丁玲
桌上擺着深井烧鹅、蒜蓉菜心、腊味煲仔饭,还有一坛“女儿红”。叶涛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对着身旁的空座愣愣出神。
孙建海说:“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你就知足吧,多少人一辈子都遇不上呢!”
自己真的太贪心了吗?
他们相识于饭局,叶涛一见钟情,陶陶几乎没说话。
说来也巧,叶涛本来不想去,孙建海神秘兮兮:“不来别后悔啊,今天有美女!”
不怪叶涛兴趣缺缺,实在是每回的“美女”都离叶涛的标准太远,他的眼光向来挑剔。孙建海只得继续鼓动:“不骗你,是晓桐说的,今晚带她的闺蜜一起来吃饭,是个大美女。”
晓桐是孙建海的表妹,经常跟他们吃饭。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个子不高,性格爽利,人生志向是“吃遍天下美食”。
叶涛已经单身两年了,兄弟们没少替他操心。大学谈了一个,工作以后处了一个,都是柔柔弱弱的江南风,小手小脚小脸蛋,长发飘飘,叶涛觉得女人就该这样,惹人怜爱。
陶陶进来的时候,包厢立刻就安静了。晓桐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是满意,开心地介绍:“我闺蜜,陶陶。”
个子高挑,白T恤配直筒牛仔裤,黑黑亮亮的波波头,鹅蛋脸,平直眉,卧蚕眼,鼻子略大,嘴唇小巧。叶涛从上至下飞快扫描了一遍,得出结论:肤白、腿长、臀翘,是个美女。可惜,他摸了摸下巴,太艳丽,不是我的菜。
陶陶扫视一圈,冲大家微笑点头。两眼弯弯像月牙,明媚中带着一丝娇憨,叶涛的心突然怦怦直跳。
陶陶不喝酒,要了一杯芒果汁。晓桐招呼她吃菜:“别管他们,太闹腾,我们自己吃。”陶陶便真的只是专注地夹菜。本来嘛,晓桐就是带她来混饭的。
叶涛坐在陶陶对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却不说话。右手端着红酒杯,时不时晃一晃,慢慢嘬一口。点燃的香烟只抽了一口,便搁在烟缸上,燃尽了也没拿起来。
手大,脸也不小,更不是长发,怎么自己心跳得这么厉害?
叶涛是典型的腹黑,越安静越出“幺蛾子”。不过今天这样,企图直接写在脸上,却是少有,连大大咧咧的晓桐都看明白了。
晓桐和陶陶吃完饭就走了,她们要去看电影。陶陶笑眼弯弯跟大家道再见,叶涛再次沦陷了。大伙儿都站起来送,他还傻乎乎坐着。
包厢门才关上,兄弟们就围着叶涛起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叶涛大大方方地承认,也等于宣布。
爱美之心人皆有,叶涛敢保证,那天桌上没人不喜欢陶陶,只是,有的已经成家,有的已经有主,还有的,得让他们知难而退。这时,手机震动:“你有新消息,请注意查收。”叶涛打开一看,是晓桐发来的:陶陶现在是单身。孙建海眼尖看到了,拎起酒壶跟叶涛干杯:“兄弟,加油!”
大家轮流攒饭局,给叶涛制造机会。三次倒有两次请不到陶陶,饭局却红红火火地继续着。
晓桐提供的消息也不多。陶陶是外地人,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后生了一个弟弟。除了过年,她很少回家,在本地按揭买了一套房。前面谈过几个,后来都不了了之。
她俩是在省里某次培训中认识的,住同一个房间,不知怎么的就相投了。回来后,偶尔约了吃吃饭、逛逛街。
自从晓桐有次“麻烦”叶涛“顺路”送一下陶陶,接送陶陶的活便“自然”地落在了叶涛身上。
叶涛不急,他做事有自己的节奏。谈恋爱跟做生意道理相同,要把对手研究透了,下手才有把握。
刚开始纯接送,上下车打个招呼,然后安静地开车。见惯了没话找话搭讪的人,叶涛的礼貌、沉稳、节制,给陶陶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慢慢地,陶陶也愿意跟他聊几句。她不是无知少女,叶涛很有分寸,给了她足够的空间,这很高明,陶陶决定顺其自然。
聊投机了,叶涛就顺着环城路绕圈圈,送的时间越来越长。
陶陶话不多,看人看事却很通透,叶涛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叶涛是家里的长子,父母对他要求很高,从小培养他独立自主,甚少跟他亲近。长大以后,他事业日渐红火,跟家人却越发疏离。
他住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逢年过节到家点个卯,大部分时间跟朋友厮混。生意场上结交了几位,有利益相关的,也有过命的,经常玩在一处。
聊熟悉了,叶涛问陶陶愿不愿意去咖啡厅坐坐,陶陶迟疑了,大约觉得答应了就算是正式约会,便道:“还是转转吧。”
“好。”叶涛没有犹豫,方向盘一转再次拐进了车流。
车外霓虹闪烁,车里轻轻放着王菲的《红豆》,“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陶陶将头靠在车窗上,一动不动,车外的灯光从她脸上掠过,阴影不断变幻着。叶涛从后视镜里,分明看到一滴泪划过她的脸庞。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车开得更稳。
周末,大家约好去邻市吃饭,照例是叶涛接陶陶。两人在高速路口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他们过来。晓桐给陶陶发了条短信,说突然有事,来不了。孙建海打电话说车子坏了,正在联系拖车去修理厂。
还有人干脆没声没息。陶陶抱着靠垫,下巴搁在车窗上,看着路旁一棵开得正灿烂的丁香。“没想到好的理由。”
叶涛看向陶陶,无辜道:“不是我安排的。”他恨恨对着来路,“也不早说,害我们等这么久,不管他们,我们出发!”余光见陶陶没同意也没反对,便将车开上了高速。
两人第一次单独吃饭,算是正式约会。叶涛知道陶陶有驾照,最近正在看车,便开了一瓶红酒,庆祝自己结束单身生活。
叶涛憧憬着带陶陶一起,工作、娱乐、约会三不误,陶陶拒绝了。她不喜欢应酬,既然答应正式交往,就不必那么多人一起掺和。
工作之余,陶陶喜欢在家待着,买些水果、卤菜、甜品,喝喝茶,看看书,阳台上还养了不少花。
叶涛越来越忙。
有天一起吃饭,叶涛告诉陶陶,要去安徽出差,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陶陶想了想,同意了。到了合肥,叶涛迅速办完公事,陪陶陶去查济古镇待了两天。
因为不是节假日,游客不多。两人沿着石板路,顺着小溪慢慢逛着。陶陶还买到了爱吃的糖炒栗子,心情不错,就连叶涛悄悄牵上她的手,也没有挣脱。
半杯“女儿红”下肚,五脏六腑都活络了。
叶涛很会举一反三。自那以后,他想方设法腾时间陪陶陶出游,感情果然升温。
美中不足的是,陶陶似乎不喜欢跟他亲近。纵是情到深处不自禁,叶涛也一再告诫自己,对女朋友要有耐性。
偏偏孙建海这厮怪怪的,想要说什么又努力控制着,憋得很难受。叶涛没兴趣研究他的欲言又止。
孙建海更加坐立不安。终于有一天,这位死党狠狠灌了自己三杯白的,大着舌头问叶涛,是不是陶陶对他很冷淡。
叶涛一惊,这话题太私密,但是孙建海不会无缘无故触犯。
“你什么意思?”叶涛反问。
“你别,别误会,就是听,听到一个传闻,跟陶陶交,交往过的一个家伙,说,说她,不喜欢男人……”孙建海说完狠狠心,闭上眼睛又闷了一杯,然后就人事不省。
叶涛的心猛然一沉,相识以来的种种细节在脑海里飞快掠过。
陶陶的确没有异性朋友,就连女朋友也不多。叶涛见过她跟晓桐挽手逛街、勾肩过马路,倒也没有更离谱的动作。
出去吃饭,坐下前先用抽纸擦桌椅。家里的晾衣架,都要抹布擦过才用。不小心被人触碰了,她会浑身不自在,老是去掸那块,好像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总爱洗手。有人想凑近说话,她都会不露声色后退。
她对味道很敏感,装着摸鼻子,实际是虚掩口鼻。她告诉叶涛,那人有口臭,可能肠胃不好;这人是个老烟枪,一股陈年烟垢味,从肺里直往外冒。
应该是比较严重的洁癖,叶涛总结。忍不住捂着嘴哈气,他抽烟也有十几年了。陶陶嫌他有味?
自那以后,他很注意,要去看陶陶,特意少抽。有一天,遇到个麻烦事,忘了。到了陶陶那,她凑近嗅了嗅,被叶涛一把抱住。
她轻轻挣了挣,就随他去了,叶涛的体贴她不是不感动。她皱了皱鼻子,假装嫌弃:“抽烟了?”
叶涛周身闻了闻:“你是警犬吗?我怎么闻不出来?”“最近,你进门前节食,出门后加餐,今天怎么破例了?”
叶涛奇怪:“你在我身上装监控了?”陶陶被逗乐:“好几次,你才走,我也出门,在电梯里就闻到你的烟味。”
叶涛也不抵赖:“抽烟的人多了,你怎么能确定是我?”
“就是你,我闻得出来。”虽然被抓现形,叶涛心里还是暗暗高兴。熟悉他的味道,也算是一种亲密吧?
他偶尔装醉,赖在陶陶那不走,她的床上,都是她的味道,他把头深深埋在被子里。
陶陶并不揭穿他,倒杯水放在床头柜,转身去了客房。
叶涛得逞,一会儿抱枕头,一会儿抱被子,在床上翻翻滚滚,想着隔壁房间的人,香香甜甜入眠。
有天喝多了,叶涛给陶陶看一个短信,嘚瑟中带着点暧昧。
老领导的女儿闹离婚,老人家逼得没法子,请叶涛帮忙劝劝。结果谈得挺投机,人家被劝上瘾了,时不时就主动要求被开导。
老领导对叶涛有知遇之恩,碍于情面,叶涛只得应付着。正头疼呢,偏偏身边这人浑不在意,叶涛便失衡了。他想拉陶陶下水一起搅和搅和,看看能不能有意外收获。
“你别不珍惜,我其实挺招人喜欢的。”
“那就去做你的知心哥哥,何苦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葉涛甩上车门,把手机狠狠砸在水泥地上。陶陶油门一踩把他晾在半路,到家还气得浑身打战。
半夜,陶陶反复摁断电话,后来干脆关机。两分钟后,门铃响了。
发短信,打电话,再到见面,叶涛赔了三天小心。周末开车去了一趟千岛湖。回来的路上,牵到了副驾驶座上的手。
直到那个妹妹离了结、结了离,折腾得满城风雨。陶陶似笑非笑:“知心哥哥,不去安慰安慰人家?”叶涛打开通讯录以示清白:“早就拉黑了。”
叶涛给自己续了一杯。
陶陶不会喝酒,却喜欢闻。她给叶涛推荐了自己家乡的“女儿红”,叶涛再没喝过其他酒。
陶陶一只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在杯口轻扇,酒香飘至,她闭着眼睛深深嗅一口,再把酒杯递给叶涛。偶尔炖骨头汤,也放一勺,满屋子都是酒香。
叶涛后来才知道,陶陶父亲在世时经常喜欢喝一口。酒香里,有父亲的味道。
其实继父人不错,也没有明显的偏心。倒是母亲格外疼爱儿子,任由女儿自然生长。
叶涛学陶陶,一手执杯,一手轻扇,清香扑鼻,跟喝在嘴里的浓烈果然不一样。
两人去茶座,陶陶喝花茶,叶涛尝了尝,很难分清玫瑰、茉莉、菊花、桂花,他永远都是一杯黑咖啡。
30岁的陶陶想成家,35岁的叶涛却没下定决心。
不喝酒,不喝咖啡,端在手上闻闻,没问题。心爱的女人抱在怀里,只让闻闻,那就要命了。
软磨硬泡,才能有一次。
趁着一次酒醉,叶涛宣布不再受此活罪,摔门而去。
第二天,又来按门铃。只是低头,却不认错。
说来也奇怪,自从跟陶陶在一起,叶涛看别的女人,怎么都不顺眼。
为了这事,分手不下五次。每次分手,都趁着酒意,脑子一发热,决心更加坚定,天涯何处无芳草?
醒来后,又追悔莫及,再去苦苦挽回。叶涛越来越明白,自己舍不得,就是意难平。
直到有一次,陶陶不开门,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叶涛才真的慌了。
陶陶不会永远在原地等他。
叶涛拎起酒坛晃了晃。
叶涛带陶陶见过父母,除了觉得她太漂亮,恐怕不宜室宜家,父母没发表其他意见。然而,叶涛更在乎的是陶陶。
叶涛一直想找机会诱陶陶喝酒,不露痕迹地把她灌醉,他想看看,不设防的陶陶是什么样子。
这个机会,他等了八年。丽江的民宿,老板娘自己酿了一种米酒,喝起来甜甜的。陶陶尝了一口,居然爱上了,不知不觉喝了三杯。
陶陶两颊飞红、媚眼如丝,叶涛半抱着把她搀进房间。陶陶把脸埋进叶涛怀里,在他胸前蹭了蹭,像一只慵懒的猫,她很少有这样的举动。
“小学的时候,座位都是安排男生和女生一桌。五年级的夏天,我们趴在教室的桌上午睡。迷迷糊糊的,我觉得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睁开眼睛,同桌的男生正在摸我的手臂。我瞪着他,他却嬉皮笑脸,我跟老师提出了换座位。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跟男生做过同桌。”
“大学二年级,一位学长因为失恋跳楼自杀了。有很长一段时间,看到相似体型或穿着的男生,我都会联想到那具躺在血泊中的躯体。”
“工作以后,大家给我介绍的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普通男生自己都说,她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为什么现在的男生越来越幼稚?越来越脆弱?也越来越自以为是?完全不像爸爸他们那代人。”
“我也想过,碰不到合适的,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直到遇见你。”
这大概是陶陶说过最动听的情话了,叶涛真后悔没有录下来。他激动得手上出汗,脸上发烫,却心无杂念,只想静静地抱着她。
人总是很奇怪,得不到肯定,哪哪都觉得委屈。一旦得到了认可,立刻自觉反省,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陶陶醒来后,似乎不记得说过什么,也没再提起过。叶涛却将那刻的心情复习了很久。
倒完坛里剩余的酒。
叶涛跟陶陶抱怨,自己没名没分跟了她这些年,还没见过家长。
恰好快“五一”小长假了,陶陶请了两天公休,提前错开高峰,带叶涛回了家乡。
看着叶涛变魔术似的从车上一箱一箱往外拿东西,陶陶愣住了。记得见他的父母,自己想买点礼物,他说不需要,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这次也没征求她的意见,不声不响又都安排好了。人情往来,繁杂事务,叶涛向来不让她操心。
晚上,母亲给他们做了一桌丰富的家乡菜,都是陶陶喜欢吃的,还有一箱二十年的“女儿红”,陶陶释然了。
母亲身材高大,健康爽朗,面色红润,然而,终究还是老了,添了许多白发。她带着叶涛起身,郑重敬了继父和母亲,让他们保重身体,她谢谢他们,把彼此照顾得很好。
饭后散步,陶陶带着叶涛一路逛到镇上。当年觉得很长的路,两个人没多久就走完了。镇上变化很大,小学改了名字,中学搬走了,跟另外一个镇上的合并了。生意最好的小卖部现在门牌是“淮南牛肉汤”,前几年还是网吧,这两年又换了。
叶涛跟陶陶回家正了名,气也顺了,腰杆子也直了,主动约孙建海喝酒。晚上9点,孙建海接到晓桐电话,让他去酒店接她,同学聚会喝多了。
第二天,晓桐敲诈了叶涛一顿海鲜火锅,理由是昨天替他干架喝酒,没顾上吃菜,得补偿她损失。
原来,晓桐有个男同学,是陶陶公司刘总的儿子,据说,追过陶陶一段时间。这个小刘总昨天说了陶陶坏话,把晓桐给得罪了。她撸起袖子跟他拼了六轮,把小刘总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晓桐拍拍叶涛的肩膀:“涛哥,还是你有眼光。我那同学就是个草包,也不能怪他,上学那会儿脑瓜就不灵光。陶陶这本书,他连封面都没看懂。”转头又对孙建海说:“哥,我们小白兔以后离他们远点,这夫妻俩都是老狐狸!”
“哈哈哈……”孙建海嘴里的茶全喷在了叶涛腿上,他已经尽力扭转方向了,不然,遭殃的是叶涛的脸。
“夫妻”这个称呼取悦了叶涛,不但孙建海获得赦免,晓桐还得到无限量加菜的待遇。
叶涛端起酒杯,小嘬了一口。
出差回来,把积攒的工作都处理了,秘书端来一杯咖啡,叶涛随手拿起桌上的晚报。翻到最后一份,看到第二版的头条,他不由得站了起来,图片里的人如此眼熟。陶陶脸圆,不上镜,照片没有本人好看。
叶涛看了一下手机,今天是画展最后一天。他跟秘书交代了几句,便驱车赶去美术馆。
馆外墙上有画展简介,作为“三个文化”建设示范单位,陶陶《暗香》水粉画展是公司展示企业文化软实力的内容之一。
展出的40多幅水粉画,用的全是8開的画纸,应该是多年积攒的习作,统一做了画框,按作者的完成时间排序,最早的已经有十几年了,色彩已经变浅,越往后越新。画的全是花,茉莉、蓝雪花、海棠、风信子、郁金香、花韭、三角梅、葱兰、丁香……倒有不少在陶陶的阳台上见过。
叶涛见过她练毛笔字,一手漂亮的篆书,没想到她水粉画也这么出色,清新淡雅,都说字如其人,画亦如其人。就像画展的题诗:“陶家有陶女,闲来爱涂鸦,花草不成作,闲逸自吐芳。”
叶涛运气不错,正好陶陶的部门主任带着公司几位退休老领导看展,便跟在后面听。
“她从大学开始学画,也有20年了。没有专门拜师,画成这样也算有天分。毛笔字也漂亮,年轻人肯静下心来写字、画画,这是最难得的。”
“她进公司就在我手下,聪明、沉静,有思想,可惜没野心,不然,我早该让贤了。这次画展是我坚持要办的,也是我联系的市文联,依这丫头的性子,这些画只能搁抽屉了……”
叶涛知道自己有眼光,但是没想到这么有眼光,他将每幅作品都拍了下来,专门建了个相册保存。
叶涛猛然闷了一大口。
这几年,生意越来越难做,他时常感觉力不从心,只有在陶陶身边,聊一聊,躺一躺,才能恢复元气。他越来越依恋陶陶,她让他安心。
45岁的叶涛想成家,40岁的陶陶却无所谓了。
“一份烧鹅,一份炒牛河,打包。”
叶涛心跳加速,掀开门帘冲了出去,却在门口顿住脚,是位陌生女孩。
叶涛喜欢广式菜,陶陶经常过来买。她很少做饭,两人要么在外面吃,要么买回去吃。
叶涛买了一套大平层,至今没有装修。陶陶还没答应嫁给他。
叶涛只好厚着脸皮跟着陶陶住。两人窝在家里,陶陶给他泡好茶,便去侍弄花花草草,叶涛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以前生意忙,没精力哄她,觉得浪费时间。现在不要哄了,挠心挠肺地失落,怕自己多余。
那天阳光明媚,陶陶在阳台一边给花换盆,一边开着手机听书,叶涛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明明两人离得很近,叶涛还是觉得孤单。他喊了好几声,陶陶只是应着,却没有放下手里的活。
他摔门离开,现在想来有点矫情。在这段感情里,始终是他主动,去年,更是连烟都戒了。
两天了,电话、微信一个都没有。
陶陶去年换了电子锁,叶涛很不习惯。他想念门铃,也想念按门铃的时光。
责任编辑 陆 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