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防卫白皮书“战意”渐浓

南方周末记者 毛淑杰 南方周末实习生 徐家宜

2021年7月5日至10日，日美澳韩在澳大利亚悉尼附近海域和空域举行多边军演。　日本防卫省官网　❘图

日本防卫相岸信夫。　人民视觉

★“日本防卫省近日发布的白皮书对台湾问题的表态，一是向美国表忠心，二是向台湾递信号。”

“日本还试图引导美国在台湾问题上加剧美中对立和矛盾。从这个角度来说，日本比美国更进一步。”

“中国大陆和台湾同属一个国家。而日本提出的所谓保护一个国家的某一部分，居心何在？这种提法无疑是干涉中国内政。”

2021东京奥运激战正酣，而围绕中国东南宝岛的另一场“暗战”，也在悄然进行。

过去一个月，多名美高级官员先后表态，称坚持对台政策不变。7月26日，据外交部网站消息，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会见访华的美国常务副国务卿舍曼时，美方表示坚持一个中国政策，不支持台湾“独立”。

美国的频繁表态，却与盟友日本近期激进越界的“保台”言行形成鲜明对比。

6月底，日本防卫副大臣中山泰秀公然称，“台湾是家人和兄弟”“日本要保卫台湾”。7月初，日本副首相兼财政大臣麻生太郎也发表类似言论。

7月13日，日本防卫省发布年度白皮书，首次提到“台湾局势对日本安全及国际稳定十分重要”，还表示“我们必须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密切关注这一局势”。

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周永生教授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当前日本在中美关系变化的背景下，转换对台政策，站在中国的对立面。

“同时，日本还试图引导美国在台湾问题上加剧美中对立和矛盾。从这个角度来说，日本比美国更进一步。”周永生说。

“紧张的战意”弥漫

看到日本防卫省发布的2021年白皮书封面时，日本网友“忍则勉”略感惊讶。他在社交平台上写道，“看起来战意非常浓，让人感到害怕。”

水墨色调中，一名日本古武士披坚执锐，骑一匹高头战马，疾驰而来。画面张扬写意，有肃杀之气。日本防卫省发言人对此评价，“展示了强有力的自卫队保卫日本的决心”。

从1970年代开始，日本防卫省便定期制作、刊行防卫白皮书，迄今已有半个世纪历史。据了解，白皮书目的是展示日本国防现状、问题以及改进方向，内容力图简便、易读，从而增进民众对日本防卫省、自卫队的理解。

白皮书的封面一直颇受日本民众关注。过去数年，封面上常常印制富士山、樱花、地球、自卫队战士等元素，搭配上“防卫白书”四字标题，格式中规中矩。有日本民众为此吐槽称“像教科书一样土气”。

而今年的白皮书则风格迥异。据了解，此次封面的设计师西园祐贵是水墨画家，曾参与“宝可梦GO”等日本热门游戏的绘画制作，受到不少日本年轻人的欢迎。

白皮书公开后，有人认为封面“很酷”，也有人觉得“不妥当”。日本网友“MAE”在社交平台上直言，“国家武装力量如此轻佻像话么？让人害怕。”

除了风格迥异的封面，白皮书内文中，也弥漫着这种“紧张的战意”。在刊行寄语中，日本防卫相岸信夫大肆渲染称，日本被“恶邻”环伺，局势危急。在数字和太空安全、气候变化领域，白皮书也着墨颇多。

中国无疑是白皮书关注的重点。在日文版白皮书“周边安全环境”部分，日本列举了周边诸国的防卫政策。其中，“中国”排在第二位，仅次于美国，内容约有27页。而“美中关系”排在第三位，独立成篇，其中还收录了中国台湾的“防卫政策”等相关内容。

在涉台内容中，白皮书列举了中美围绕台湾问题进行飞机巡航、军舰通行等活动，表示“稳定台湾周边局势，事关日本的安全和国际社会的稳定”，“必须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密切关注这一局势”。

在所谓的“紧张局势”下，白皮书认为，日本应该进一步加强与盟友关系。

在日美同盟方面，白皮书还回顾了美日“2+2”会谈、防长会晤、联合演习等日美合作，并称日美同盟对地区和平与安全越发重要。正如岸信夫在开篇致辞中表示，“日美同盟是地区和平、安全和繁荣的基石”，“我们应进一步加强其反应和威慑的能力”。

日本“保台论”频出

近期，日本多名高级官员在对台问题上越界，频频释放“保台”言论。

2021年6月28日，在美国智库哈德逊研究所的远程讨论上，日本防卫副大臣中山泰秀公然质疑1970年代以来美国和世界多国对“一个中国”政策的坚持，并称“日本必须保护台湾”。

数日后，日本副首相麻生太郎也在一次公开演讲中发表类似言论。

“中国大陆和台湾同属一个国家。而日本提出的所谓保护一个国家的某一部分，这居心何在呢？这种提法无疑是干涉中国内政。”周永生表示，“近期日本防卫副大臣和副首相均表达了相同观点，这可能正是日本高层和日本政府内部的真实想法。”

“历史上，日本对台湾有殖民、侵占的历史。台湾岛内也有部分政客表露出明显的亲日倾向。日本这些所谓友台行动，也是给他们一些甜头，诱使这批亲日分子反陆反华。”厦门大学台湾研究中心副主任唐永红则认为，日本对台湾有更多的政治企图。

日本高级官员的越界言论，让台湾岛内的部分台独势力“备受鼓舞”。6月30日，在日台湾团体“全日本台湾联合会”发布公开感谢函。

台湾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台湾问题是中国内政。日本政府官员和台湾岛内台独势力对“一个中国”原则的公然践踏，引起中方强烈反对。

在日本防卫白皮书发布当日，中国驻日大使馆公告称，该白皮书“延续错误立场，基调更加消极，无理指责中国国防和军队建设，在台湾等问题上粗暴干涉中国内政，老调重弹东海、南海问题，肆意抹黑中方维护国家主权利益的正当行动，渲染所谓‘中国威胁。中方对此强烈不满和坚决反对，已向日方提出严正交涉。”

次日，国台办发言人朱凤莲也在应询时表示，日方的防卫白皮书出现一系列涉台错误，“是不负责任的错误表现”。同时，她也对台湾民进党当局和“台独”分裂分子提出警告，“叫嚣勾连外部势力，‘以武拒统、以武谋‘独是死路一条。”

日本比美国“更进一步”

日本对中态度急转激进，离不开中美紧张关系的大背景。日防卫白皮书指出，“近年来，中美两国之间的政治、经济和军事竞争更加明显”，“美中关系将对日本的安全产生重大影响”。

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上台后，开启“美国优先”的对外政策，利用各种手段对中国进行围堵打压，中美关系急剧变化。拜登就任总统以来，两国关系依旧面临极大挑战。

7月26日，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会见美国常务副国务卿舍曼时说，“美新政府总体上延续了上一届政府的极端和错误对华政策，不断挑战中国底线，加大对中国遏制打压。”

“日本推出白皮书，背后有深刻的动机。”唐永红教授认为，美日都认为中国的崛起对其不利，希望遏制中国大陆的崛起。即使中日之间维持着规模较大的经贸合作关系，但日本在看到美国对华政策发生从接触交流到围堵打压的根本性调整后，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与美国站在一起，成为美国对华政策的马前卒。

“日本一直是个‘非正常国家，在谋求‘正常国家地位的过程中，日本既看到了美国希望利用自己来打台湾牌，也看到了民进党的台独诉求。因此，日本防卫省近日发布的白皮书对台湾问题的表态，一是向美国表忠心，二是向台湾递信号。”

不过，在日本对台政策急速转右时，其盟友美国却展示出了微妙的分歧。

就在麻生太郎表态“保卫台湾”之后，美国五角大楼第一时间否认。其发言人约翰·柯比表态称，美国继续奉行一个中国政策，无意介入台湾军事问题。不过，美国将“致力于协助台湾自我防卫”。

7月6日，美国白宫新冠疫情应对工作组发布一则推文，将中国台湾列为疫苗捐赠“受惠国”之一，并将“中华民国国旗”与其他国家国旗并列。随后，这条推文被台湾地区领导人蔡英文转发。就在民进党“感谢美国”之时，白宫新闻秘书普萨基于当地时间7月8日澄清说：“这是团队犯下的无心之过，不该被视为美国官方政策的改变”。

“当前日美对台政策并不相同。”周永生认为，日本认为中美关系已无缓和余地，美国将致力于全面打压中国而不是同中国合作。日本也由此转换对台政策，站在中国的对立面。“日本在台湾问题上的政策比美国更极端更激进。对一个中国的原则更具有挑衅性。”

除了向美国示好，日本也有自己的打算。

自2012年安倍上台以来，以安倍及自民党为代表的日本保守右翼，对日本的“正常国家地位”展开了马拉松式的执着追求。追求“正常国家地位”的重要一步，便是解除日本宪法第9条对行使集体自卫权的限制。

不过，受限于日本各界进步力量的反对声浪，彻底解禁集体自卫权的修宪企图尚难以达成。

2020年9月，安倍在病痛中辞职，菅义伟接任。日本广播协会的民调数据显示，就在白皮书出台的前一天，菅义伟内阁的民意支持率下跌至33%，为去年9月以来的最低点。

但在新的国内国际形势下，日本看到了破局契机。

在白皮书开篇致辞中，岸信夫表示，“为了在安全环境中应对这些挑战，不仅必须加强日本自身的防御能力，扩大我们能够发挥的作用，而且必须与具有相同基本价值观的国家密切合作。”

近年来，日本的国防支出正在悄然增加。2021财政年度，日本的国防支出比上一财政年度增加了547亿日元，达到5.1235万亿日元，增长率为1.1%。国防支出连续9年增加。日本防卫相岸信夫也公开表示，“和过去不同，我们必须以新的速度提高日本的防御能力。”

国际战略研究所（IISS）日本问题专家罗伯特·沃德(Robert Ward)分析道，日本知道它无法“遏制中国”，因此它正试图建立一个“志同道合”的国家网络，以显示存在感以及基于规则的秩序。

台湾政治大学兼职副教授赖岳谦近日在受访时分析称，和美国不同，日本对台湾一直有领土野心。而台湾岛内也有一批亲日分子，甚至感激日本殖民台湾。

“所以日本政府完全有动力策动台独分子对抗大陆，甚至脱离大陆。然后建立一个亲日本的傀儡政权。而且，一旦现状改变，中美因冲突而实力削弱时，日本也可以保全自己。”赖岳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