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利 刘同山
摘要:化肥、农药的过量使用不仅会影响农产品品质,还会给农村生态环境造成很大压力。在化肥、农药过量使用比较普遍的情况下,如何减小化肥、农药的使用强度是当前中国农业高质量发展的重点难点,受到社会各界高度关注。文章从城乡转型发展需要农地与农业劳动力“再配置”出发,理论分析了城镇化进程中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影响,然后利用2019年7—8月调查获得的山东、江苏、安徽三省种植小麦、玉米和稻谷三种主要粮食作物的853户农户调查数据,将农地退出分为部分退出、全部退出两种类型,以单位耕地上的化肥、农药投入金额反映农户的化肥、农药使用强度,采用可解决内生性问题的处理效应模型(TEM)估计了农地退出意愿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影响,并进行了稳健性检验。研究发现:在给定的退出补偿标准下,分别有多达50.40%和34.50%的农户愿意退出部分农地或者全部农地;与不愿意退出农地的农户相比,愿意退出部分农地和全部农地的农户,其化肥、农药使用强度分别高93.24元/亩和97.44元/亩,农地退出意愿越强,农户生产三种主要粮食作物的化肥、农药使用强度越大。基于是否愿意或乐意接受国家征地、是否想扩大农地经营规模的稳健性检验发现,农地退出意愿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有稳定可靠的正向作用。因此,为了进一步减少化肥、農药使用量、实现农业绿色发展,需要加快完善进城农户自愿有偿退出农地的制度安排,积极培育规模农业经营主体,进一步推动农地资源优化配置。
关键词:农地退出意愿;化肥、农药;使用强度;处理效应模型
中图分类号F32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04(2021)03-0184-09DOI:10.12062/cpre.20200931
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人民群众对生态环境的要求逐步提高,再加上以往“高投入、高消耗”的粗放增长方式给生态环境造成了不小的破坏,新时期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在习近平总书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引领下,中国日益注重生态环境保护和绿色发展。2017年《民法总则》新增的第九条“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应当有利于节约资源、保护生态环境”,即学界所谓的“绿色准则”,是对社会各界呼吁改善生态环境的立法回应。化肥、农药过量使用是近些年中国土壤重金属超标、农村生态环境恶化的一个原因。中国的化肥、农药使用量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且大大超过国际公认的使用安全上限。据世界粮农组织(FAO)的数据,2017年,中国耕地面积占全球的8.6%,但农用化肥、农药使用量(折纯)却分别占全球总使用量的27.57%和43.12%。因此,原农业部在2015年2月制定了《到2020年化肥使用量零增长行动方案》和《到2020年农药使用量零增长行动方案》,对化肥、农药使用提出“一控、两减”的基本方针。国家发改委、国家统计局、国家环保部、中央组织部更是在2016年将单位耕地面积化肥、农药使用量纳入《绿色发展指标体系》,作为地方政府生态文明建设评价考核的重要依据。受上述政策影响,近年来,中国的化肥、农药使用量明显降低。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在播种面积基本保持不变的情况下,2018年全国化肥、农药使用量比2015年分别低6.13%和15.67%。不过,中国化肥、农药不合理或过量使用的问题尚未根本解决。如何进一步减少化肥、农药使用量,依然是农业绿色发展的关键。
1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化肥、农药的科学合理使用,是农业发展方式转变的重要体现,需要结合城乡转型的大背景综合考虑。近年来,中国的城镇化稳步推进,大量农民离开农业、农村转移至城镇。2019年底,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已经达到60.6%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2019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002/t20200228_1728913.html。
,而且近1/4的外出农民工为举家外出数据来源:2016年国家统计局农村社会经济调查司,《中国农村经济主要数据1978-2015》。。为了保障进城农民的农村土地权利,同时推动农业转型发展,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允许进城落户农民自愿有偿退出农村土地。最新修正的《农村土地承包法》和《土地管理法》都对离农、进城农民退出农村土地做了规定,农地退出成为农村改革的前沿热点。一些学者研究了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对粮食产量[1-2]、经营收益及利用效率[3-4]的影响,总的结论是农地退出意愿对农业产出和经营效益有负向作用。
作为人地关系需要调整的一种表现,农地退出意愿不仅影响农业生产经营的经济绩效,还直接关系到化肥、农药的使用。现有研究表明,农业劳动力的兼业化[5]、“女性化”和“老龄化”[6],都会增加单位耕地的化肥、农药使用量。此外,农业劳动力的素质和认知水平也会影响化肥、农药的使用强度。提高农业从业者的教育程度,对农业从业者进行相关技术培训或者提高其认知程度,有助于降低化肥、农药的使用强度[7-8]。然而,尚未发现分析农地退出意愿对农业绿色发展尤其是化肥、农药使用强度有何影响的文献。
农户是农业生产的基本单位,它集生产与消费于一体,且较多地受到社会习俗和道德观念的影响,与公司等市场主体相比,其行为更为复杂、更难分析。不同的理论流派对农户行为给出了不同的解释。例如,以Schultz、Popkin[9-10]为代表的学者认为农户是理性的,其行为类似于追求利润最大化的企业;以恰亚诺夫、斯科特[11-12]为代表的实体论者则认为,农户会努力实现家庭劳动辛苦程度和家庭消费需求之间的均衡,寻求家庭效用最大化和生存安全。大部分学者认为,农户既追求利润最大化,也规避劳动辛苦程度,同时其行为还受制度安排、社会观念等因素的影响,是一个“综合体”[13]。因此,在大量农业人口“离农、进城”的大背景下,考察农户农地退出意愿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影响,需要从多个角度综合分析。
第一,从农业生产中化肥、农药和劳动力配合使用看,两方面原因可能造成有农地退出意愿的农户使用更多的化肥、农药。一方面,化肥、农药与劳动力具有一定的替代性[14],在家庭劳动力“离农、进城”后但耕地撂荒前,农户可能会通过多施化肥、农药来消除劳动力减少对农业生产的不利影响[15-16]。另一方面,有农地退出意愿的农户,学习现代农业生产知识、科学合理使用化肥、农药的动力不足。他们往往会基于旧经验而不是新知识使用化肥、农药,这会延续原有的化肥、农药过量使用的习惯[17-18]。第二,从农户家庭收入最大化和辛苦程度规避看,对于外出务工的兼业农户,农业的比较效益低——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种一亩粮的收入还比不上外出打几天工”[19],回乡兼业务农的收益甚至抵不上误工费和往返交通支出,因此增加化肥、农药的单次使用量以便减少返乡务农次数是农户收入最大化的理性决策;对于家庭内部分工形成“老人在家务农、青年外出务工”的农户,随着老人逐渐丧失劳动能力,为了减少农作的辛苦程度,他们可能会增加化肥、农药的单次使用量而减少下田务农次数。第三,从农地制度、农民观念看,很多离农、进城农户想减少土地经营规模甚至愿意放弃农地、离开农村,却由于农地流转市场不完善、农地退出机制不健全而未能实现。而且,法律法规严禁将耕地撂荒,“恋土”观念和社会传统也不允许农户将耕地撂荒。农地未能交给愿意种地的劳动力经营,又不能弃耕撂荒,会加剧前面提到的两点问题,导致化肥、农药使用强度增加。
基于上述分析,文章提出研究假说:与不愿退出农地的农户相比,愿意退出农地的农户化肥、农药使用强度更高,即农地退出意愿会推高化肥、农药的使用强度。
2数据、变量与计量模型
2.1数据来源
文章使用的数据来自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农地错配的效率损失及其对策研究”课题组于2019年7—8月份在山东、江苏、安徽三省开展的农户抽样问卷调查。考虑空间分布情况后,课题组首先在三个省的农业区县选择了15个县(市、区),包括山东省的莘县、无棣县、临朐县、莒南县、滕州市和菏泽市牡丹区;江苏省的阜宁县、邳州市、泰兴市和淮安市洪泽区;安徽省的凤阳县、祁门县、临泉县、六安市金安区和宿州市埇桥区。然后,在每个县(市、区)随机抽取2个乡镇,每个乡镇选择1~2个村,每个村随机抽取15户左右农户,由经过培训的调查员入户与户主或农业生产负责人一对一访谈完成调查问卷。调查员主要由中国人民大学、南京林业大学农业经济管理专业的博士生、硕士生组成。
本次调查共获得935户农户数据。由于小麦、玉米和稻谷是三种最主要的粮食作物(简称“三种主粮”),也是样本地区普遍种植的农作物,再加上其他农作物种类繁多、不同农作物使用的化肥、农药量存在很大差别,不易考察,故文章关注的是三种主粮的化肥、农药使用强度。剔除将承包地全部出租或者在过去一个作物年度未种植三种主粮的样本,本文最终使用过去一个作物年度种植三种主粮的853户农户数据。
2.2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化肥、农药使用强度是文章的被解释变量。与一些学者[20-21]用单位播种面积的化肥、农药投入数量反映其使用强度且单独考察化肥、农药使用强度不同,本文以一个作物年度单位播种面积投入的化肥、农药总费用反映其使用强度。之所以如此,有两个原因:一是中国农业生产中化肥、农药过量使用的情况很普遍,而且化肥、农药都会对农村生态环境产生不良影响[22];二是化肥、农药有多种类型,很多农民不清楚化肥、农药折纯量,但对其投入资金情况比较清楚。因此,用单位播种面积投入的化肥、农药总费用(而不是投入量),整体考察农户的化肥、农药使用强度,更具合理性。
(2)核心解释变量。农户是否愿意退出农地是文章的核心解释变量。文章以户主或农业生产负责人是否愿意转让农地承包权2018年新修正的《农村土地承包法》第十七条规定:承包方享有“依法互换、转让土地承包经营权”和“依法流转经营权”的权利。“三权分置”后,农地承包经营权常被简称为农地承包权,以更好地与农地经营权相区别。来反映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农地退出,本质是城镇化进程中拥有农地者退出农业、迁往城市的过程。如果农户将农地承包权交给国家获得退出补偿,实质上相当于是接受政府征地,只是补偿标准的确定方式有所不同。在稳健性检验时,文章将农户是否愿意或乐意接受国家征地近些年国家征地比较普遍,也是农民讨论的热点话题,很多农户都了解当地的征地补偿标准。因此,以是否愿意接受国家征地反映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可以认为控制了补偿价格因素。、是否想扩大农地经营规模(农地退出意愿的反向指标)作为核心解释变量。考虑到退出全部农地可能意味着农户放弃原有的生活方式,因此全部退出与部分退出,既有量的区别,又有质的不同。参照刘同山[23]的思路,文章将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分为部分退出意愿、全部退出意愿两类。
市场经济条件下,农地退出的补偿价格,是影响农户农地退出意愿的重要因素。考虑到农地承包权转让市场虽然尚未形成,但正如马克思[24]所指出的,“土地价格不外是资本化的因而是预期的地租”,而且党的十九大提出二轮承包到期后延包30年,在2019年调研时,农民还有40年左右的稳定的农地承包权,故本文以户主或家里农业生产负责人所知的40年当地最高租金(一次性支付)作為农地承包权退出的补偿价格。这样一来,相当于控制了价格因素对农户农地退出意愿的影响。当然,人口迁移的推拉理论表明,除补偿价格外,农地退出意愿还会受到农民的城乡联系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
(3)控制变量。农业生产中的化肥、农药使用情况,不仅受到农地退出意愿等劳动力因素的影响,还受到非农收入、技术培训[7-8]、经营规模[25]等因素的作用。因此,除户主或农业生产负责人的个人特征(性别、教育年限和是否曾外出务工)外,文章还将农户家庭特征(包括非农收入占比、非农就业稳定性、是否有人在城镇定居)和生产经营状况(包括经营土地规模、人均承包地面积、是否加入合作组织、是否接受农业技术培训)作为控制变量。另外,由于不同省份在政策以及其他方面存在差异,文章对省份地区变量加以控制。
表1报告了上述变量的具体定义及其描述性统计。其中,种植三种主粮的农户一个作物年度的化肥、农药投入均值为231.34元/亩;在给定的退出补偿标准下,分別有50.40%和34.50%的农户,愿意通过把农地承包权转让给他人或交给国家的方式退出部分或全部农地。
2.3计量模型
在分析化肥、农药使用强度时,除核心解释变量外,同时引入其他控制变量,建立如下计量模型:
IntensityFPi=αWillnessLAi+βXi+ε1i(1)
式(1)中,IntensityFPi是第i个农户的化肥、农药使用强度;WillnessLAi是第i个农户户主或农业生产负责人的农地退出意愿,为模型的核心解释变量;Xi是影响第i个农户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其他变量,包括户主或农业生产负责人的个人特征、农户家庭特征和生产经营状况等;α、β是待估计系数,ε1i是随机误差项。
化肥、农药使用强度为连续变量,如果核心解释变量农地退出意愿是外生的,则可以直接使用普通最小二乘法(OLS)对式(1)进行估计。然而,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不是外生的,而是受户主或农业生产负责人个人特征、农户家庭特征、生产经营状况及其他因素影响的内生变量,也就是说,是一种自选择行为,用模型表示为:
WillnessLAi=γXi+δZi+ε2i(2)
式(2)中,Zi是除户主或农业生产负责人个人特征、家庭特征和生产经营状况外,影响农户农地退出意愿的工具变量;γ和δ是待估计参数,ε2i是随机误差项。
式(1)中的ε1i和式(2)中的ε2i包含的不可测因素可能同时影响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和化肥、农药使用强度,导致两个误差项存在相关性,即corr(ε1i,ε2i)≠0。此时,直接对式(1)进行OLS估计得到的结果不可信。要得到可信的估计结果,可以在式(2)中包括一个显著影响WillnessLAi但不影响IntensityFPi的工具变量Zi的条件下,使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估计式(1),或者使用处理效应模型(treatmenteffectmodel,TEM)同时估计式(1)和式(2)。文章主要使用TEM估计,并将2SLS估计结果作为比较。
由于“人均一亩二、户均不过十亩”的农地占有状况已不能满足农户家庭发展的需要,因此,可以将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视作农地产权交易意愿的表达。农地产权交易意愿尤其是“承包权转让”明显受到农民市场化意识的影响。城市是市场发达且现代化意识浓厚的地方。现有文献常将到城市的距离,作为农村地区的市场化意识的工具变量。文章借鉴文献[26-28]
的做法,将农户村庄所在地到最近的城市的距离,作为农户是否愿意退出农地的工具变量。理论上看,农户到城市的距离具有很好的外生性,影响农户的农地交易意识而不影响其化肥、农药使用。
3实证结果分析
对变量进行相关性和多重共线性检验发现,除家庭经营土地规模与家庭非农收入占比的相关系数较高,为0.47外,其他变量间的相关系数都在0.35以下,且各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都在2以下,可以认为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适合进行计量分析。另外,无论是部分退出,还是全部退出,TEM估计结果都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拒绝了式(1)和式(2)的残差相关系数ρ不相关的原假设,表明使用TEM对两个式子同时估计是合适的。ρ<0,表明存在负向偏差,影响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不可观测因素与降低农户农地退出意愿的不可观测因素同时发生。
3.1部分退出意愿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影响
表2的第2~4列报告了农户农地部分退出意愿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影响。TEM估计结果表明,从式(1)来看,农户的农地部分退出意愿,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具体来看,与不愿意退出部分农地者相比,愿意通过承包权转让方式退出部分农地的农户,其化肥、农药使用强度高93.24元/亩,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研究假说得到初步支持。2SLS对式(1)的估计结果也表明,愿意退出部分农地的农户,其化肥、农药使用强度高267.49元/亩,且通过了5%的显著性水平检验。比较发现,无论是系数的合理性,还是显著性水平,TEM估计都优于2SLS估计,因此以下主要报告TEM估计结果。
表2的第2列的TEM估计结果还表明,除农地退出意愿外,户主或农业生产负责人的性别、家人是否在城里定居、家庭经营土地规模、家庭人均承包地面积4个变量,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都有显著影响。具体而言,在给定的显著性水平上,户主或农业生产负责人为男性的,农户的化肥、农药使用强度更低;与家里无人在城里定居的农户相比,家里有人在城里定居的农户,其化肥、农药使用强度低27.78元/亩;家庭经营土地规模和人均承包地面积越大,农户的化肥、农药使用强度越低。上述结果意味着,农村人口的乡城迁移和农业经营规模提高,有助于化肥、农药减量使用,从而推动农业绿色发展,但农业“女性化”对农业绿色发展有负面影响。有意思的是,加入合作组织和接受农业技术培训,并未显著降低化肥、农药使用强度,表明农民组织化和当前的农业技术推广体系在农业绿色发展中的作用有待提升。
从表2第3列的TEM估计结果看,除所在村庄到最近城市的距离这一工具变量外,农地退出意愿受到户主或农业生产负责人的教育年限、是否曾外出务工、家庭非农收入占比、家庭非农就业稳定性、家人是否在城里定居、家庭经营土地规模、家庭人均承包地面积、是否参加合作组织、是否接受农业技术培训以及省份变量的显著影响。可见,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确实具有很强的内生性。因农地退出意愿的形成不是本文关注的重点,故不再展开分析。
3.2全部退出意愿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影响
表2的第5~7列报告了农户农地全部退出意愿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影响。第5列用TEM估计式(1)得到“是否愿意退出(全部)农地”的系数为97.44,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高于第2列TEM估计的“是否愿意退出(部分)农地”的系数(93.24)。这表明农地退出意愿确实会推高农户的化肥、农药使用强度,而且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越强,化肥、农药使用强度越大。同时,2SLS估计结果也发现,农地全部退出意愿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有显著的正向作用。研究假说再一次得到验证。除农地全部退出意愿外,户主或农业生产负责人的性别、家庭非农就业稳定性、家人是否在城里定居和家庭经营土地规模4个变量,都对农户的化肥、农药使用强度有显著的影响,而且其系数与农地部分退出时的系数方向相同、大小相近。但户主或农业生产负责人近5年是否曾外出务工、家庭人均承包地面积2个变量,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影响则不再显著,表明农地部分退出和全部退出有所差别。
3.3穩健性检验
为了确认农地退出意愿对农户化肥、农药使用强度影响的可靠性,文章采用更换核心解释变量的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考虑到农地退出本质上是拥有承包地的农户与农村土地“人地分离”或者说是农户退出农业生产的过程,本文从两个方面重新界定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一方面,用是否愿意接受国家征地、是否乐意接受国家征地,直接表征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之所以追问愿意接受国家征地的农户内心是否“乐意”,有两个原因:一是与愿意接受相比,乐意接受国家征地表明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更强;二是国家征地时,农户可能认为自己无法抗拒而选择接受,但内心其实并不乐意。追问愿意接受国家征地的农户内心是否“乐意”,可以更真实地测度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另一方面,用农户是否想扩大农地经营规模这一农地退出意愿的反向指标,间接考察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在当前的地租和务农收益下,想扩大农地经营规模,表明农户对农业、农地的依赖较强,其农地退出意愿一般也会较低。
表3的TEM估计结果表明,在控制其他变量后,农户是否愿意接受国家征地、(如果愿意)是否乐意接受国家征地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都有正向影响,而是否想扩大农地经营规模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则有负向影响,上述结果都在1%的水平上显著。具体而言,与不愿意、不乐意接受国家征地者相比,愿意和乐意接受国家征地的农户化肥、农药投入分别多64.22元/亩、91.39元/亩;与不想扩大农地经营规模者相比,想扩大农地经营规模的农户化肥、农药投入少66.75元/亩。可见,农地退出意愿会显著影响农户的化肥、农药使用强度,而且农地退出意愿越强,农户的化肥、农药投入越多或者说使用强度越大,研究假说再次得到证实。总之,稳健性检验表明,农户的农地退出意愿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有稳定可靠的正向影响。
4结论与启示
文章从城镇化进程中农业人口“离农、进城”的大背景出发,在理论分析农地退出意愿影响农户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基础上,基于2019年山东、江苏、安徽三省853户小麦、玉米和稻谷三种主粮种植农户的一手调查数据,将以农地承包权一次性转让表征的农地退出分为部分退出、全部退出两种类型,使用可处理内生性的处理效应模型(TEM)计量分析了农地退出意愿对农户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影响,并更换核心解释变量进行了稳健性检验。结果发现:在退出补偿标准给定的条件下,有多达50.40%的农户愿意退出部分农地,有34.50%的农户愿意退出全部农地;与不愿意退出农地者相比,愿意退出农地的农户向单位耕地投入的化肥、农药显著更多,而且农地退出意愿越强,农户的化肥、农药使用强度越高。基于是否愿意或乐意接受国家征地、是否想扩大农地经营规模的稳健性检验发现,农地退出意愿对化肥、农药使用强度的影响具有很好的稳健性。
上述研究结论主要有三点政策启示。第一,由于农地退出意愿是推高农户化肥、农药使用量的重要原因,因此需要充分认识到在城镇化进程中实施农地自愿有偿退出、推动农地和农业劳动力资源“再配置”对于降低农户化肥、农药使用强度和实现农业绿色发展的重要性。第二,很多农户愿意有偿退出农地,而且有退出意愿却不能顺利退出会增加化肥、农药使用,从而给农业生态环境造成压力,因此农村土地制度改革需要进一步提高农地产权的可交易性,加快建立健全农地经营权、承包权交易市场,多措并举为“离农、进城”农户自愿有偿退出农地提供制度安排。第三,由于想扩大农地经营规模的农户化肥、农药使用强度显著更低,而且扩大农地经营规模有助于降低化肥、农药使用强度,因此政府要加大力度培育家庭农场等农业规模经营主体,并做好农业技术培训工作,让规模经营主体在农业绿色发展中发挥更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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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ffectsoffarmerwillingnesstoabdicatelandusufructontheuseintensitiesofchemicalfertilizersandpesticides:anempiricalanalysis
basedonfarmersinShandong,JiangsuandAnhuiprovinces
WANGChengli1LIUTongshan2
(1.ShandongAcademyofSocialSciences,JinanShandong250002,China;
2.CenterforUrbanandRuralHigh-qualityDevelopment,NanjingForestryUniversity,NanjingJiangsu210037,China)
AbstractTheoveruseofchemicalfertilizersandpesticideshasnotonlyreducedtheagriculturalproductsqualities,butalsotakenatollontheruralecologicalenvironment.Inthecaseofwidespreadoveruseofagrochemicalinputs,howtoreducetheuseintensitieshasbecomethepredominanthinderforthehigh-qualitydevelopmentofagricultureincontemporaryChina.Fromthepointofviewthattheurban-ruraltransformationofChinacallsforthereallocationofrurallandandagriculturalworkforce,thispapertheoreticallyanalyzedtheimpactoffarmerswillingnesstoabdicatelandusufructontheintensityoffertilizersandpesticidesuse.Wecategorizedlandusufructabdicationintopartial-abdicationandtotal-abdication,andtheintensitiesoffertilizersandpesticidesusewereproxiedbytheexpenditureonfertilizersandpesticidespermu,respectively.Toaddresstheendogeneityissue,thetreatmenteffectsmodel(TEM)wasappliedtothehouseholdsurveydatacollectedfrom853householdsinShandong,JiangsuandAnhuiprovincesinChinainJulyandAugust2019.Theresultsshowedthat:Giventhecompensationstandards,50.40%and34.50%ofthefarmerhouseholdsintendedtopartiallyortotallyabdicatetheirlandusufruct,respectively;theexpendituresonfertilizersandpesticideswere93.24and97.44yuan/muhigherforthosehavingwillingnesstopartiallyortotallyabdicatelandusufructcomparedtotheircounterparts,respectively.Theresultssuggestedthatthestrongerthewillingnesstoabdicatelandusufruct,thehighertheintensitiesoffertilizersandpesticidesuse.Therobustnesstestalsorevealedthatfarmerswillingnesstoabdicatelandusufructpositivelyaffectedtheintensitiesoffertilizersandpesticidesuse.Tofurtherreducetheoveruseofagrochemicalinputsandrealizethedevelopmentofgreenagriculture,itisnecessarytocomprehensivelyimprovetheinstitutionalarrangementoflandusufructabdicationforruralmigrantfarmers,activelycultivatelarge-scaleagriculturalbusinessentities,andpromoteoptimalallocationoffarmlands.
Keywordswillingnesstoabdicatelandusufruct;chemicalfertilizerandpesticide;useintensity;treatmenteffectmodel
(责任编辑:于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