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红,刘明杨,张 琳
(1.中山大学地理科学与规划学院,广州 510275;2.广东省公共安全与灾害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广州 510275;3.珠海市规划设计研究院,珠海 519000;4.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粤港澳大湾区研究院,广州 510006)
中共中央、国务院2017年4月13日印发《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2016—2025年)》提出:“促进青年更好成长、更快发展,是国家的基础性、战略性工程。”这是中国从顶层设计层面对青年发展的指导,青年发展事业受到极大关注。其中,青年健康是青年发展事业中的重要领域。青少年是个体生理与心理发展的重要时期,在该时期的健康状况及行为对成年后的健康生活有着重要的影响。西方学者较早地意识到青少年时期在个体生命历程中的重要性。医学领域的学者认为,该时期是大脑发育和身体成长的重要时期[1],同时负面的心理情绪常常出现在学校转型、家庭破裂或冲突以及青春期等具有挑战性的时期,如果不及早采取支持和应对措施,可能会发展为精神疾病[2]。青少年群体的健康状况尤其受到关注。2016年颁布的《“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提出要全面提升青少年群体的健康状况,不仅要关注青少年体质健康水平,而且要重视心理健康建设。青少年心理健康研究逐渐成为学者们关注的重点。
长期以来,城市建成环境与公共健康的关系一直受到学者们的关注。随着中国城镇化的快速推进,城市建成环境和社会环境发生显著改变,在改善居民生活的同时,也给公共健康带来了新的挑战。房龙(Van Loon)等学者的研究表明,居民居住地的建成环境对心理健康有长期、持续、广泛且潜移默化的影响[3]。如城市规模的扩张导致了小汽车的大量使用,使得居民步行锻炼时间减少,更容易引发超重或肥胖、糖尿病、心血管疾病问题;又如城市空气污染导致呼吸道疾病等[4]。此外,建成环境也有可能影响居民的心理健康,如居住环境、街道环境质量、道路步行环境等,以及特定场所及设施(包括公园、绿地等)的可达性等[5-6]。同时,邻里关系等社会环境也会对居民心理健康产生一定的作用[7]。现有研究大多关注居住地及其周边的建成环境要素,然而个体的日常活动常常超出居住地这一范围[8]。
青少年从学业层级划分,通常处于初中和高中阶段。因此,中学生是青少年的主要群体。同一建成环境要素在不同的活动地点为中学生提供的活动机会或造成的活动制约存在差异,进而会对中学生心理健康产生不同的影响。因此,有必要深究中学生居住地范围之外的活动地点建成环境的健康效应。本研究将结合中学生的日常活动场所及其路径,合理划分其日常活动空间,探究不同活动空间内影响中学生心理健康的因素,进而对构建有利于该群体心理健康的建成环境提出指导。
以往关于建成环境与健康的文献主要从设施或服务可达性的角度探讨建成环境的健康效应,研究认为邻里范围内,相关设施与服务的可达性越高,居民相应的活动机会就越大,从而有助于提升居民的健康水平[9-10]。有关社会环境的讨论也主要关注社区中的邻里关系对心理健康的作用[7]。但这类研究往往忽略了居民自身的活动能力与活动特征,邻里范围内设施与服务的客观密度并不意味着对个体的直接可达,同样,个体的社会交往也不局限于邻里间。对于有特定活动模式的居民,邻里范围内的建成环境不一定能为其提供全部的活动机会和社会交往机会。因此,对于城市环境的健康效应,除了考虑客观的居住地建成环境和社会环境外,亦需要结合个体的主观因素与实际条件进行探讨,即需要考虑个体实际的日常活动特征及活动空间的建成环境与社会环境。
因而,本文以活动机会与活动制约为中介,考虑个体的主观活动能力与日常面临的客观建成环境,建立“日常活动、建成环境—活动机会、保障与制约—心理健康”的框架,对城市环境的健康影响展开讨论。从个体日常活动的时空特征出发,结合个体活动的路径,探讨不同活动空间下,建成环境对个体提供的活动机会或造成的活动制约,进而对个体心理健康产生的影响。具体模型见图1:
图1 建成环境影响中学生心理健康模型
本文以广州市为案例地,研究区域包括内环路以内的传统老城区、内环路与环城高速之间的过渡区以及环城高速以外的城市外围,包括天河、越秀、海珠、白云、番禺5个行政区。具体而言,对传统街区、单位社区、商品房小区、保障性住房与城中村五种类型的社区进行调研,共选取11个典型街区(指由道路围合的,面积在1 km2左右的地块)开展后续分析。具体研究街区(表1)。
问卷数据来源于2018年4月及9月开展的“广州市中学生活动日志与健康状况调查”,采用社区内随机拦访的形式,调研对象为中学生,共调研502个样本,其中纳入本文研究的有472个样本,年龄为12—18岁。问卷内容包括个人基本信息、家庭信息、健康相关行为、学校与社区交往情况、心理健康状况、社会支持状况及活动日志等方面。所有受访者在问卷调研前均已阅读调研说明,清楚调研的具体内容,自愿参与本次问卷调查,并在问卷上签字,同意将数据用于匿名的学术研究。
表1 问卷调研街区
2.2.1 因变量
本文对心理健康的关注主要聚焦于抑郁维度,采用简易抑郁量表进行衡量。量表包括12个问题,为抑郁相关项目的具体体验频率,每个题项的指标由1—4级的4个选项,代表中学生对各项感知的频繁程度,包括“从不/偶尔”“有时”“经常”“大多数时间”4个标度。该简易量表在对湖南省4 727个中学生的调研中验证了其有较高的信度和效度,与传统的抑郁自评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s,SDS)测量结果有较高的相关性,可以用于中学生的抑郁状态评价[11]。
2.2.2 自变量
自变量方面,以往学者们重点围绕可达性角度展开建成环境对心理健康的影响研究。如文化、娱乐设施等可达性的提高有助于居民进行社交活动,从而提升主观幸福感,对消极情绪有着抑制作用[12-13]。公园、绿地、滨水环境对个体身心健康有着积极的影响,因而这些场所良好的可达性对个体心理健康有着正面的促进作用[14-15]。
本文基于中学生的活动特征进行建成环境指标的选取,主要考虑以下因素:一是从活动机会的视角出发,以社会交往、休闲运动、生活便利、不良诱惑等相关设施密度来表征中学生日常相关活动机会,考虑其对中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有研究证明增进交流与探索是居民到城市公园绿道游憩的重要目的之一[16],因而将社会交往类活动主要通过公园广场密度表征,此外,休闲运动类活动主要通过体育场馆、休闲设施密度表征,生活便利程度主要通过医疗卫生设施密度表征,不良诱惑主要通过娱乐设施密度表征;二是基于出行角度,研究中学生出行机会与出行便捷程度的健康效应,具体指标为公交站点密度、道路密度;三是出于公共管理和社会治安的考虑,公共管理水平会影响个体的健康风险行为,较高的公共管理水平有助于制约中学生的不良活动,因此,本文也将探讨公共管理机构密度与社会治安机构密度对中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具体指标有7项:
(1)体育场馆设施密度
计算广州市体育场馆设施点密度,包括综合体育馆、网球场、篮球场馆、足球场、乒乓球馆等一系列体育类设施,计算体育场馆密度,反映中学生体育锻炼的机会。
(2)娱乐休闲设施密度
娱乐休闲设施密度反映了中学生日常活动中进行娱乐休闲活动的便捷程度,但有研究发现,网吧、酒吧、游戏室等相关娱乐场所会增加中学生发生健康危险行为的风险,从而增加健康风险[17]。因而,本文将娱乐休闲设施划分为两类:一类是娱乐设施密度,包括夜总会、网吧、游戏室等一系列中学生不被批准进入的场所;另一类则是休闲设施密度,包括游乐场、影剧院、音乐厅等适宜中学生休闲的场所。本文分别对两类娱乐休闲设施密度的健康效应进行探讨。
(3)医疗卫生设施密度
统计缓冲区范围内医疗卫生相关设施的数量,包括综合医院、社区医院、卫生站、诊所、药店等,计算医疗设施密度来反映就医方便程度。同时,心理健康服务机构对青少年心理健康水平也有一定的影响。但目前中国有关心理健康服务机构的发展水平较低,许多医疗卫生设施未能设立心理健康服务机构。
(4)公园广场密度
公园广场是城市中常见的休闲设施,人们在公园广场中进行散步、健身等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同时与他人进行社会交往,其密度侧面反映了居民休闲机会与社会交往机会。
(5)政府机关密度
政府机关密度反映的是该地的公共管理与社会治安水平。选择两类设施分别计算其密度,一类为公共管理设施,包括各级政府及其职能部门;另一类为社会治安设施,包括公安警察、检察院、法院等社会治安机构。
(6)公交站点密度
计算缓冲区内公共交通站点密度以反映中学生出行的便捷程度。
计算缓冲区内道路密度,用以反映一定范围内道路的数量。
其中,各类设施密度来源于2016年高德地图广州市兴趣点(Points of Interest,POI)数据,基于缓冲区范围计算各项指标数据,以反映中学生日常活动空间内各项设施的密度、可达性等建成环境指标。路网数据来源于Open Street Map网站,下载广州市路网数据,进而提取道路长度、道路交叉口等数据,计算道路密度指标。
此外,对居住地和学校的社会环境分别用邻里的关系和与同学的关系进行度量,同时考虑设施的时间可达性,将中学生工作日与休息日的休闲时长纳入模型,与个体的社会经济属性和家庭状况共同作为控制变量。高永祥等研究提及,按常用的经验准则,回归分析中样本量为变量个数的10—15倍,本研究的模型构建符合该要求[18]。
利用问卷调查中的中学生活动日志数据对其日常活动的时空特征进行分析。在出行活动中,可以明显发现,中学生在工作日与休息日都存在早、中、晚三个出行高峰,但工作日出行的时间更为集中,规律性更强。中学生在工作日有早(6:00—7:00)、晚(17:00—18:00)两个出行高峰,此外在中午(12:00—13:00)还有一个次高峰。这说明中学生在工作日的活动由于受到学校上学时间的制约,而表现出极强的规律性。大部分中学生从早上离家上学后,会选择在学校就餐,直到下午放学才回家,遵循“家—学校学习—家”的活动模式,也有部分中学生会在中午选择外出就餐或回家吃饭,在下午放学后仍会进行补习。而在休息日,中学生出行模式与工作日有较大差异,整日出行高峰出现在中午(12:00—13:00),且早(9:00)、晚(16:00—17:00)各有一个次高峰。休息日早高峰时间比工作日推迟2—3 h,晚高峰时间则提前了1—2 h,且总体出行时间与工作日相比较为分散,表明中学生在休息日的活动模式更加丰富(图2)。
图2 中学生出行活动开始时间分布
对中学生工作日以及休息日的活动空间特征变量进行统计(表2),发现工作日与休息日在出行时长与出行次数方面不存在明显差异,但休息日出行距离与活动空间面积明显大于工作日,表明在没有工作日上学活动的制约后,中学生在休息日的活动能力更强,有更高的活动机会。工作日家外活动时长显著高于休息日,这是主要是由于中学生工作日需要在学校上课。
表2 中学生日常活动空间特征
图3 中学生日常活动时空路径
为刻画中学生工作日与休息日的时空活动特征,基于ArcGIS平台的STPath插件对中学生日常活动时空间进行三维可视化,其中x轴与y轴为中学生活动点坐标,z轴为活动时间。由图3可知,工作日中学生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家和学校,长距离出行较少;而休息日中学生的活动范围显著增大,延展到了城市近郊与远郊,同时在城市中心的活动也显著增多。中学生工作日与休息日的活动地点、活动范围等时空特征存在较大差异,有必要分别考虑工作日与休息日日常活动时空特征对中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表3)。
已有文献将居民日常活动地按居住地、工作地、活动路径空间三类进行划分[19]。中学生工作日和休息日的活动模式存在较大的差异,需要对工作日和休息日的活动路径进行区分。在此基础上,本节将中学生日常生活中所处的实际城市环境划分为居住地周边环境、学校周边环境、工作日活动路径空间、休息日活动路径空间4大类。其中,居住地与学校是中学生日常活动的重要锚点,500 m半径是个体日常活动的步行可达范围,常见于相关研究对建成环境的空间单元计算[20];活动路径则常以200 m为标准划定缓冲区[19]。因而,居住地和学校周边环境主要考虑以居住地或学校为圆心,周边500 m半径范围内的建成环境和在住地和学校的社会交往情况;工作日与休息日路径则结合活动日志调查,基于Open Street Map的路网数据,运用ArcGIS中的网络分析工具计算工作日与休息日的最短活动路径,并建立路径双侧200 m范围的缓冲区,计算其中的建成环境变量。本研究将以4类城市环境范围定义建成环境计算的地理单元,探讨不同活动地建成环境对中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并对比其差异,以期解释城市环境影响中学生心理健康的机制(图4)。
罗爹爹练的是太极拳。每天都有师傅领着他们这群爹爹婆婆打拳。所谓师傅,也不过一个太极拳爱好者而已。罗爹爹说,打几圈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跟朋友聊聊天,就算老了没得用,也觉得生活真的蛮有意思。
图4 工作日与活动日活动空间示意
统计不同活动地缓冲区的各类建成环境指标的数据特征,并进行非参数检验,验证其是否存在明显差异。由表3可知,不同日常活动地各类建成环境指标差异显著(P<0.05)。由此说明,中学生日常生活处于不同的城市环境背景,建成环境的差异表征中学生在日常生活中活动机会与可达性的差异,因而需要分析建成环境在不同活动空间下对心理健康的影响。
以居住地、学校、工作日活动路径空间、休息日活动路径空间的建成环境指标和在居住地与学校的社会关系指标分别建立多元线性回归模型,探讨不同活动地建成环境对中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其中,模型1到模型4分别是居住地、学校、工作日路径和休息日路径的建成环境与抑郁水平关系回归模型。模型结果如表4所示,各模型R2均在0.35以上,拟合度符合相关研究需求,模型解释度较好,也说明除居住地外,学校、工作日及休息日活动路径建成环境对中学生心理健康有一定影响,以往仅关注居住地周边建成环境的研究存在一定的不足。
对比4个模型发现,居住地模型R2最高,为0.435。同时,在居住地模型中显著影响中学生建成环境指标最多,说明中学生心理健康受居住地及其周边建成环境影响最大。此外,在各个模型中,显著影响心理健康的建成环境指标存在差异,影响的作用也有区别,这说明建成环境对心理健康的影响与中学生日常活动相关,活动地不同,其健康效应与影响机制亦存在差异。
表3 不同城市建成环境指标对比
在模型1的居住地模型中,居住地周边的体育场馆密度、休闲设施密度以及社会治安设施密度等建成环境与中学生抑郁水平呈负相关关系。由于居住地周边体育场馆设施能为中学生提供体育锻炼,促进中学生进行体育运动,从而缓解其学习压力与生活压力,这与已有的研究结论一致[21]。休闲设施密度代表中学生休闲活动的机会与选择,居住地周边休闲设施越多,中学生在日常生活中的闲暇时间、休闲娱乐活动越便利,对中学生的心理健康有着正面作用。而社会治安设施密度与中学生抑郁水平呈显著负相关,社会治安设施表征了居住区周边的政府管制强度与社会治安水平。有研究发现政府治安管理强度能有效提高居民安全感[22],同时公共管理设施密度也有助于防止中学生的药物滥用、吸烟饮酒等不良行为[17],从而对中学生的抑郁水平有着一定的抑制作用。但与以往研究结论相反的是,医疗卫生设施密度与中学生抑郁水平正相关。以往针对老年人的研究发现,医疗设施交通是否便利及医院远近等因素会影响老年人的就医选择,同时,医疗卫生设施密度的提升能方便老年人的就医活动,因而能提升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23-24]。但中学生处于身体与心理的快速成长阶段,身体素质相对于老年人明显更好,因而不需要经常性地进行就医活动,医疗设施密度越高,就医越方便的影响路径并不适用于中学生。此外,国外研究发现,心理服务有助于降低中学生的心理疾病风险,但中国国内目前针对中学生群体的心理健康服务机构并未普及到各医疗卫生设施,因而医疗卫生设施密度不适于表征心理健康服务水平。相反,医疗卫生设施密度越高,前来就医的人员越多,不健康人群在住区周边集聚,对中学生造成压力,从而引起中学生抑郁水平升高。另外,居住地周边的道路密度与中学生抑郁水平呈显著正相关,这是由于居住地周边道路密度越高,道路对地块分割越严重,越影响中学生出行,并带来噪音、尾气等交通环境污染,不利于中学生心理健康。
在模型2的学校模型中,原在模型1中显著相关的体育场馆设施密度、休闲设施密度等指标在模型2中不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中学生日常的体育锻炼或休闲娱乐活动主要以居住地为锚点,学校周边的相关设施并不是中学生相关活动的第一选择,活动机会与服务可达性的影响路径在学校周边并不成立。但在模型1中不显著的公交站点密度指标在模型2中变得显著,且对中学生抑郁水平有着负面效应。这是由于在居住地周边环境中,虽然公交站点密度的提高有助于提升中学生的交通出行能力,通过促进可达性的提升来对中学生心理健康产生积极作用,但过高的公交站点密度也会带来拥挤、噪音、犯罪率上升等负面现象,从而影响中学生的日常生活质量,导致抑郁水平上升,因而,居住地周边的公交站点密度的正效应与负效应相互抵消,呈现出不显著的模型结果。但在学校周边环境中,中学生处于较长距离的家外活动状态,受公交站点带来的负面影响时间较短,但其对可达性的促进作用更加明显,因而总体上对中学生的心理健康状态呈现出正面效果。社会治安设施密度仍然对中学生抑郁水平有显著的负面效应,这与模型1结论一致。
在模型3的工作日活动路径模型中,娱乐设施密度与公交站点密度会显著提升中学生的抑郁水平。由于中学生通常不被批准进入网吧、游戏厅、酒吧等娱乐场所,相关研究发现这些地方亦是中学生发生不良行为的场所,如药物滥用行为[25]。其密度越高,中学生更容易暴露在相关的不良行为中,健康风险更大。这与周素红等关于中学生药物滥用行为的研究结论一致,其发现课外到网吧、游戏厅等娱乐场所活动的学生比重及学校周边该类娱乐设施密度会显著提高中学生的健康风险[17]。而工作日活动路径空间的公交站点密度越大,说明该缓冲区范围内公交线路越多,即交通量越大,更有可能引起交通拥堵,导致中学生的长通学时间,不利于中学生的心理健康。在工作日活动路径中,公共管理设施密度的升高有助于降低中学生的抑郁水平,这与前文关于社会治安密度健康效应的分析相一致。
在模型4的休息日活动路径模型中,娱乐设施密度与中学生抑郁水平呈正相关,这与模型3结果一致。此外,道路密度对中学生抑郁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与该指标在居住地周边的健康影响相反。这是由于在中长距离出行的情况下,道路密度代表了交通的可达性,道路密度越高,交通可达性越强,越有利于中学生在休息日的出行,从而减缓其压力。
此外,除了建成环境因素,社会环境与青少年的心理健康的关系在居住地(以与邻里关系测度)不显著而在学校(以与同学关系测度)呈现显著关系。具体而言,以与同学关系一般作为参照组,与同学关系较好和很好能降低心理抑郁水平,且其降低作用的程度逐级加大。说明良好的同学关系有助于降低抑郁风险,进而提高心理健康水平。
表4 不同活动地建成环境影响中学生抑郁水平回归结果
在建成环境方面,中学生心理健康受到不同活动地建成环境的共同作用,而不仅是居住地,建成环境对心理健康的影响也会因活动地点的变化而不同。在学校的社会环境对中学生的心理健康有显著的影响。这些分析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建成环境影响中学生心理健康的机制研究。
本研究基于问卷调查数据,通过调查中学生抑郁水平作为衡量青少年心理健康状况的指标,从舒缓压力、提高安全感、生活便利性、减少不良环境诱惑等方面构建建成环境指标体系,建立被调查中学生不同活动地所处建成环境与抑郁水平关系的回归模型,探讨了在不同活动地中影响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主要建成环境要素并探究其中的差异。
(1)在建成环境方面,居住地周边体育休闲设施可达性更有助于中学生缓解压力
模型结果显示,体育场馆密度与休闲设施密度仅在居住地模型与中学生抑郁水平呈现负相关,说明居住地周边体育设施与休闲设施密度的提升往往表征着对中学生真实的设施可达性的提升,为中学生提供了真实可达的体育锻炼及休闲活动机会。这可能是由于中学生的闲暇活动往往是以居住地为出发起点,居住地周边的相关设施提升对中学生的活动机会促进明显。
(2)交通设施在居住地周边对中学生心理健康产生负面影响,但在中学生外出活动状态下则对其心理健康产生正面作用
表征出行环境的变量在不同的活动场景中所代表的意义不同,进而对心理健康产生不同的影响。道路密度变量在居住地周边表征道路对用地的分割,以及道路交通带来的环境风险暴露,因而对中学生的心理健康不利;但在休息日的活动路径空间中,道路密度越大,代表该范围内交通可达性越高,从出发地到目的地越便利,越有利于中学生休息日的出行,减少对中学生活动的制约,因而对中学生的心理健康有着促进作用。公交站点密度变量在学校建成环境模型中与中学生抑郁水平呈显著负相关,这是由于中学生处于离家的较长距离活动状态,公交可达性有助于提升中学生的出行效率,提高其活动能力,对心理健康的正面作用更加明显,而在工作日活动路径空间中,公交站点密度越大,代表该地区范围内交通越活跃,越容易导致拥堵和长时间通学,制约中学生的其他活动,从而对其心理健康产生负面影响。
(3)负面环境因素的影响在活动路径空间中更显著
有研究发现,网吧、游戏厅、酒吧等娱乐设施会对中学生的健康产生不利影响[21-22,24],并且社会大众亦不认可中学生进入这些活动场所。本文发现,这些活动场所对中学生的健康影响往往发生在活动路径空间中,这与学校和家人的监督有关,由于在家或学校周边,中学生受到家人、邻里、学校的监督,制约了中学生进入这些场所的活动机会。而在工作日或休息日的活动路径空间中,中学生受到的监督较少,这些娱乐设施密度的提高增加了中学生进入其活动的机会,从而对中学生的心理健康产生不利影响。
此外,除了这些建成环境因素,以往关注的居住地社会环境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影响并不显著,而学校的社会环境则与青少年抑郁水平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良好的同学关系有助于提高心理健康水平。
以往国内关于城市规划与公共健康的探讨主要集中于关注居民地周边建成环境与居民生理健康之间的关系,以期对社区规划设计提出指引,但少有研究关注居住地之外的建成环境对居民健康的影响。本研究将个体时空行为的视角引入城市建成环境与公共健康领域。基于中学生的日常活动,构建了中学生日常活动的不同活动空间,并探讨不同活动空间下,建成环境对中学生心理健康的作用效应,进而对营造有利于中学生心理健康的城市建成环境提出建议。
本文研究发现社会交往、休闲运动、安全保障、生活便利、不良诱惑等活动机会的保障与制约会对中学生心理健康产生影响。其中,中学生的体育休闲等非学习活动机会对其心理健康产生正面作用。虽然中学生个体的主观活动能力主要由个人属性及家庭状况决定,但是城市建成环境对中学生心理健康的作用应当被政策制订者重视,应以规划及相关政策为抓手,营造健康的生活环境,合理引导中学生进行健康的课外休闲活动。
具体而言,一是完善社区公共服务设施建设。满足中学生健康的课外休闲、体育、社交等活动需求是促进中学生心理健康的有效路径。居住社区是中学生日常活动与长期生活的重要场所,建成环境中,居住区周边的体育设施与休闲设施对中学生的心理健康有着显著的正面作用,应当关注重点社区中体育健身、休闲娱乐、绿地广场等各类设施的建设,提高配套标准,促进中学生的健康行为,提升健康水平;同时,通过完善学校周边的公共交通配套设施,提升中学生的出行效率,这也是促进中学生心理健康的重要手段。二是加强社会监督,防止负面娱乐活动场所,特别是主要通学沿路的场所对中学生造成的负面影响。中学生工作日上学路径及休息日的活动路径接触酒吧、网吧、游戏室等负面娱乐活动场所的机会更大,家长与学校难以监督中学生在住区及学校之外的健康风险行为,因而应当对相关娱乐场所制定相应的行业标准,预防中学生的健康风险行为。三是在学校营造和谐的社会环境,促进同学之间的良性互动和交往。
本文仍存在一些不足之处。由于数据调研难度所限,中学生活动日志的采集仅有两天,一天为离调研时最近的工作日,一天为离调研时最近的休息日,存在一定的随机性,不能完全代表中学生的日常活动,未来有条件应当考虑对中学生一周的活动日志进行调查,以提升数据的代表性,同时从更多维度刻画中学生的日常活动时空特征。此外,活动日志调查主要以中学生回忆的方式进行,虽然回忆的是最近一天工作日及最近一天休息日的情况,但仍有可能出现偏差,尤其是在活动时间方面,被调查者往往习惯取整,未能客观测量具体的活动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