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公园总体满意度主要影响因素识别——基于不同年龄组使用者的分析

翟宇佳 吴承照

1 研究背景与研究目的

城市公园可以带来生态、健康与社交等多方面益处[1]，提升居民幸福感[2]。居民对城市公园的满意度能极大地影响公园的使用，从而影响公园各方面效益的发挥。现有研究表明绿视率为30%～60%的公园空间更受偏好，植被对公园空间满意度影响较大[3]。针对广州公园的研究发现，景观质量、游憩环境、游憩项目、便利程度与基础设施能影响使用者对公园的总体满意度，同时，不同年龄的使用者对游憩项目的满意度差别较大[4]。针对西安开放公园的研究发现，公园的总体环境卫生、花草树木景观、遮阳/避雨设施能显著影响游人的满意度[4]。针对森林公园的研究发现，安静的环境、舒适的温湿条件、方便的停车设施与公共交通设施是影响满意度的核心因素[5]。但是，现有研究大多较为概括地考查城市公园满意度的影响因素，缺少从设计视角及场地或设施层面的细微思考，因而很难直接指导城市公园的规划设计，推动城市公园品质的提升。例如，现有研究指出“景观质量”能影响公园的满意度，但缺少对“景观质量”的具体探究。什么样的景观是高质量的？是植被覆盖率高的景观？是有宽敞水景的景观？还是环境色彩丰富的景观？这些都需要进一步探索，才能生成指导公园规划设计的具体导则，推动公园环境品质的提升。

不同年龄段的使用者在公园中进行的活动不同，需求不同，需要分别考虑[6]。儿童主要使用公园中的球场、运动场等积极型活动设施[7]；青少年大多在公园中与朋友聚会，因而更关注公园中的自然环境与社交设施[8]；针对纽约展望公园（Prospect Park）的研究发现，体育锻炼是中年人使用公园的重要动机[9]；对于老年人，现有公园设计中未充分考虑老年人的活动需求与生理状况，活动场地与座椅等休息设施不足[10]。针对上海公园的研究发现老年人偏好场地类活动空间，而儿童和普通人群则偏好绿地类空间[11]。上述研究结论说明不同年龄段的使用者在公园中进行不同活动，使用不同设施。深入了解不同年龄段使用者对公园环境与设施的偏好，才能更好地满足不同使用者的需求，鼓励其更多地使用城市公园，更好地发挥公园的健康效益。

针对以上问题，本研究调查青年人、中年人与老年人对上海15座城市公园中41项分项的满意度与总体满意度，并利用线性回归模型与方差分析等方法，识别影响不同年龄组使用者公园满意度的主要因素。研究结论可帮助更好地理解不同年龄段使用者的公园使用偏好及需求，同时也可帮助设计师在公园规划设计实践中重点考虑影响使用者公园满意度的因素，并全方位考虑不同年龄使用者的需求差异，为不同使用者提供更为舒适的公园环境。

2 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的研究方法为问卷调查法。通过在上海公园中发放调查问卷，获取公园使用者对公园总体满意度与分项满意度的评价。利用线性回归模型分析识别影响不同年龄使用者公园总体满意度的主要因素。

2.1 研究公园

研究在上海市15座公园中进行，包括东安公园（1.9 hm2）、江浦公园（3.4 hm2）、金桥公园（11.0 hm2）、康健园（9.6 hm2）、罗溪公园（7.5 hm2）、梅园公园（1.8 hm2）、蓬莱公园（3.5 hm2）、长风公园（3.6 hm2）、人民公园（9.8 hm2）、黄兴公园（4.0 hm2）、静安公园（31.4 hm2）、徐家汇公园（8.5 hm2）、世纪公园（140.3 hm2）、闵行体育公园（53.2 hm2）、杨浦公园（22.4 hm2）。这15座公园分散于上海的各区，既包括面积较小的社区公园，也包括面积较大的综合公园，并各具设计特征，公园维护良好，游人较多。除罗溪公园与金桥公园外，其余13座公园均位于上海中环以内，周边人口稠密。

2.2 问卷与参与者

国际学者已提出多个量表用以测量公园的场地与设施的环境特征[12]。例如公共游憩空间评价量表（Environmental Assessment of Public Recreation Spaces Tool）将评价内容详细拆 分 成15个 组 成 部 分，共646个 指 标[13-14]。15个组成部分包括散步小径、园路、多用途空间（开放空间、草坪、小树林等）、水体、餐饮设施、辅助设施、教育/历史设施、休息座椅、植物布局、美观性、可达性、指示信息牌、安全性、儿童活动设施以及其他游乐设施。针对每一部分，有更为细致的评价指标，例如园路是否平坦，水体面积是否较大，辅助设施是否设置完备。

本研究中的调查问卷包括三大部分：1）公园环境分项满意度；2）公园总体满意度；3）公园使用状况与个人信息等。公园环境分项满意度方面，根据国际上现有公园环境量表及中国公园情况[13-14]，本研究请使用者对公园的20个要素，共41项的满意度分别打分（表1）。原有国际量表请研究者观察公园设施与环境，例如园路平整程度、广场座椅数量、公园环境整洁程度等，依据观察情况打分。为了更好地了解公园使用者的评价，本研究请使用者对公园满意度打分，而非根据研究者的观察。问卷中打分的内容包括：1）园路，2）广场，3）草坪，4）水体，5）树林，6）球场，7）跑道，8）免费儿童活动场地，9）健身设施，10）收费游乐设施，11）展览馆等场馆，12）遮阳设施，13）餐厅/茶室，14）零售点，15）厕所，16）垃圾箱，17）标识牌，18）阅报栏，19）饮水点，20）公园总体环境。打分涉及的相关方面包括空间数量（长度、面积、设施个数）、可使用性、附属座椅、整洁程度等（表1）。每个问题表述为使用者认为公园的某一项设施能够满足其使用需求，然后请使用者就对这一陈述的同意程度进行打分。例如，问题9陈述为“广场面积很大，能满足我活动的需要”，问题15陈述为“草坪面积很大，能满足我的需要”，问题39陈述为“公园总体绿化环境良好”。共有5个等级的评价，包括：非常不同意（1分），不同意（2分），中立（3分），同意（4分）与非常同意（5分）。分数越高，表明使用者对公园某一方面的满意度越高。公园总体满意度设1个问题，请使用者对这一公园的总体满意度打分。公园使用状况与个人信息部分询问使用者在公园中主要进行的活动、公园访问频率、收入与教育程度等个人信息，同时请使用者提出需要增加的场地与设施类型。研究者在15座公园中分别邀请儿童（12～17岁）、青年（18～34岁）、中年（35～59岁）与老年（60岁及以上）使用者参加调研，并尽量使各年龄层的参与人数相接近。

表1 公园满意度分项问题分布Tab. 1 Distribution of sub-items of park satisfaction

3 数据分析

3.1 公园使用状况及总体满意度

15座公园中共收回有效问卷1 404份，其 中60位（4.3%）年 龄 在12～17岁。由 于儿童所占比例过少，未纳入后续分析。剩余1 344份问卷纳入分析，其中青年使用者362位（26.9%），中年使用者474位（35.3%），老年使用者508位（37.8%）。大部分使用者家庭月收入在5 000～10 000元之间（41.6%），拥有大专及以上学历（46.6%），自感健康状况良好（76.0%），相对而言，更多使用者几乎每天都来公园（38.5%，表2）。公园中最受欢迎的活动包括散步（31.6%），看风景、放松心情（22.6%）与带小孩来玩（15.4%）。老年人更为频繁地使用公园，360位（70.9%）几乎每天都使用公园，青年与中年每天使用公园的比例仅为7.2%与27.6%。20%的青年人对公园总体环境非常满意，14.8%的中年人与14.8%的老年人对公园的总体评价为非常满意（图1）。使用者提到频次最高的需要增加的设施为遮阳设施（143次，10.64%），其他设施依次为健身器材（119次，8.85%）、儿童活动场地/设施（87次，6.47%）、饮水点（73次，5.43%）、餐厅茶室（62次，4.61%），以及小卖部/自动贩卖机（51次，3.79%）。

表2 调研参与者的主要信息Tab. 2 Information of the participants

1 不同年龄组的公园使用状况Park use patterns of different age groups

3.2 影响公园总体满意度的主要单项满意度

利用线性回归模型分析影响使用者对公园总体满意度的主要因素。使用者对公园总体满意度为因变量，41项分项满意度为自变量，利用Stepwise模型筛选显著性＜0.05的自变量，并纳入最终模型，同时针对全体使用者、青年使用者、中年使用者与老年使用者分别建立4个单独模型（表3，图2）。结果显示，对于全体使用者，共有13项单项满意度纳入最终模型，模型解释度（R2）为0.589，也就是说对公园总体满意度58.9%的差异可以用这13个因素解释。其中非标准系数较大的因素包括水面宽敞程度、总体卫生状况、总体噪声状况、广场拥挤程度、标识牌、园路整洁程度等。对于青年使用者，共有9项单项满意度纳入最终模型，模型解释度（R2）为0.508。其中非标准系数较大的因素包括总体卫生状况、水面宽敞程度、座椅数量、树林植物茂密程度（系数为负）、总体噪声状况等。对于中年使用者，共有10项单项满意度纳入最终模型，模型解释度（R2）为0.334。其中非标准系数较大的因素包括总体卫生状况、园路整洁程度、标识牌、总体噪声状况、广场铺地平坦程度等。对于老年使用者，共有15项单项满意度纳入最终模型，模型解释度（R2）为0.384。其中非标准系数较大的因素包括餐厅/茶室、广场卫生状况、垃圾箱、总体绿化环境、广场拥挤程度等。总体噪声状况是被纳入到全部4个模型中的唯一因素，被纳入到3个模型中的单项满意度包括水面宽敞程度、餐厅/茶室、厕所、标识牌与总体卫生。总体说来，影响公园总体满意度的单项满意度个数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多，影响老年人公园满意度的因素最多。

表3 影响公园总体满意度的主要因素Tab. 3 Main factors influencing overall park satisfaction

2 正向影响不同年龄组公园总体满意度的主要因素Main factors positively influencing the overall park satisfaction in different age groups

3.3 各年龄组对公园分项满意度的差异

利用方差分析法分析各年龄组对公园分项满意度的差异性。为确保结果的针对性与准确性，比较时分别计算41项公园分项满意度针对15座公园不同年龄组的满意度差异。例如，对于园路平坦程度这一项，分别计算不同年龄组对静安公园、人民公园、徐家汇公园等15座公园园路平坦程度的满意度平均分及方差的差异。如果方差分析显著性＜0.05，即认为不同年龄组对这一公园的这一分项满意度有显著差异。例如，针对园路长度这一分项满意度，对于静安公园，青年组、中年组与老年组的满意度平均分分别为4.00、4.12与3.45，方差显著性为0.016（＜0.05），证明不同年龄组对静安公园的园路长度满意度有显著差异。41项公园分项满意度中，共有9项分项满意度在5座及以上的公园中，方差分析显著（＜0.05），也就是不同年龄组针对这9项分基满意度，在5座以上的公园中存在显著差异。这9项分项满意度为：1）园路长度，2）园路拥挤程度，3）广场上的座椅，4）广场拥挤程度，5）设有水景，6）设有林下活动空间，7）免费儿童游戏设施，8）厕所，9）免费饮水点（图3）。总体说来，老年人的分项满意度低于青年组与中年组。例如，对于广场拥挤程度的满意度，东安公园中的青年组、中年组与老年组的满意度平均分分别为4.27、4.00、3.14；静安公园中，青年组、中年组与老年组的满意度平均分分别为4.14、3.29、2.76。9项分项满意度中，参与者对园路长度与水景设置较为满意，各组的满意度均值大多＞4；对免费儿童游戏设施、免费饮水点、厕所、广场上的座椅较为不满意，各组的满意度均值大多＜4。

3 不同年龄组公园分项满意度均值（在5座及以上公园中方差分析中显著的分项满意度）Average sub-item park satisfaction in different age groups (significantly different ones identified by ANOVA in at least 5 parks)

4 结论与设计建议

本研究调查青年人、中年人与老年人对15座城市公园41项分项满意度与总体满意度，并利用线性回归模型与方差分析等方法，识别影响公园总体满意度的关键因素，并分析不同年龄组公园满意度的差异，研究结论可以为城市公园规划设计提供一定基础。

1）老年人对公园设施与环境要求更高，青年人更关注公园景色，中年人更关注设施。70.9%的老年参与者几乎每天都使用公园。相比较于青年人与中年人，老年人对同一公园的同一方面的评价总体较低，影响老年人对公园总体满意度的因素也更多。较高的访问频率使访问公园成为老年人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也使老年人对公园要求更高。老年人对公园中广场与园路的拥挤程度满意度更低，可能由于老年人担心被人群冲撞而跌到，因此对拥挤状况更为敏感。“水面宽敞程度”和“有林下活动空间”等因素能显著影响青年人对公园的总体满意度。调查问卷显示大部分青年人来公园的主要目的是散步、看风景、放松心情与带小孩玩，因而公园景色与儿童活动设施对青年人的公园满意度影响较大。中年人往往与家人、朋友共同来公园，一同运动或聚会，因而餐厅/茶室与球场等社交与运动设施能显著影响其公园总体满意度。

2）公园噪声能影响不同年龄使用者的满意度，应予以严格管控。公园的总体噪声状况能显著影响不同年龄使者对公园的总体满意度，十分重要。传统公园设计理论更多地关注游人在公园中的观赏活动，并假定观赏活动是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中进行的。但随着公园的免费开放与活动的多元化，广场舞等集体活动往往自备扩音设备，且音量较大。须对公园中的噪声严格分区管理，以减少活动间干扰。例如，可分为绝对安静区，一级音量控制区与二级音量控制区，制定不同的声音分贝标准，避免干扰游赏活动。

3）宽敞水面与宜人绿化环境影响大多数使用者的公园满意度，应予以重视。水面宽敞程度与总体绿化环境作为能显著影响公园总体满意度的因素，分别被纳入到3个与2个线性回归模型中，十分重要。现有环境心理学研究表明，相比较于人工建成环境，人们更喜欢自然环境；即使在城市中，人们也更喜欢自然要素比例更高的环境[15]。注意力恢复理论认为自然元素可以帮助恢复定向注意力，得到休息与恢复，人们也就更喜欢自然环境[16]。特别地，现有研究指出环境中的水体能促进积极情绪[17]。因此，在公园规划设计中，需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营造宽敞水面与宜人的绿化环境。

4）加强免费儿童游戏设施、跑道、球场、餐厅/茶室等设施的设置，吸引青年与中年使用者。分析结果表明；一方面，免费儿童游戏设施、跑道、球场、餐厅/茶室与遮阳/避雨设施对青年与中使用者总体满意度影响较大；另一方面，各年龄组对这些设施的分项满意度较低，问卷分析结果也显示使用者希望加强这些设施的配置。城市公园的功能正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演进，人们使用公园时可能更具多元的活动目的，例如带小孩玩、锻炼身体、与朋友聚会等，因此，在公园设计时需着重考虑这些设施的配置，以满足游人的需求。

5）加强免费健身器材、遮阳设施、阅报栏、厕所与标识牌的设置，满足老年使用者的需求。免费健身器材、遮阳设施、阅报栏等设施都能显著影响老年人对公园的总体满意度。这反映老年人访问公园的活动目的更强，例如去公园锻炼身体、与朋友聊天，或者阅读报纸，而不是像青年人与中年人可能仅仅是感受自然环境。同时，由于衰老引起的身体机能退化，厕所与标识牌等设施对老年人也格外重要，需引起重视。

5 讨论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城市公园的主要功能不断演变。市民在公园中不仅进行传统的观景活动，而且多在公园中运动、调节情绪、社交及呼吸新鲜空气。城市公园的健康效益也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新时期背景下，需重新思考与定义城市公园的主要功能及重要设计特征，以推动城市公园的健康发展。从不同年龄段使用者的公园使用需求出发，提供了定义新时期公园主要功能的细微但重要的视角。青年人、中年人与老年人处于人生的不同阶段，肩负不同的社会责任，身体状况不同，闲暇时间的长短也不同，这些因素导致不同年龄段的使用者可能对不同游憩活动感兴趣，从而以不同的方式使用城市公园。例如老年人大多退休，有较多的时间访问城市公园，而身体机能的下降也使老年使用者更加注重身体锻炼，因而免费健身器材与能开展集体锻炼的广场对老年人来说较为重要。不同年龄使用者对公园的不同需求提示需从社会学角度更为全面地认识不同使用者的日常生活与游憩需求，例如不同年龄段的儿童、工作繁忙的青年、抚养幼儿的母亲等，在更深层次上更为精细地理解不同使用者的需求，才能有的放矢，更好地发挥公园的健康与社会效益，推动设计理论与实践的发展。

图表来源(Sources of Figures and Tables)：

文中图表均由作者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