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政保
当老屋与母亲都老成互为陪伴时,母亲给儿子说,想看看飞机。母亲从来没有给儿子提过要求。想看看飞机,是母亲累积了一生的心愿,折合成一个要求讲给儿子听。
她总是想不通,飞机怎么能在天上飞,而且不掉下来。母亲见过一个人,把一块地坐塌过。
看飞机要进城。可母亲一说车就头晕。一坐车就呕吐。
母亲总相信飞机就在某个地方等她去看。迟早都能看上,不急于这一回,反正儿子答应了她。
母亲和飞机,隔着半天的车程。
母亲弥留之际,似乎没有什么遗憾。她没有忘记想看看飞机,但她一点都不遗憾,就像已经看过飞机一样。因为,她的儿子答应过带她去看飞机的。
老人起初是不大喜欢养猫的。猫的叫声太凄厉,搅得夜晚不得安宁,猫上灶找吃的也不够文明,动不动就把碗带下来。见弄破了,喵一声后,逃之夭夭。
老人到底还是养了只猫。
老人没养猫之前,总会在菜园东角的那棵老梨树下,朝一个方向遥望。那是儿子远去的方向。老人用一年的遥望,还是能遥望儿子回来的身影。
十天半月后,老人又站在梨树下,用一年的时间来遥望儿子的下一次回家。
老人望得太累。老人开始养猫。老人像叫儿子一样来叫猫。猫能听懂。在依偎与陪伴上,猫比儿子做得好。
大凡猫,都有上灶寻吃食的习惯,也会把灶上的碗弄下来。猫的这点错误,老人已经根本不當回事了。
猫刚来时,只有吃老人剩的份,渐渐地,猫会享受到老人专门给猫买来的小鱼小虾。过着过着,猫居然可以陪老人同桌共餐。
儿子回家,见母亲唤他的名字。猫却比他早来到母亲的身边。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手却爱抚地梳着猫的毛发。
陪一位女诗人到赛里木湖采风。她更偏爱那些路边的小花。
我打开手机上的软件,帮她识别各类小花的名字。女诗人一五一十把名字记在随身的小本子上。
糙苏,卷耳,风铃草,拂子茅,圆穗蓼,野火球,还有那浅蓝得很本分的勿忘我。
“小花耐看。”女诗人像是回答我,又更像是回答她自己。
有人把喜好总是放在国色天香的牡丹上,当然芍药也不错,被一位诗人“年年知为谁生”而惦记。
路旁山野的小花,人们总是缺少耐心。
太多的小花把牡丹和芍药捧进了众人的视线,捧成了大家闺秀。自己只落个“无名小花”被待之。
山坡的那些小花,原本也没打算被人惦记,开开落落倒也自由自在。突然被人安放在视野之内,随风而舞,一样不负婀娜优雅。
小花耐看。女诗人没看错花。看错花的或许是一些世俗的固有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