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轻扬，我们慢慢走

葡淘鱼

编辑推荐：这篇小文所讲的故事就像我们青春里的那个朋友，没有曲折的剧情，一切都简简单单。再想起那个人，脑海中无限循环着彼此假装的冷漠、淘气的斗嘴……就这样看着看着，就走进了两小无猜的青春里。

阳光转过卧室拐角，柔柔的光影边缘还有些色散的五彩。楼下卖豆浆的阿姨早就吆喝了好多遍，只听见那声音逐渐变远，消失在周六的早晨。说是早晨，其实已经过了八点半，而我与卫东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在九点。

还剩仅仅半个小时！我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来忙着穿衣服，忙着去洗漱，忙着找课本，然后飞奔出家门，连一口饭都没来得及吃。我一直是懒懒的状态，从没有雷厉风行的风范，而卫东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我吧。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我一边喘着大气，一边连忙看了看手表，“我就说吧，我这么信守承诺的人，怎么可能会迟到呢？正好九点，分秒不差！”卫东站在图书馆门前，朝我浅浅地一笑，而得意的我顺势做了一个俏皮的“OK”手势，以此表示默契。

“第一次准时，不容易啊！”卫东假装冷漠地说完，接着就走进了电梯。

“喂喂喂，我这是第一次吗？分明很多次都是非常准时的……”卫东用右手戳了一下我的胳膊，并指了指电梯里“保持安静”的指示牌，然后挤眉弄眼地露出了一丝丝笑意。

我立即停止了“得理不饶人”的模式，反倒有些尴尬。在和卫东的口角之战中，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如愿地得逞过，而每逢卫东绝地反击时，我总会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没办法，这就是智商的差别，我一直对此供认不讳。

我是七岁那年认识卫东的，当时的卫东还没有我高。卫东搬到太平街的那个早晨，活泼得不得了，在院子里又喊又叫，又蹦又跳，像离家的美猴王重新回到花果山一样，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街巷之中。

卫东的声音打搅了我的好梦。这是哪家的小孩？一定是个混世魔王！这是我对卫东的第一印象，没有好感，全是恶意，但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说来也奇怪，小孩子的喜恶爱憎转眼之间就会烟消云散。几天之后，我和卫东便熟络了起来，一起捉迷藏，一起丢沙包，一起躲在隐蔽的麦垛后，打赌长大后谁先摘到星星，送给对方……

那时，呼朋引伴的小朋友之间，玩游戏也会拉帮结派，各自宣扬着自己的优势，而即便我的理由是有多么强词夺理，多么令人啼笑皆非，就连其他同龄的孩子都觉得荒诞，可卫东却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这边，永远地支持着不可理喻的我。

这是一段很简单的童年，一场很单纯的故事，我们两个莫名地成为了彼此的死党。

从小学到初中，我和卫东一直误打误撞地同在一个班级。每天早晨上学时，我是出了名的“磨蹭鬼”，赖床的恶习简直让人抓狂，而卫东总是如约站在巷口的梧桐下，听着音乐，静静等待姗姗来迟的我。与我恰恰相反的是，对于放学这样翘首以盼的事情，卫东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不着急也不热切，实属怪人一个。他放学后，不是堵在办公室门口问数学题，就是值日、收拾教室，总之令我很是头疼。

有时，我也会假装埋怨卫东。“你好了没有啊？再不回家，天就要黑了！如果回家晚了，小心阿姨打烂你的屁股。”我在心里窃笑，这样的借口天衣无缝，简直完美！

“我差不多了。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走。”

“我才不咧！你每天早晨都在街口等我，如果我放学不等你，那岂不是被你抓住了把柄，那可不行，我可不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若无其事地玩弄着手里的铅笔，冷笑着说。

其实，我很享受这样的等待——安安静静地观望着卫东做自己的事情，悄悄期盼着与卫东一起放学回家。如果记忆可以定格一个难忘的瞬间，我大概会不假思索地选择这一刻吧。

卫东也会选择这一刻吧，我总是傻傻地如是想。

街巷的墙壁粉刷了白油漆，巷口的梧桐茂盛了十几年，院子里的人家搬离了好几户，而我和卫东早已是十几岁的少年了，像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似的。

卫东早已超过我的身高十几厘米，全然不再是刚来到太平街时的那个小孩子。此时，清瘦的卫东长得愈发干净阳光，喜欢踢足球，喜欢钻研考验脑洞的奥数题，也喜欢在无聊的寒假约人一起吃火锅，而一直与卫东同频共振的我早就对卫东的这些喜好了如指掌，如同揣在口袋里的小秘密，圆鼓鼓的样子藏都藏不住。

周五下午的體育课上，卫东照例和邻班的几个男生踢足球。穿着短装的卫东，手里拿着足球，精神十足，格外引人注目。我站在看台的角落，攀着栏杆，漫不经心地和其他女生聊着些无聊的话题，但实际上却早已心有所属，偷偷望向足球场的东南处，那个似乎闪着光芒的男孩子。足球在绿茵场上回旋往复，卫东的身影在阳光下奔跑，像春天的嫩芽抽苞欲绽，肆意生长。

踢完球的卫东满头大汗，一手托着足球，一手拿着衣服。他在水龙头下洗了把脸，和朋友们说笑着便走进了教室。可能是因为交谈得太过投入的缘故，卫东没有看见教室门口的扫帚，一脚踩偏，身体重心没有站稳，足球便飞了出去。就在他差点摔倒的时侯，我恰巧一把拉住了卫东的手，像力挽狂澜的射手一箭将星辰击中，散落漫天的星光。

回过神来的我迅速将手抽离开卫东，缩回袖子里。“谢谢啊！”卫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关系……”我低着头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只觉得自己的手心汗涔涔的，宛如下了一场迷蒙小雨。

傍晚的夕阳绚烂多姿，斜斜地照在青云湖上，泛着柔和的波光。我像往常放学一样，和卫东骑行在环湖路上，谈论着晚饭的美味、动漫的剧情和明天模拟考试的答题技巧……每每这样的时刻，我总是渴望回家的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依依，毕业之后，你想去哪里读书啊？”卫东迎着晚霞，默默地问我。这是上高中以来，卫东第一次和我谈及未来，可我竟有些迟疑了。

“嗯……我还没有想好。”

“我想去上海！我们一起去上海好不好？”

当卫东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时，我愣住了。对于我来说，上海可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卫东也像一场梦，一场在十几岁青春里不愿醒来的梦。

“好啊好啊，祝我们梦想成真！我们上海见啊！”说完，我放下了所有的思绪，加快速度，骑行在暖暖的晚风里，衣角被夜风扬起最适宜的弧度，而卫东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