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廷家庭跟着共产党,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2021-07-21 05:36口述人钟光华钟大廷曾孙长汀县教育局综治安全管理股负责人
海峡姐妹 2021年7期
关键词:曾祖父曾祖母烈士

口述人/钟光华(钟大廷曾孙,长汀县教育局综治安全管理股负责人)

整理人/郑颖 廖海棠

“要拧死一条心,舍私为公,才能完成党的任务”

我的爷爷叫钟宜龙。他最为人所熟知的名字,是“长征起点上的‘守魂人’”。

1929年9月,我爷爷出生仅三个来月,他的生父、生母就被国民党反动民团残忍杀害,我爷爷就由我的曾祖父钟大廷和曾祖母涂从孜抱养。

我的曾祖父钟大廷是长汀县南山镇长窠头村人,1928年12月,他与妻子涂从孜(长汀县涂坊镇人)到涂坊探亲。当时农民运动蓬勃兴起,曾祖母的兄弟们纷纷加入了当地秘密农民协会。受到革命形势的鼓舞和先进思想的感召,回到长窠头村后,二人积极向叔伯兄弟姐妹传播涂坊农民运动革命思想,并筹备成立农民协会。到了1929年春天,夫妻俩在本村已经发展了150多人加入秘密农民协会。

曾祖母当过赤卫队妇女分队长,参加过塘背武装暴动。

1930年2月,曾祖父和曾祖母一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曾祖母涂从孜成为一名共产党员后,时时刻刻把党员的要求记在心上,事事处处起带头模范作用,她常说:“要拧死一条心,舍私为公,才能完成党的任务。”

曾祖母的五个姐妹也相继加入了共产党,而她们的丈夫、儿子,大多都是红军烈士。

1933年,上级党组织号召共产党员带头扩大红军,曾祖母积极动员曾祖父带头参加红军。他被编入红五军团一营二连,并奔赴江西会昌罗田参加战斗。只是曾祖母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永别。曾祖父在罗田的战斗中牺牲了。

1983年10月15日,曾祖父钟大廷被长汀县人民政府评定为烈士。

“这个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爷爷在6岁那年就见到了生死。

1934年9月23日,硝烟笼罩着地势险要的松毛岭,红九军团和红二十四师在这里进行了长征前红军在闽的最后一战。

当时,曾祖母是女子游击队队长,爷爷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就从曾祖母的“不顾一切”开始。

1934年8月中旬,国民党军队开始逼近当时中央苏区的东大门——长汀县松毛岭。为了保卫长汀,中革军委决定在松毛岭阻击敌人。时任中共福建省委书记刘少奇在长汀召开福建省委扩大会议,号召苏区干部群众踊跃支前。

廊桥柱上的四根木柱上分别划有一道线,高1.5米,这是当年红军刻下的征兵线,意味着身高超过线、高于一米五的年轻人才能扛枪参军。最早的时候,这条线是临时用笔画下的,很多人年纪小,身高不够,又都想参加红军,就想方设法偷偷将线画低一些。后来领导知道了,才改用刀刻,之后,年轻人就想法子昂头、踮脚、撑高,争先当红军。

曾祖母积极响应党和苏区政府“一切为着前线胜利”的号召,发动妇女到连城、宁化筹集军粮。她们肩挑百斤重,日走百里路,完成筹粮任务5万多担;还发动妇女同胞们赶制布草鞋5000多双,稻草鞋1万多双;同时还主动请红军医疗队在长窠头培训邱八妹、巫玉香等30多名妇女为红军和赤卫队伤病员做护理工作。

在那战火纷飞的日子里,曾祖母带领妇女队员一边向前线阵地送饭、送茶、送草鞋、送弹药,一边一趟又一趟地将血肉模糊的伤员们运送回家。

“红军伤员的身上都是泥和血,有些人没有手,有些人没有脚,这个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爷爷说,“松毛岭战役后,红九军团就开始长征了。”

松毛岭战役进行了七天七夜,战况异常惨烈,无数红军战士英勇牺牲,长眠松毛岭,用鲜血为中央红军的战略大转移赢得了宝贵时间。

在曾祖母的精心养育下,爷爷钟宜龙在先辈们的革命故事熏陶下逐渐成长,身上流淌着的红色基因让他对党的事业和人民福祉充满干劲。

1950年,爷爷才21岁,便担任中复乡治安和武装委员会主任;1953年,他终于如愿加入中国共产党。1958年,爷爷成为中共长汀县委监察委员会的监察委员,不仅参与向群众宣传党纪党规,同时也对公社或者大队的财务进行监察,尽心尽力守护群众的权益。

“松毛岭上的这些英烈,他们的儿女可能跟我一样吧……”

在松毛岭隘岽头,有一块老石碑,长久地矗立在雾霭笼罩的山头,那是当年爷爷他们为没能回家的红军战士们立的碑。

那是1950年,爷爷带领民兵配合解放军开展剿匪工作,为逼出山里隐藏的土匪,部队用了火攻战术,却没想到一场大火,烧出了许多遗骸,那些遗骸正是1934年9月松毛岭战役中没能离开战场、没能回家的战士。

那一刻给爷爷的触动是非常大的,当时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这些烈士入土为安!”

在随后的两年多里,他号召当地的党员干部群众行动起来,不怕烈日、不顾严寒,一有空闲就到山上去,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寻找,共收殓整理烈士遗骸3000多具,然后分点安放,并在松毛岭隘岽头建起了一座两米多高的烈士纪念碑。

当年大家家境都比较困难,为了建好烈士墓碑,爷爷就发动村民捐献砖头,由党员干部带头,然后送到离村十几公里的隘岽头,才建起了这个烈士墓碑。由于无从知晓英雄们的名字,爷爷给他们刻上了统一的名字——“红军”。

可这样不够。爷爷说:“现在的和平是这些人拿命换来的,至少要给英雄后代们一个交代,不能让他们被历史湮没了。”

他决定要替牺牲的战士们找回名字。这股信念仿佛扎下去就生了根,退休后,爷爷开始拿着登记表,走访本村和邻村幸存的老红军、“五老”人员,整理1928年到1934年参加革命的烈士名单,撰写相关材料,尽自己的一切努力为红军战士找到回家的路。

70多年来,每年清明节期间,爷爷都和村里的红军后代们一道前往松毛岭,祭扫牺牲在这片土地上的英烈。

我们还小的时候就陪着爷爷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头祭扫无名烈士,当时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每次问起这个问题,爷爷就会放下手中的事,指着远方的松毛岭说道:“我的父亲,也是你们的曾祖父,就是埋骨他乡无人祭扫,每次想到这件事都很心痛。松毛岭上的这些英烈,他们的儿女可能跟我一样吧……”

爷爷常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少年,但只要他还走得动,他就一定要来,虽然已是93岁的高龄,行走不是很方便,但为烈士守魂、传承红色革命精神的初心依然不改。

“跟着共产党,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我的爷爷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都是我曾祖母带大的,也都是党员。

“跟着共产党,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这是爷爷他老人家教育我们后辈时常挂嘴边的一句话。他一直认为对下一代的教育极其重要。

2016年,爷爷狠下心,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拿出了毕生积蓄的20万元养老金,重新修缮祖屋,自掏腰包办起了一个“不太专业”的红色家庭展,自己却依然过着清贫简朴的生活。他在家门口写了一副对联:“若要红旗飘万代,重在教育下一代。”

我的父亲钟绍锦把爷爷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他的一生都在用实际行动践行这份责任和使命。父亲出生在1955年5月,1970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因为爷爷长期在外工作,很少在家,当时家里只有曾祖母和母亲两个女人持家,所以他15岁就挑起家庭的重担,操持着家里的里里外外,供姐姐弟弟们读书和成家。

1971年9月,当时才16岁的父亲开始参加工作,成了南山中心学校的教师。他为人师表,兢兢业业,为农村教育事业默默奉献了35年,不幸于2006年8月29日因车祸去世。他一生勤俭节约、任劳任怨、孝顺父母、敢于担当、乐善好施,我知道这是曾祖母和爷爷对他教育出来的成果。

我在很小的时候听过曾祖母唱着红色歌谣和客家山歌,讲述着曾经烽火硝烟弥漫的过去,那时候年幼懵懂,不知道这一段历史背后有多么沉重,也从未留意过曾祖母眼中饱含的情感。

1997年8月,我在长汀师范毕业之后,走上了和父亲一样的教育道路,在乡村学校任教19年。2009年7月,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家里十多名党员中的其中一名,党员的身份和之后的经历让我逐渐理解了曾祖母和爷爷所做的一切。

2016年,我借调至长汀县教育局综治安全管理股工作。2017年12月开始,受组织委派,我开始担任四都镇荣坑村驻村第一书记。通过抓党建促脱贫,努力做好精准扶贫工作,大力发展“林下经济”,增加村财收入,积极改善基础设施,我为荣坑村的发展贡献了一份绵薄的力量。我知道,这一切离不开家风的传承,是责任和使命促使我不断前行。2018年,我被四都镇评为“优秀共产党员”。

我欣喜地跑回南山老家,想将这一好消息告诉爷爷。看着他年迈佝偻的身躯,带着老花镜努力地核对烈士名单手册,我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已是耄耋之年的爷爷仍旧坚持每年到本村和周边村庄的中小学,给学生们上革命传统教育课,教育孩子们要缅怀先烈,时刻记住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革命先辈们用鲜血换来的,来之不易。他尽己所能,用最质朴也是最真诚的方法,为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打上永不磨灭的红色烙印。

他老人家希望通过家族的红色历史故事教育和警醒后代,守护心灵阵地,通过“守心”让红色基因代代相传,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告慰长眠在松毛岭一带的红军烈士英灵,为红军烈士“守魂”。

爷爷常说:“没有千千万万革命先烈献身,哪有新中国的成立;没有千千万万革命先烈献身,哪有全国人民如今的幸福生活;没有千千万万革命先烈献身,哪有今天的中国人在全世界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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