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是苏轼因“乌台诗案”获罪,被贬黄州后所作。词中所表达的超然物外、宠辱皆忘的境界一直被后人称道至今。全词记载了元丰五年,也就是苏轼被贬黄州的第三个春天,他和朋友去沙湖买地,在返回途中醉酒偶遇风雨的事。谪居黄州后,刚经过人生波折的苏轼逐渐开始进行了一场“自我思想革命”,在自我反思与顿悟中,他开始从儒家思想向佛道思想过渡、融合,由积极入世倾向于淡然出世。本文以《定风波》为例,探讨苏轼谪居黄州时期的思想波动、人生彻悟及其反映在诗词中的佛道思想。
关键词:苏轼;《定风波》;佛道思想
作者简介:李静(1989-),女,汉族,河南安阳人,中共黨员,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国际教育(汉外对比与跨文化交际)。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8-0-02
一、引言
北宋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三月,由一封《湖州谢上表》引发了轰动一时的“乌台诗案”。最终,在众人力举和宋神宗的帮助下,苏轼获释,被贬黄州,降职为团练副使。元丰三年(公元1080年)初春,苏轼携家眷,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谪居地——黄州。
二、文学环境
苏轼生活的北宋文学大环境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宋代文学上承中唐,下启元明。诗歌方面,与唐代相比,更加注重现实的反映,通俗化的风格趋向明显,“词”在宋代则达到了巅峰状态。宋代的政治、经济、文化思想等因素都对诗文的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尤其是朝代建立之初“重文抑武”的基本国策,为宋代文人的晋升之路提供了良好的国家政策的支持。宋明理学的繁盛以及“三教合一”的思潮在宋代文人群体里广为流传,对宋代文人的思想并一度成为他们创作的思想基础。他们既有儒家积极入世,渴望建立功名的事业心,而在官场遭遇失意时又能利用老庄思想,以乐观、淡薄、豁达的心境对待。
三、初到黄州
初到黄州的苏轼,暂时褪去了“少年成名”的锐气,结合现实遭遇,开始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在苏轼的《初到黄州》中,第一句写到“自笑平生为口忙”,此句一语双关,既表达了他自己率性直言、不知避露锋芒的性格,因犯“口业”被贬黄州的事实,又说明了他到黄州之后需要自己解决一家人的吃穿用度的问题。由此我们可以读出,他已经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并试图运用佛道思想开始自我反思,此时的苏轼内心是相当矛盾和煎熬的。然而第二句开始“老来事业转荒唐”,他便以自嘲的口吻开始讲述来到被贬之地的境遇,但是我们并不能感同身受地理解到他但是这种自嘲深处的思想风潮。作为一名被迫害放逐的贬官,内心的惴惴不安的心态是很难摆脱的。然而,这种复杂难安的心态与苏轼果敢坚毅的性格势必要发生强烈冲突的。因此,这就注定他要在思想上进行一场“革命”,使其突破现有禁锢,寻求新的精神支柱来支撑今后的生活。儒家思想主张“积极入世”、“建功立业”,而佛道家思想讲求“清净无为”、“物我相忘”,此时处于失意状态的苏轼,从佛道思想中寻得了很好的解脱他来自社会和个人的压抑的窗口。儒释道三种思想贯通融合,形成了苏轼特有的潇洒旷达的气度,并最终形成儒释道融合型文化人格。
四、东坡居士
“居士”是佛教用语,现在一般指信仰佛教、在家修行的人。“东坡居士”是苏轼在黄州时期给自己取得自号。苏轼从小受到过佛家思想的熏陶,黄州期间,当地一位故人马正卿替苏轼向当地官府申请下来一块荒地,他便开始带领全家亲自躬耕,自建“雪堂”,自号“东坡居士”。可见,此时的苏轼已经开始倾向于老庄的“清静无为”思想。于是,他开始投入农业劳动生产,把自己装扮成一副“农夫”的形象,这些行为其实都反映了他在思想上已经发生了重要的变化:佛家和道家的主导思想逐渐开始成为他在逆境中的立世哲学。但是,苏轼身上“积极入世”的儒家思想并没有消退。一方面,他看淡生死,明辨是非,不分阶级贵贱、不计较个人的毁誉得失;另一方面,他又能在困境中对问题观察地比较通透。这说明苏轼在一种“忘我”的旷达心境背后,并不是真的消极避世,而是仍然没有放弃对人生和美好事物的执着与追求。
五、《定风波》中的儒释道思想
《定风波》是苏轼谪居黄州后的代表词作,记载了元丰五年,也就是他被贬黄州的第三个春天,苏轼和朋友去沙湖买地,在返回途中醉酒偶遇风雨的小事。纵观全词,即景生情。词人通过描写和故友在野外突遇风雨,经历过宦海沉浮的苏轼,在雨中且吟徐行的潇洒状态,表现了他虽然去身处逆境又屡遭挫折,却不颓废、不畏惧的倔强性格,表达了他旷达的胸怀和超然物外、宠辱两忘的情怀,也寄寓了他超凡脱俗的志向。
这首词的前面有一段小序,简单交代了这首词的写作的原委。词的上阙在写雨。首句“莫听穿林打叶声”,渲染出周遭的环境是“狂风骤雨”,这里的“雨”,我们可以理解为人生道路上一切外在的、不可预料的打击和挫折,即实写生活中的风雨,让人身湿心冷、寸步难行;又指人生的风雨和政治风雨。“莫听”二字将苏轼那种历经坎坷曲折,却仍然处变不惊的倔强与旷达坦荡的不羁结合得十分精妙。第二句,将“竹杖芒鞋”与“骑马”对比,前者是平民生活,后者是贵族生活。“竹杖芒鞋”行走在风雨中,本是一种艰辛的生活,但历经了宦海浮沉的苏轼,却走得那么潇洒、悠闲,并且越来越能体会并认同这种真真切切、平平淡淡的平民生活。这其中也蕴含了儒家与佛道的区别。
下阕写晴,突遇的大雨,让人在泥沼里无法轻盈前行,终于雨停了,天晴了,虽不至于欢呼雀跃,但至少应该表现出欣喜吧?可是历经沧桑,经过自我反思和重生的苏轼却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纵使风雨萧瑟,他却淡然地得说了“归去”二字。对苏轼来说,无谓风雨与天晴,得意与失意,此时的他已然已经能够看透悲喜,了悟得失,笑看荣辱了,佛道思想在他身上已经发挥了治疗政治失意创伤的功效。面对茫途,他被也风吹酒醒。一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表明苏轼内心已经看透人生路上的挫折与困难,当你到达人生终点后,回过头来看,一切都似云烟。
上阙三句反映的是一种儒家的境界,即一种入世的人生态度。词的下阙,苏轼进一步得到了彻悟人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经历过后,回头看这些风风雨雨,就无所谓什么风雨,无所谓什么阴晴。所谓风雨与阴晴,皆不过只是世人心中的幻想而已。这时的苏轼,开始进入到了佛教所说的“无差别境界”的状态。佛教讲求“万法惟心所现”,就是说,世界的一切物象都是心中的幻想的体现。心静,世界皆清静。世界万物并无差别,皆因心境不同才产生了万千世界的万千景象。若心无差別,世界万物皆无分别。佛教劝人“无执”,就是说不要有执念,心无杂念,不为身外之物所累。春风得意也罢,挫折失意也罢,都要应该修炼本心,不计名利得失,即所谓“宠辱不惊”。末句中,苏轼正是在向世人也向自己表达这样一种哲理,心灵真的皈依之后,便进入“无差别境界”的状态,那么人生的困境与逆境于你而言,便再无区别。如此,既不必为人生风雨担忧,也不必为一时的荣耀欣喜若狂。即明人洪应明的对联中所讲“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定风波》表现了苏轼对人生意义的思考,他一方面深切地感到了人生如梦,但是确没有因此而否定人生、失意颓废,而是力求超脱,让自己保持一种顽强乐观的信念和超脱的人生态度。另一方面,他同时将儒家“积极入世”的思想和佛道“清静无为”、“物我相忘”思想巧妙地融合起来,成为他在黄州时期乃至余生处世哲学。这是一种人生的大智慧,是一种经历过人生浮沉的大超越。
六、人生彻悟
自古文人命运多舛,但是,苏轼的一生是既辉煌又坎坷。年少成名便入京为官,一时名声大噪。因为桀骜不驯的性格得罪“改革派”,最终获罪被贬。虽然黄州时期是苏轼的政治低谷期,但却是他文学造诣的高峰点和人生的转折点。作为贬官,他在黄州期间的衣食住行全靠自己解决,所以,他在生活上的拮据困苦的。因此,他亲自躬耕东坡,以农夫的形象自诩。但是,田间劳作中,苏轼开始体会到陶渊明的退隐情节,开始走出政治落魄,解脱苦闷状态,开始接近佛老思想,亲近自然,进而灵魂得以释放。虽然黄州时期是苏轼的政治落魄期,但是他的政治理想并没有因此破灭。他仍然通过“东坡雪堂”实践了儒家有教无类的思想,让知识在乡野得以传播。
七、结语
苏轼是可敬可爱的,他既可以身居雪堂潜心读书,也可以“竹杖芒鞋”、身着粗布大衣在田间耕耘劳作,躬耕于东坡。他看淡生死与荣辱得失,但是又没有忘记“兼济”他人的文人本分。通过了解苏轼一生的曲折经历和他在面对痛苦、委屈、彷徨、崩溃的时候,依然坚守自己的底线与本心,不忘济世之心,不苟同、不屈服、不阿谀,受到打击能够经过痛苦的自我反思,超越自己,以佛道之义以豁达的胸襟对待周遭的人和事,我们备受震撼,这就是一代文豪的风骨。黄州时期,苏轼的诗词中表现出旷达超脱的人生态度,淡然而不颓靡,既感怀“人生如梦”,又未放弃追求美好,既“清静无为”又“兼济天下”,儒释道思想贯通融合,最终形成他独特的儒释道综合型的文化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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