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附也精彩的英国政党智库

2021-06-01 01:31陈瑜
智库理论与实践 2021年2期

摘要:[目的/意义]在当前的“智库热”中,政党智库似乎是一个被遗忘的研究領域。英国政党智库历史悠久,在国际上一直享有盛誉。关注英国政党智库,有助于改变国内智库界一些学者“言必称美国”、迷信“独立性”的现状。[方法/过程]文章对英国政党智库进行了尝试性的分类,剖析了其勃兴的原因,阐释了政党智库与政党之间的关系,概述了政党智库对英国与欧盟、美国、中国关系的战略远见。[结果/结论]文章认为,对于中国智库特别是体制内智库而言,在聚焦“独立”“客观”的美国智库之余,有必要适当关注以依附性为鲜明特征的英国政党智库。

关键词:英国政治 政党智库 依附性 费边社

分类号:D73/77

DOI: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21.02.13

政党智库(partisan think tanks),也叫党派智库、党属智库、政党倾向型智库、政党依附型智库,通常是指具有明确的意识形态倾向,直接或间接服务于特定政党的智库。英国智库历史悠久,在国际上的盛誉仅次于美国智库。同时,不同于标榜独立性、客观性的美国智库,多数英国智库都有一定的意识形态色彩,与政党、政府之间存在较为密切的协作关系。对于中国智库特别是体制内智库而言,在聚焦“独立”“客观”的美国智库之余,适当关注以政党依附性为鲜明特征的英国智库,现实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1 智库很早就是英国政治生活的一份子

英国是一个古老的民主国家,其政治制度拥有800多年的发展历史。在英国,智库很早就成为政治生活的一份子,并始终与政党、政府保持着密切联系。例如,成立于1884年的费边社(Fabian Society)是英国最古老的智库[1],长期为左派摇旗呐喊,近年来一直与工党高层互动热络。成立于1977年的亚当·斯密研究所(Adam Smith Institutes,简称ASI)则颇受保守党的青睐,其声称:“在20世纪80年代,该所提供的100多项关于自由市场经济的主张被保守党政府采纳而得到实施”[2]。

英国政治是政党政治。自维多利亚女王时期建立现代政府体系以来,政党就一直在英国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近年来,在主要内政外交议题上,不同于高度极化的美国共和、民主两党,英国主流政党多数时间都在向中间立场靠拢。尽管如此,保守党、工党等英国大党在政治光谱上的位置还是清晰可辨、基本稳定的。通常而言,保守党被认为持中间偏右的政治立场,工党则被认为持中间偏左的政治立场。

根据智库与政党在组织、思想方面存在的联系,可以将英国智库粗略地划分为以下3个阵营①。

与保守党关系较密切的智库。典型的有亚当·斯密研究所、经济事务研究所(Institute of Economic Affairs,简称IEA)、政策研究中心(Centre for Policy Studies,简称CPS)、“政治”(Politeia)等。其中,亚当·斯密研究所、经济事务研究所、“政治”在思想上与保守党志同道合,政策研究中心则是由曾长期担任英国首相的保守党领袖撒切尔夫人(Margaret Thatcher)亲手打造的 [2]。

较亲近工党的智库主要有公共政策研究会(Institute of Public Policy Research,简称IPPR)、费边社、促进研究会(Catalyst)、外交政策中心(The Foreign Policy Centre,简称FPC)等。其中,公共政策研究会与工党领导人关系密切,费边社附属于工党,促进研究会是新左派的重要阵地,外交政策中心由时任英国首相的工党领袖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直接领导组建[2]。

非党派智库和跨党派智库。许多在英国乃至全世界都赫赫有名的智库,如伦敦国际战略研究所(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Strategic Studies,简称IISS)、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Chatham House)、皇家三军防务研究所(Royal United Services Institute,简称RUSI)、欧洲改革中心(Centre for European Reform,简称CER)等,都与政党保持着一定距离,相对中立。此外,英国还有一些声称要同时拥抱左和右的跨党派智库,如社会市场基金会(Social Market Foundation,简称SMF)、“公民”(Demos)[2]。

2 政党智库根植于英国“党有、党治、党享”的政治体制

英美同属盎格鲁撒克逊文化,同为西方民主国家,同是智库大国、智库强国。为什么美国社会认为独立性是智库之本,而英国公众却对政党智库的勃兴习以为常?

英国之所以形成迥异于美国的智库模式,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原因。

首先,英国政党在本国政治生活中的分量很重。与政党松散无力的美国相比,英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党有、党治、党享的国家:在英国,选民在全国大选中从政党提出的候选人中选举下议院议员,下议院多数党领袖自动出任无固定任期的首相,首相必须维持本党对自己的信任,否则就可能被迫下台——“铁娘子”撒切尔夫人就是在心怀不满的本党议员的逼迫下辞职的;而在美国,选民直接选举每届任期4年、连选连任不得多于2次的总统,总统可以无视本党的意见而不会受到惩罚——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总统就经常向世人证明这一点。正如在各色花草争奇斗妍的花园中,蜜蜂总是围拢在最美丽的花朵周围一样,在英国政治体系中,以兜售才智、影响决策为主责主业的智库,自然而然地选择了依附于居于政治体系核心地位的政党。

其次,文官集团在英国政府中处于较强势的地位。专家们普遍认为,近年来,美国文官的政治化倾向日渐增强,英国文官则仍然坚持着对政党政治的超然态度[3]——这在客观上强化了他们的权威。英国文官的力量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苏格兰阿伯丁大学的理查德·罗斯(Richard Rose)教授指出:“假如成千上万的文官停止执法,停止提供已经得到议会法案授权的公共服务,(英国)政府将于一夜之间崩溃”[4]。在内阁各部,职业文官通常比选任官员具备更多的专业知识,他们因此在决策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在认为政府的某项政策不道德或不智时,为了阻止该政策的执行,文官们甚至可能泄漏官方文件。在一定意义上,文官集团的过分强大部分解释了英国政府施政时显露出的巨大惯性——例如,“当撒切尔政府于1979年出掌权力时,它承继了之前的政府通过的数百个项目。……当玛格丽特·撒切尔离任时,有三分之二由政府负责的项目,都是由前任各政府开始实施的”[4]。在变革的种子难以从政府内部萌芽的情况下,政党求助于作为“思想坦克”的智库,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最后,经济压力也是迫使英国智库投入政党怀抱的一个重要原因。众所周知,智库是资金密集型行业,是“烧钱”的行当。在美国,多数智库都以非营利性组织的形式注册,可以享受免税待遇。同时,美国社会的慈善传统根深蒂固,除了捐钱捐物给穷人等弱势群体,还有大量的资金流向被称为“第五种权力”的智库——有的智库甚至仅靠捐款就能基本解决经费问题。被誉为“全球第一智库”的美国布鲁金斯学会,2010年、2011年、2012年、2013年和2014年的总运营收入分别为6929.8万、10227.5万、13203.7万、9756.3万和10756.2万美元,其中赠款分别占79%、85%、84%、84%和86% [5]。反观英国,怎么让英国人特别是英国富人为慈善事业慷慨解囊始终是个让各大慈善组织头痛的问题。社会市场基金会、慈善組织“捐赠运动”等进行的多项调查都表明,在慈善捐款上,英国人不及美国人大方,英国富人远比英国穷人缺乏爱心。简言之,由于民间慈善传统的羸弱,导致许多英国智库不得不依靠政党拨款才能生存下去。

3 政党智库与政党:若即若离、亦师亦友、休戚与共

根据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智库与公民社会项目”(Think Tanks and Civil Societies Program,简称TTCSP)发布的《2019年全球智库报告》(《2019 Global Go To Think Tank Index Report》),政党智库是指“正式附属于某一政党”(formally affiliated with a political party)的智库[6]。上述定义简单明了,但其对政党智库与政党之间关系的描述,对于大多数并不十分了解英国政治的中国读者而言,却是不准确的,甚至是有误导性的。事实上,在英国,政党智库虽然附属于政党,但二者之间的关系并不等同于中国人眼中的上下级关系。

在《2019年全球智库报告》中,专门研究智库的美国学者詹姆斯·麦甘(James G. McGann)在全球范围内评选出了38家“最佳政党智库”,这里面,英国智库争得两席,分别是排名第3的费边社和排名第10的“公民”[6]。其中,费边社与工党一百余年的互动历程,生动回答了政党智库是如何对政党施加影响的问题,二者之间的关系可谓英国式政党智库与政党之间关系的典范。

3.1 若即若离的关系

费边社与工党的结合经历了漫长的过程。一战前,费边社对工党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影响。可以说,费边社虽然参与了工党的创建,但对工党不冷不热,态度比较消极[7]。1900年2月,工党的前身劳工代表委员会成立。当时,费边社指派了2名代表去参加劳工代表委员会的成立大会,但没有给予他们具体的指示。这2名代表中,1人(即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未到会,1人(即爱德华·皮斯(Edward Pease))在大会上未发一言[7]。之后,在1906年1月的大选中,劳工代表委员会一举获得了29张选票——这一成功“在那个时候曾引起了轰动”[8],并在议会召开后开始采用“工党”这一名称,由此,费边社越来越重视工党,但对是否与工党结合仍犹疑不定。一战大大加快了费边社与工党结合的进程。一战期间,费边社帮助工党完善了组织机构,制定了新的党章和第一个正式纲领。1919年,费边社在“基础”(即“费边基础”)中宣布:“费边社是工党及国际社会主义者会议的组成部分;但它不受约束地参加所有可以被引导为它自己的目标服务的社会、经济和政治诸方面的宪法运动。[7]”这一表述明确了费边社是工党的一部分,同时也为费边社保留了充分的活动空间。1938年年底,费边社与一个名为新费边研究局(New Fabian Research Bureau)的组织合并,组成新的费边社。1939年6月,合并后的费边社召开第一次年度大会,通过了“规则”(即“费边规则”)。“规则”明确规定:“费边社附属于工党。[7]”至此,费边社对于工党的附属地位完全巩固。需要指出的是,费边社虽然附属于工党,但也是一个独立话事而非依令行事的社会组织,在组织、财务、活动等方面完全自主。形象地说,工党与费边社不是“父子”关系,而是“夫妻”关系。同时,工党与费边社的“婚姻”并非总是一帆风顺、和和气气,双方偶尔也会磕磕碰碰、吵吵闹闹,但最终还是不离不弃、荣辱与共。20世纪80年代,已经“同林”几十年的工党和费边社双双承受了一次“大难”,双方的关系也经受了一次“大考”:1981年,包括前财政大臣罗伊·詹金斯(Roy Jenkins)、前外交和联邦事务大臣大卫·欧文(David Owen)、前教育大臣雪莉·威廉斯夫人(Shirley Williams)在内的一些工党要人宣布脱党,并组建了一个新的政党社会民主党。在工党四分五裂的同时,费边社内部也由于身为费边社主席、前总书记的雪莉·威廉斯夫人的脱党行为而产生了裂痕,爆发了费边社是否还要附属于工党的争论。最终,费边社决定维持对工党的附属关系,并剥夺了那些加入社会民主党的社员们的投票权[1]。

3.2 亦师亦友的关系

费边社对工党的影响首先体现在思想方面。对于工党而言,费边社既是智囊,又是导师。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以知识分子为主的)费边社为以工人政党的面目登上历史舞台②[8]工党的发展壮大提供了行之有效的理论武装。1918年,费边社为工党起草的新的党章和第一个正式纲领被通过后,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费边主义(Fabianism)都是工党内的主流思想[9]。1945年,费边社社员迈克尔·杨(Michael Young)撰写的《让我们面对未来》(《Let us Face the Future》),被工党确定为竞选宣言,帮助工党赢得了历史性的选举胜利,夺得了执政地位。在1945—1951年任期内,“工党政府的许多开创性改革都是在费边社的论文或者小册子中首次提出的。[1]”此外,工党政府推行的国有化政策主要源于费边社的思想,殖民地政策也深受费边社的影响[7]。之后,“(1952年出版的)《新费边论丛》(《New Fabian Essays》)包括了安东尼·克罗斯兰德(Anthony Crosland)、理查德·蒂特马斯(Richard Titmuss)、理查德·克罗斯曼(Richard Crossman)、丹尼斯·希利(Denis Healey)、罗伊·詹金斯(Roy Jenkins)的贡献,将为使费边社的工作重新聚焦于持续存在于英国生活中的不平等问题做出很大的贡献。在1964年,这些思想家将被证明对制定下一届工党政府的议程至关重要。彼时,理查德·克罗斯曼、理查德·蒂特马斯、亚伯·史密斯(Abel-Smith)、安东尼·克罗斯兰德成为了支撑威尔逊政府大部分工作的智力引擎”[1]。20世纪80年代,面对气势如虹的“铁娘子”撒切尔夫人,费边社迎难而上,为工党夺取执政地位献计献策。这一时期,“费边社出版了许多重要的小册子,这些小册子既解决了当时的社会和经济挑战,又制定和阐明了左派再次获胜的选举战略”[1]。“20世纪90年代,费边社成为工党现代化进程中的一支主要力量——工党的现代化进程建立在费边社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工作的基础上,发展了许多即将塑造‘新工党(New Labour)的理念”[1]。具体来说,费边社通过一系列的研究与活动,帮助工党废除了党章中的公有制条款,完成了向现代化的全民政党的转变,赢得了1997年大选的压倒性胜利,并在之后实现了长达13年的连续执政。在托尼·布莱尔和戈登·布朗(Gordon Brown)执政期间,“费边社就改革君主制、消除儿童贫困、税收与公民身份(后者为工党政府决定提高税收以资助国民保健系统奠定了基础)召集了有影响力的政策委员会”[1]。2010年,在工党黯然下野后,费边社为工党争取选民长期提供了有力的智力支持。“在2010—2015年议会期间,工党由费边社的杰出成员埃德·米利班德(Ed Miliband)领导,费边社再次将重点放在解决政策制定者面临的重大问题上,包括国家和公共服务的未来,以及创建一个更为强劲、平衡和平等的经济。特别是费边社完成了有关公共支出选择和粮食贫困的主要政策委员会。在2015年大选和杰里米·科尔宾(Jeremy Corbyn)出人意料地当选为工党领袖之后,费边社作为工党运动中的一个多元化的、非派系的论坛的作用变得更加重要。费边社为各种不同意见的工党政治家提供了一个思想平台,并主持了工党对法律援助政策的独立审查——巴赫委员会(Bach Commission)。费边社还召集了关于零售业未来、技术和工作的政策委员会(与工会团体联合),并开展了关于社会保障和税收的重大研究计划”[1]。

其次,在组织建设上,费边社对工党也厥功至伟。在劳工代表委员会成立初期,“费边社对新组织最重要的直接贡献,是它不断施加压力,要求建立一笔法定的基金来支持‘当选的工党‘党员”[7]。“由于当时英国议会的议员是没有薪酬的,由政党为其议会党员支薪,可以维护议员和候选人的纪律,使得他们能够遵从党的指示和约束。……费边社的这一建议对于劳工代表委员会加强纪律和独立性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使它更像一个‘政党”[9]。1918年,费边社为工党起草的新党章“最革新的地方在于确定地方工党组织可以吸收个人党员”,从而“大大扩充了工党的社会基础,把一个基本上是工会和独立工党的、对自由党俯首帖耳的政党,改造成为1918年后唯一一个有可能与保守党争夺政权的挑战者”[9]。20世纪90年代,在费边社的帮助下,工党完成了一人一票选举党首的改革,为赢得1997年大选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組织基础。

最后,在工党执政期间,费边社还很好地扮演了“诤友”(critical friend)的角色,以逆耳忠言为工党政府闯滩越礁保驾护航。例如,在1945年工党实现全面执政后,费边“殖民局在1946-1947年度的报告里已经写道,殖民局考虑了很久对新政府所应采取的态度,结论是,‘我们应当保持独立,并经常提出友好的批评和鼓励,而不是做一个毫无批评的支持者。这样才是忠实于费边传统。这不是一个容易扮演的角色。我们不断地受到来自两方面的批评。……在殖民局认为必要的时候,它就采取‘独立的批评者的态度”[7]。

3.3 休戚与共的关系

费边社与工党深刻地纠缠在一起,说它们是“命运共同体”都毫不为过。1924年1月至11月,工党首次执政,此时,有22名费边社社员是下院议员,其中5人是拉姆齐·麦克唐纳(Ramsay MacDonald)的内阁成员[7]。1945年,工党在选举中大获全胜,克莱门特·艾德礼(Clement Attlee)取代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出任英国首相,费边社也迎来了最辉煌的时期,“在新国会里,费边社好象是在收获对它的报酬;那年晚些时候,玛格丽特·柯尔(先于选举学家们)对选举结果进行统计之后,欣喜若狂地列出了进入权力机关的费边社员的数目——以工党党员身份当选的394位国会议员中有229位,还有包括首相在内的10个内阁成员,35个政务次官和其他政府官员,以及11个国会私人秘书”[7]。费边社的巨大成功还体现在地方社数量的突飞猛进上:从1939年的6个猛增至1945年的120个[1]。费边社的成就是如此光彩夺目,以至于“一些颇具政治野心的傻瓜……悟出了一个道理:通往议会之路取自费边社,于是乎赶紧加入费边社。但是越来越明显,可得的空缺并不存在,这些急急忙忙加入费边社的‘随大流社员又急急忙忙退出去了”[7]。“1997年,在托尼·布莱尔以压倒性优势获胜后,下院有超过200名费边社议员,其中包括许多内阁成员”[1]。2020年,尽管此时的工党已在野10年,但费边社与工党的关系依然稳固如初。“(工党)新党魁基尔·斯塔默(Keir Starmer)议员和影子内阁财政大臣安内利塞·多兹(Anneliese Dodds)议员都是费边社执行委员会的成员,新的前座议员还包括其他数十名活跃的费边人”[1]。

4 政党智库的重要使命:找准英国在大国竞争时代的定位

传统上,英国是一个世界大国,英国政府、政党都习惯于为地球把脉,各大智库也自豪于自己的全球视野。现在,越来越多的意见领袖认为,英国应该在国际事务中扮演更为次要的角色。尽管如此,在一个日益不确定的、更具竞争性的世界中,找准英国在国际舞台上的位置,并妥善处理英国与其他大国之间的关系,始终是英国各大智库近年来关注的重要议题。

4.1 脱欧

脱欧是英国通过改变与其欧洲邻国的关系来解决国内问题的尝试。在2016年6月23日举行的公投中,“脱欧派”意外胜出,英国自此走上漫长而曲折的脱欧之路。2020年1月31日,英国正式脱欧。多数专家对英国在脱欧之后的发展前景表示担忧,他们认为,由于英国与欧洲大陆近在咫尺,因此,脱欧并不能使英国免于欧盟的麻烦,只会使英国和欧盟在面对俄罗斯或“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简称IS)构成的安全挑战时变得更加虚弱。新保守派智库亨利·杰克逊协会(Henry Jackson Society,简称HJS)“全球英国”项目主任詹姆斯·罗杰斯(James Rogers)等则认为,脱欧并不会显著危害英国的国际地位,英国保留了投射其全球影响的独特能力,“全球英国”(“Global Britain”)政策将加强英国在21世纪的全球作用与地位[10]。

4.2 英美“特殊关系”

英美关系是每一位英国首相都要优先处理的“国之大事”,也是英国几乎所有外交安全类智库都会涉足的研究领域。曾几何时,作为对托尼·布莱尔政府亦步亦趋跟随美国纵横四海特别是一起发动伊拉克战争的反思、反动,许多智库专家曾主张英国应放弃误导性的“特殊关系”想法,并敢于在两国之间存在分歧的问题上向美国说“不”。今天,刚刚与欧盟和平“分手”的英国,更加重视与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的关系,各大智库也看风使舵,就加强英美关系踊跃发表意见。对此,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战略家、伦敦国王学院战争系荣誉退休教授劳伦斯·弗里德曼(Lawrence Freedman)评论道:“自1962年以来,英国当权派就一直在反思迪安·艾奇逊(Dean Acheson)③的嘲讽:英国失去了它的帝国,也未能找到新的角色。与美国的特殊关系是一种补救办法。……‘全球英国意味着英国仍然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国家。英国的外交政策往往取决于与美国的一项大型联合项目,即二战、冷战及其结束、全球化以及随后的反恐战争。如果不再有与美国共享的伟大项目,那么英国将无所作为”[11]。

4.3 英中关系

英国人普遍认为,中国崛起是国际社会几十年来最宏大的故事之一。2015年10月,中国国家主席对英国的国事访问取得巨大成功,英国民间街谈巷议,主流媒体跟进报道,各大智库全程点评。面对潜龙出渊、强势崛起的中国,英国人心态复杂,对华态度呈现出明显的两面性:一方面,朝野普遍渴望英国能够从中国的快速发展中分一杯羹,甚至幻想英国未来可能扮演中国与西方之间的“经纪人”“中间商”角色;另一方面,政界、军界、学界和智库界仍有少数人存有冷战思维,在个别议题上对中国说三道四。例如,2019年12月11日(即2019年英国大选的前一天),政策研究中心旗下网站发表了英国学者拉多米尔·泰莱科特(Radomir Tylecote)的《为什么新的英国对华战略至关重要》文章,该文在承认中国在过去取得了让“数以亿计的中国人摆脱了贫困”的巨大成就的同时,提醒西方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丝路基金“都正在成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国际金融公司的潜在竞争对手”,警告英国要过问一下那些“在过去十年中招募了500名中国军事人员”的英国大学[12]。

參考文献:

[1] The Fabian Society. Our history[EB/OL]. [2020-07-25]. https://fabians.org.uk/about-us/our-history/.

[2]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 欧洲思想库及其对华研究[M]. 北京: 时事出版社, 2004: 4-6.

[3] 王海峰. 英美文官政治地位比较: 政治中立下的政治参与[J]. 三峡大学学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0, 32(4): 20-23.

[4] 小G.宾厄姆·鲍威尔, 拉塞尔·J·多尔顿, 卡雷·斯特罗姆, 等. 当代比较政治学: 世界视野(第十版)[M].杨红伟, 吴新叶, 曾纪茂, 等, 译.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7: 188, 207.

[5] 陈瑜. 世界著名智库的军事战略研究[M]. 北京: 九州出版社, 2016: 202.

[6] Think Tanks and Civil Societies Program of the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2019 Global go to think tank index report[R/OL]. (2020-01-28)[2020-07-25]. https://repository.upenn.edu/cgi/viewcontent. cgi·article=1018&context=think_tanks.

[7] (英)玛格丽特·柯尔. 费边社史[M]. 杜安夏, 杜小敬, 等,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84: 75-79, 87, 93-94, 201, 291-297, 311-312, 351-352.

[8] (英)亨利·佩林. 英国工党简史[M]. 江南造船厂业余学校英语翻译小组,译.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77: 18.

[9] 刘健. 费边社对英国工党的影响: 从十九世纪末至今[J]. 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 2016(3): 95-107.

[10] Henry Jackson Society. Global Britain: A twenty first century vision[R/OL]. (2019-01-03)[2019-12-10]. https:// henryjacksonsociety.org/shop-hjs/global-britain-a-twenty-first-century-vision/.

[11] FREEDMAN L. Trump and Brexit[EB/OL]. (2018-11-20)[2019-12-12]. https://www.iiss.org/publications/survival/2018/survival-global-politics-and-strategy-december-2018january2019/606-02-freedman-cm.

[12] TYLECOTE R. Why a new British strategy for China is crucial[EB/OL]. (2019-12-11)[2019-12-11]. https://capx. co/why-a-new-british-strategy-for-china-is-crucial/.

Remarkable Performance of British Partisan Think Tanks

Chen Yu

Institute of Party History and Literature of 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 Beijing 100017

Abstract: [Purpose/significance] Nowadays, despite the considerable enthusiasm for think tank research, there seems to be little attention given to partisan think tanks. Boasting a long history, British partisan think tanks enjoy a high reputation globally. Research into British partisan think tanks will serve to rectify some domestic scholars blind faith in US think tanks and their so-called “independence.” [Method/process] This paper attempts to categorize British partisan think tanks, analyzes the reasons why they prosper, explains their relationship with political parties, and summarizes their strategic insight regarding Britains relations with the European Union, the US, and China. [Result/conclusion] The paper holds that, in addition to focusing on US think tanks which are considered “independent” and “objective,” Chinese think tanks, official and semi-official ones in particular, should also pay attention to British partisan think tanks, which are distinctively characterized by their affiliation to political parties.

Keywords: British politics partisan think tanks affiliation Fabian Socie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