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孝民
我从小对书就情有独钟,几近痴迷。记得5岁那年春节,外婆带我走亲戚回家时路过镇上的书店,我看中了一本讲述志愿军特级英雄杨根思的图画书,虽然只要6分钱,可外婆翻遍了衣服口袋,仍没凑齐。我站在书店的玻璃柜台前,无论外婆怎么劝,我都站在原地不肯走。直到天色已晚,书店要关门了,我才跟着外婆一步三回头地哭着离开……现在想来,仍觉得遗憾满怀。以至后来的岁月里,我爱书如命,惜书如金。即便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求学年代,我也会把母亲平日里给的零用钱节省下来,积攒到一起后全部换成书。
我的童年时期,是一个崇尚英雄的年代,几乎所有图画书都是讲述英雄的故事,如雷锋、刘胡兰、董存瑞、邱少云……那时,在同学那里借到一本图画书如获至宝,放学回来后连夜捧读,爱不释手。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对图画书已不再感兴趣,课外以阅读小说为主,如《林海雪原》《青春之歌》《野火春风斗古城》……那时一本书在全班乃至全校传看,我为了赶时间,有时一个通宵看完一本书,因为第二天要还给同学,班上的其他同学都还在焦急地排队等着读。到了第二天上课免不了打瞌睡,被老师罚站也是常有的事。
我的故乡是一个闭塞的贫困村,20世纪70年代末,周边村庄的夜晚已是灯光闪耀,唯独我们屋场上漆黑一片,还在用煤油点灯照明。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夜读,我都是在昏暗的油灯下度过的。为了节约用油,我和哥哥们都围坐在堂屋中的大方桌旁,共用着一盏煤油灯读书,母亲则在旁边就着灯光剁猪草或做针线活。常常等到母亲和哥哥们都睡了,我一个人继续看书到深夜。即使再节省,我家的煤油常常接不上茬,一个月中总有那么几个晚上无油点灯,就只能“摸黑”。为了不耽误读书,我便带上书,到邻居家去借光。进入初中,我开始读沈从文的《边城》、王蒙的《青春万岁》、秦牧的《土地》、张贤亮的《灵与肉》、梁晓声的《雪城》……
我早年曾在新疆戈壁大漠生活,那是20世纪80年代初,一个阅读的狂欢年代,我和那个年代的大多数青年一样,患上了阅读饥渴症,好像生活中除了读书,已无事可做。那时的我,读书投稿从没间断过,挑灯夜战,笔耕不辍。那个年代还没有人用电脑,几乎全靠手写,常常忙到深夜才上床休息,偶尔也有小作发表。那种如饥似渴的追求,是因为书是我的精神食粮。
随着年岁渐长,寄情夜读,几乎成为我夜生活的全部。一个人坐在书房,捧一杯绿茶,开一盏台灯,听夜雨敲窗,读无数经典。流连于字里行间,或情趣盎然,或妙语连珠,总在不经意间给我惊喜,令我沉思。
我在灯下读鲁迅,他的文章如暗夜的烛火,为无数中国人带来光明;我在灯下读史铁生,他以病弱之身写下最明亮的文字,让我知道生命的坚韧与深沉;我在灯下读沈从文,秀美的湘西小城,灵动的翠翠,淳朴的人情美,令我流连忘返……
夜读如品香茗,越品越有滋味,既可悟情义,亦可增智慧。茅塞在这里顿开,视野在这里扩大,不刻意追求,卻日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