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忙着擦地
专注于生活制造的细小灰尘
灯光明亮,地面也趋向明亮
不知什么时候,背上压了东西
地面浮现阴影。被迫望向窗外
原来是乌云制造的黑暗
雷声炸响,天空的裂痛傳到我这儿
只是轻微地战栗。我犹豫了一下
继续擦地,越擦越犹豫
雨声噼噼啪啪打下来
我忍受这声音
却不知替谁。雨很快停了
世界又和原来一样
我接着擦地,茫然、机械地
擦去表面的灰尘
杀死野兽的人会生下野兽
那扮演野兽的人也处在危险之中
丛林与灌木互为镜子
而缝隙一样的天空
呼啸前行。不是风
是欲望的枪口
被追赶的人
是突然醒来的人
但来不及了
他已经在梦中变了形
他的口其实是个
交叉路口,于慌乱中
吞进汽车的尖叫
如果没有命令给他
他就是茫然无依的人
天生的孤儿,歪斜在台阶上打瞌睡
任何一个从门内走出来的人
制造的哪怕微小的声音
都能将他唤醒
并使他迅速站立、鞠躬
绽开生之兴奋
驱使他吧!作践他!
给他一把锹,他就能挖一口深井
然后不断地跳进去,爬上来
给他一辆马车,他就会化身一匹瘦马
吭哧吭哧地拉
抽它吧!不要客气
没有命令他不敢离开
女播音员的声音很华丽
不断扩张的波浪形的曲线
令她自己颠簸得很愉快
她就这样愉快地告诉我们:
一个老教授几十年穿一件衣服
却把辛苦积攒的钱捐给了学校
就是这样的声音
也很快听不见了。我乘坐的公交车驶入
短暂又长长的黑暗
隧道的黑
堵住了我的嗓子。我曾经
也是一名播音员。
芦苇在窗边的瓶子里一动不动
它在内心刻画
荒野的风。从秋到冬
风始终衔着落日的眼睛
凝视一株芦苇是难的
当它活着,虽有所系却爱着流浪
叫他白发青年,他就龇牙笑
越发回到童真,不懂辜负
当它死了仍像活着
茫茫无际涯的发接引落日之光
没有了摇动,凝视不再必要
它的寂寞在小屋挥发,像一支民谣
他曾经答应我,我记得很清楚
再来染发,未上色的部分免费补色
当我端出他的承诺,那美丽的盘子
他用冷笑加嬉笑啪地一下把它打翻了
我愣怔了
我的表情在他看来
一定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白活了,四十几岁了
居然还相信别人答应过的
就一定会兑现。我只能替他找台阶
也是替自己:啊,人海茫茫,忘了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