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亚林
丁宇飞从一大队副大队长提升为三大队大队长后,总有一些刺耳的闲言碎语吹进耳朵:三年前他发生过事故摔了飞机,还能当大队长?他的飞行技术不怎么样……
眼下,正值新飞行员分到大队,如何面对改装训练,怎样管理和带教,着实让丁宇飞伤脑筋。
仲春的夜晚,恬静适睡。可躺在床上的丁宇飞却辗转难眠。
像过电影一样,三年前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和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清晰浮现在眼前。
这天上午,丁宇飞在驾驶飞机飞昼复直线穿云训练时,随着“嘭”的一声,意外地飞掉了座舱盖,飞机像一片飘忽不定的树叶,随时都有机毁人亡的危险。担任一号指挥员的高副团长,急令丁宇飞跳伞,结果发生了二等飞机事故。
虽然,上级很快查清事故是机械故障所致,可丁宇飞在领导和战友们的面前,却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一时抬不起头。
可想而知,事故带给丁宇飞的压力和麻烦,不像事故的发生那样只是一瞬间,却是那样的“经久耐磨”。他担心事故的发生,除了事故的危险性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事故后的舆论压力。
事故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丁宇飞的脑际,他常常担心:现在大家会怎样看待自己?自己还能做管理工作吗?事故不久,丁宇飞恢复飞行,他尤其小心谨慎,没有出现过任何错忘动作。可是,百密总有一疏,丁宇飞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一次飞仪表课目,飞机本来该右进入,他却飞成了左进入,导致事故征候。结束飞行讲评时,高副团长先是批评他思想麻痹,紧接着又来了一句:当然喽,你的技术也不怎么样,不然就不会摔飞机了。
本来事故已经查清定性,现在却受到曾经的老大队长这样的批评,丁宇飞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不过,短暂的想法畅通之后,丁宇飞理解老首长是恨铁不成钢,才气得说了难听的话,没有任何计较的理由。
第二天,丁宇飞硬着头皮向高副团长作深刻检讨后,顺便说说心里话。
老首长,我辜负了你的希望,你批评得对,骂得好。
心里真是这么想?没偷着骂老首长不讲感情,说话不给面子?
哪能呀。我現在越发怀疑自己还是不是飞行这块料。
怎么,想打退堂鼓?高副团长突然严肃起来:我就听不得你这种缺乏信心、没有精气神的言语。不错,我知道你大哥是副市长,妹妹是局长,爱人还是市里一所有名中学的校长,停飞到地方安排工作路子比较宽。可我奉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即使我很快就要离开飞行队伍了,也容不得你这种私心杂念的蔓延滋长。
老首长,你说很快就要离开飞行队伍是什么意思?
高副团长没有正面回答丁宇飞,而是默默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捋了捋他的飞行服衣领哽咽地说:这身衣服不是谁想穿就能穿上的。
几天后,当丁宇飞得知高副团长因飞行年龄到限,很快停飞的消息,终于明白了老首长留给自己的那句话的真谛。而让他又十分自责的是,在老首长最后一次任飞行指挥员时,自己竟发生了飞行事故征候。这会在老首长心目中留下何等恶劣的影响,老首长能原谅自己吗?
一阵嘹亮的起床号声,吹碎了丁宇飞黎明前的愁梦。
早餐过后,团里江政委见丁宇飞眼睛红红的,一脸疲倦样,联系近期飞行大队的反映,便知道了他的心事。
宇飞,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老大队长转业地方三年,最近终于提升当上了大单位的一把手。
老首长迎来了一个迟到的春天,当然替他高兴啊。
嗨,他这一步走得太不容易了。刚转业那阵子,闲言碎语不少,吐沫星子淹死人。正是老高的耳根子硬,综合素质好,才赢得组织的信任。就说在部队那些年,老高先后几次给他的同级或下级的同志当“配角”,每次都把“配角”演得有声有色,而每次都有好多闲言碎语在耳边嗡嗡作响。他跟我说得很实在:真正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要将心态摆正了,就有力量,就能经受住考验,战胜外界的任何干扰。
多好的老首长,真想为他唱支歌!
是呀,老高总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当年,正是他完全说服了我和团长,才有了你今天的扶正结果。
不久,办理完爱人随军全部手续的丁宇飞,走上新飞行员改装训练的讲台,第一课,他现身说训,亮家“丑”,没给自己留一点儿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