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彦
连绵的细雨,自上而下,拉成一条条晶莹的线,我知道,那是天与地的距离;萧瑟的秋风从远处吹来,漫过大地,摇落一片片憔悴的叶,我知道,那是夏与秋的距离。站在窗边,看着你那被雨雾模糊了的频频前倾的身影,我不知道,何时我们之间也有了无法逾越的距离。
记忆中的你,总是留着干净的平头,带着腼腆的笑意。你大我7岁,却总不厌其烦地带我玩。每次听到你上楼回家的脚步声,我便会从家里跑出来,接着“砰”的一声把妈妈的叮嘱关在门内,拉着你的手下楼。夏日里,我们几个孩子爱捉蛐蛐,我总是拉上你,那样,我便会成为捉得最多的那一个。而你,总在捉住蛐蛐之后,又将它们放走。你说:“蛐蛐爸妈找不到它们会着急的。”我恍然大悟,使劲点着头。夕阳斜斜地照过来,你的身影缓缓地覆盖在了我的身影上,没有一点距离。
……
前些日子你回来了,说中午请我们一家吃饭,我乐得在床上连滚三圈,左思右想不知带什么礼物给你好,毕竟从你大学毕业后我们已经有许久没有见面了。最终,我决定带上一瓶我奶奶自酿的糯米酒。
来到酒店大厅,我才发现来了那么多人,你满脸的谦卑和疲惫。看见我你笑了笑,便转过身与旁边的中年男子继续说话。在我失落的等待中宴会开始了。你一杯接一杯地敬酒,又是李科长,又是张主任。看着瓶子里迅速减少的茅台酒,再看看手中那瓶满满的糯米酒,我突然想起那个下午——奶奶不在家,我拉着你偷米酒喝。我喝了一杯,甜甜的糯米的清香立刻沁入心底。于是我忍不住想再喝一杯,却在刚刚触到酒瓶时被你制止了:“少喝多知味,酒喝多了是会醉的。”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你当时严肃而认真的表情,抬眼间却看见了你写满浓浓醉意的脸。今天的你是否已被这世上的“甜酒”灌得迷失了方向呢?
你又敬了一圈酒,突然停下,指著服务员刚端来的一道菜说:“这是醉烧野鸽,味道特别鲜,你们都尝尝!”你的话一下子击碎了我脑海里那些童年夏日里美好的回忆。我看着那碗白色的浓汤里时隐时现的鸽头,突然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
不知何时,宴会散了。我默默地将那一小瓶糯米酒放在了桌上,它的旁边是已经见底了的茅台酒瓶——这两只酒瓶之间似乎有着我望不穿的距离。楼下,你忙着在雨中送客,看着你嘴角弯得越来越大的弧度,看着你频频弯曲的身影,我突然觉得你的形象变得越来越模糊了。一种难以望穿的距离模糊了我的视线,阻断了今天的你与童年的你在我记忆中重合。难道这仅仅是时间挖成的壕堑?
——我实在说不清楚。
(指导教师 王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