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爱菊
人生如梦,转眼就到了中年。中年人的时间好像都是偷来的,没有多少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是可以不紧不慢享受的。而我们的2020年,还被一个叫“新冠”的“小偷”偷走了。
新冠刚来的时候,我还在双榆树派出所当社区民警。年前谁也没当回事儿,后来辖区里一个酒店入住的客人因感染被疾控中心拉走的时候,沉睡在我们心底17年的非典记忆被唤醒了。大年初四那天晚上,所有的社区民警都被紧急召回所里,戴着口罩开会,然后下社区配合居委会开展排查。
有一天晚上下着大雪,我和居委会主任陪同街道领导入户。那是一对刚从湖北返京的中年夫妻,之前拒不接电话,入户时态度又很蛮横,冲我们骂骂咧咧,把主任气得直瞪眼。
排查完已经是晚上10点了,我在一家陕西面馆吃了一碗面。但没过几天,我常去的这家面馆就停业了。随后,辖区所有的饭馆都停业了。整个春节期间,所有饭店都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只有几个服务员坐在贴着年夜饭广告的门脸儿里吃剩菜“去库存”,神情落寞。
那些天,别人都是宅在家里吃喝拉撒睡,我却天天戴着口罩和手套,抱个保温杯,在社区各个执勤点来回溜达。社区许多小路都被封死,只留几个出入口供本社区居民出入,居民和执勤人员的矛盾冲突频频爆发,肩膀上的电台一天到晚都在叫。
一天下来回到派出所宿舍,沾到枕头就着,累得根本没工夫叫累。也有好处,我几十年失眠的老毛病,被疫情给治好了。
学校无限期放假,一年级的儿子宅在家里如同困兽。孩子爸爸从网上买了一台投影仪,儿子从此迷上了看电影。无暇陪伴儿子的警察妈妈,只好规定他只能看英语电影。没想到,半年多下来,没上过英语课外班的儿子竟也能时不时地拽几句英语,还逼妈妈用英语回答他的問题。
打完防疫战,已经是初夏了。分局组织警力交流,领导动员我报名调岗,去新单位报到前,好好在家休息休息陪陪儿子。
谁知道还没接到新单位的报到通知呢,新冠就从新发地卷土重来,杀了个“回马枪”。北京的警察又开始不分白天黑夜地上勤。在家休息的我刚歇几天就开始不安。老所长给我打电话,还没开口呢,我就主动问人家,是不是所里人手不够啊?要不要我回去帮忙?
我把老所长问得都不好意思了,其实老所长是来通知我,下周去中关村派出所报到。
上勤的时候长着呢!一到新单位,就开始停休上勤。虽然胯骨发炎,但我依然坚持上勤。这个夏天,我每天带着儿子上班,他吃完早饭、写完作业看完书,就自己揣着电话手表去坐地铁。两个月下来,小家伙儿把北京城从通州到门头沟、从大兴到昌平,通通逛了一个遍。有一回在雍和宫地铁站,安保员以为他离家出走呢,把他扣下来,给我打电话。
人家说穷人的儿子早当家,我们是警察的儿子早长大,不到八岁的娃,胆子大得浪迹天涯都不怕!
新冠锤炼了警察妈妈,更锤炼了警察妈妈的娃!警察妈妈的娃娃总是比别人家的娃娃早早就长大。同事在朋友圈里炫耀,九岁的闺女天天一个人在家,练出了国宝级大师的厨艺!
闺蜜战友上完勤回到家,拿着女儿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喜极而泣。学校一直不开学,自己上勤加班忙得团团转,闺女天天没人管,人家起早贪黑大半年,没去“学而思”、没上“新东方”,竟然也一发击中考上了央美!
新冠把警察妈妈从孩子的身边偷走,却送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明天。
被新冠偷走的这一年,你冤不冤?我不冤!
(作者系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中关村派出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