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炜
如果我们住在公寓楼里,烟道相通,那邻居做饭的味道总免不了会窜进来,这是日常生活中的小麻烦,如果你有良好的心態,能尝一尝别人家做的麻辣香锅,那也不错。
但是,即便是食物的味道,也有远近之分。有一年,我帮朋友在望京租房子,望京有许多韩国人居住,我们看了一间房子,原本是韩国人租的,非常干净,但打开冰箱门,就有一股泡菜味,我们喜欢吃泡菜,但冰箱里全是泡菜味儿,还是很难接受。如果我们到了国外,会发现好多外国人不愿意把房子租给中国人,原因就是中国人做饭,味道太大,他们也不喜欢中餐的味道。
这种相互的嫌弃,就是一种感官厌恶。我们会觉得一个人太丑了,或者穿得太土了,于是厌恶他。嗅觉上的感官厌恶很常见,你厌恶有狐臭的人,厌恶汗味太重的人,也可能厌恶一些特殊的味道。
我那栋楼里有一位邻居,经常在家做艾灸,每到春夏转换之际,还要用艾草把家里熏一遍,起先他打开抽油烟机,结果全楼的住户都被艾草给熏了,后来,经过多次抗议,他烧艾草的时候不开抽油烟机了,打开窗通风。对他来说,艾草的味道可能意味着卫生、辟邪,没准儿还有一种中国传统文化特有的芳香,可对我来说,那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心理学家告诉我们,嗅觉有三个重要特征。其一就是高度情感化,气味很少是中性的,恶臭就是会引来反感和厌恶。早年间,伦敦人拉屎撒尿,都排到泰晤士河,1858年,伦敦遇到了一个酷热的夏天,气温32℃,其实这个温度现在看不算太高,但在当年是罕见的高温,高温蒸腾下,泰晤士河散发出巨大的恶臭,造就了一个历史名词叫“greatstink”。1858年大恶臭,这成了一个公共卫生事件,迫使英国议会做出决定,改造伦敦的市政设施,粪便不能直接排到泰晤士河了。人们不喜欢恶臭,也不喜欢异味。异味,不一样的味儿——东方人会觉得西方人体味过大,白人会觉得黑人的体味过大,你上班的时候在地铁上碰见一个人吃韭菜馅包子,你觉得他的素质太低,太讨厌了。嗅觉是高度情感化的,有一个八卦,说费雯丽和克拉克·盖博两个人拍电影《飘》的时候,关系不太融洽,每到拍吻戏时,费雯丽就吃一头大蒜。费雯丽那么漂亮,如果她刚吃完一头蒜,让你去亲她,你可能也会犯嘀咕。
嗅觉的第二个特征,是唤起丰富联想。比如你闻到了生蚝的腥味,就想起了大西洋的海边,想起和恋人在那里的美好假期;闻到一阵泥土的气息,就想起你姥姥家的小花园,想起美好的童年。这都是嗅觉诱发的联想。很多小伙子跟姑娘约会的时候,会送香水当礼物,他们会选择花香浓郁的香水,自己闻起来很甜,但有些姑娘不喜欢甜腻的花香,因为这种香味闻起来“显胖”。这也是一种联想,哪些味道会让人显得瘦,哪些味道会让人显得胖,送香水当礼物的时候,这个问题不可不察。
嗅觉的第三个特征是适应快,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虽然异味会带来很强的不适感,但忍着忍着,你也会习惯。
我第一次听《味道》这首歌的时候,很有点儿吃惊——袜子也可以写入歌词啊?其中有这样几句:“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这几句歌词,说明了嗅觉的前两个特征:高度情感化和丰富联想。相爱的时候,手指淡淡烟草味儿是好的,如果不爱了,烟草就是臭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