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种在房前屋后的旱地里,屋前有水塘,塘边有几棵桃树。花开一树的时候,蜜蜂扇着翅膀忙着采蜜,奶奶颠着小脚忙着种玉米。
玉米好种,刨一个坑,丢几粒种子,浇点水,覆上土就行,如果遇上雨天,水也不用浇。父母忙着大田的农事,顾不过来,我们小孩忙着自己玩耍,也不会种。种玉米的活儿就落在奶奶身上,一个人咿咿呀呀忙着刨坑、点种、浇水,奶奶老得牙都快掉光了,一干活儿,喘气就像在唱歌。有时,我们玩累了,也会跑过来,帮奶奶提水,乐得奶奶咧开没牙的嘴笑。
种下玉米,奶奶的心里就多了一层牵挂,忙完家务活儿,总喜欢搬一只小凳坐在玉米地边看着,一看就是半天。天如果不下雨,她隔幾天就要浇一次水。我们玩耍时,要是不小心踩到地里,她会骂我们几句败家子,然后小心地用铁耙将踩实的土松软。那些玉米好像懂得奶奶的心思,一个个全部冒出地面,整齐地立着,小喇叭似的吹响生命的号角。
夏天阳光充足,玉米长得欢,两个月不到,玉米秆就蹿出大半个人高,绿油油地将草屋团团围住,衬得灰暗的草屋也跟着明亮起来。高大密实的玉米地,很适合小孩子玩捉迷藏的游戏,一个人伏在密密匝匝的玉米丛里,只要不出声,其他小孩要找上半天。有时,我们惹父母生气,被追着打,四处逃窜,眼看被追上了,情急之下,便一头扎进玉米地里,听得见父母的叫骂声,屁股上却少挨几巴掌,这样的美事都是玉米地成全的。
最喜欢雨中的玉米地,雨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这样的雨奶奶喜欢,我也喜欢,奶奶喜欢这样的雨水最适合玉米打苞、出缨、结穗;我喜欢这样的雨天有诗情画意,雨天,坐在屋门口,门前映着一排绿色,后窗摇曳着几秆绿色,门前窗外,雨打玉米“啪啪”有声。这样有声有色的雨天,令我兴奋,叫道:“雨啊,你就一直这样下吧。”话音刚落,脑壳上就挨了奶奶一巴掌:“找打啊,再下玉米就全淹死了。”
烤玉米槌是我们小孩子的最爱,但奶奶舍不得,说那是在糟蹋粮食,所以,从玉米打苞开始,奶奶就防贼似的紧盯着我们,不许我们再在玉米地里玩。青嫩诱人的玉米槌近在咫尺,我们却吃不着,心有不甘,转而向母亲求救,母亲吃不住我们的胡搅蛮缠,只好说:“只能掰一个,你们三人分着吃。”母亲背着奶奶,偷偷地掰一个棒槌,戳在火叉上,放在锅膛里烤,烤得香喷喷后一截三段,一人一截数着粒子吃,满嘴的香。
夏日的阳光蒸熟了玉米地,玉米槌长得结实饱鼓,等着辛勤的人来收获。奶奶老了,掰不动玉米槌,就叫我们帮忙。我们踮着脚尖,晃晃悠悠地够着玉米槌,玉米槌也跟着晃晃悠悠,“啪”一声脆响,一棵玉米槌被掰了下来,奶奶在笑,我们在笑,撑开皮的玉米槌似乎也在笑。
没有了饱满的玉米槌,玉米秆失去了丰韵的身姿,一下子变得干瘦、枯萎,像年老的奶奶一样。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是谁也无法抗拒的魔力。不过,屋檐下那些挂着的玉米槌,黄灿灿地昭示着来年又一个盎然、希望的绿色园子。
又到了玉米打苞、出缨的季节,每每走过一块青亮的玉米地,就会想起小时候老家的玉米园子,想起我的奶奶。
作者简介:梁洪来,笔名风舞轻扬,江苏省灌南县人,民警,系连云港市作家协会会员,连云港市散文学会理事。在《连云港文学》《散文选刊》《连云港日报》《扬子晚报》《苍梧晚报》《金陵晚报》等发表散文100余篇。
(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