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标志

偶然看到父亲那一张红底一寸的照片，蓦然发觉父亲已然不再是那个眼睛发亮的阳刚青年了。也许是岁月故意使坏，加速了父亲衰老的过程，父亲四十才刚出头就已经是顶着满头白发，到现在染黑发的经验已经有二十余载。父亲的头发就像他的脾气一样“倔”， 总是硬朗挺拔地向上长着，没有一根是柔软垂顺的，所以寸头是他最适合的发型，从我记事时起寸头就是父亲的一个标志。

看着照片，那一张平整光滑的脸庞如今沉淀着岁月走过的痕迹，倔强的额头上伫立着刀刻一般的抬头纹。也许我从来没有刻意关注过父亲的眉毛，竟想不出它的模样来。父亲的眼睛是标准的双眼皮，睫毛浓密，但是现在他的眼睛已不像往日那样炯炯有神了，那下面垂挂着的眼袋异常胀大，已然成为那双眼睛沉重的负担，同时，他的眼角也已经挂上了难以抹去的数条褶子。父亲的嘴唇饱满但不厚大，长期吸烟使得他的牙缝全像是用黑墨笔涂了一般，呈现出一条条的黑色竖纹。

我们小孩一般是不大敢轻易靠近父亲的，父亲一伸手，孩子们總会迅速扭头找母亲而对父亲不予理睬，这大半是因为看到那一张严峻的脸和听到那一声不太温柔的“孩子，到这来”而害怕吧！有的人表面上凶神恶煞，但是一笑起来却异常地和蔼可亲，父亲就属于这一种，这是属于父亲的独特风格。

父亲还有一个别人不敢当面说出的绰号——“长颈鹿”，说的就是那不同于别人的、独特的第二个标志——细长的脖子，那黑红的颜色再加上相互交叉的、很深的颈纹倒一眼能让人看出父亲遭受的来自岁月的“酷刑”。父亲是一名建筑工人，指甲盖儿厚重而发黄，手指上满是裂开的、被黑机油晕染的口子，手背不分四季地皴裂，起着干皮。长久以来，我都不敢直视他这双为了生计而备受折磨的双手。

因为每天要去工地上干活，除了休息的日子，父亲平时几乎都没有穿过干净的衣服，水泥渣、黑机油、黄泥土成了父亲旧衣的标配。父亲的第三个标志——那放在井边的永远也洗不白的白衬衫。父亲喜欢穿素净的、保守的衣服，每次买衣服唯一的要求就是颜色不要鲜艳，衬衫不要任何条纹。于是炎热的夏天父亲总是穿着没有任何花色的白衬衫，长长的黑裤子再炎热也不让腿露出来。其余的季节暗色的衣服居多，也是没有任何式样的。看着父亲的剪影，忙碌使他无暇梳理早已乱成一团的白发，显得更加让人心疼。每日上工，他总是穿一身满是灰尘的旧衣，弯曲成“O”型的腿沉重而缓慢地行走在工地间、烈日下、风雨中……

作者简介：相帅英，女，河南洛阳人，河南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师范>专业本科在读。

（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