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昕
春天同样是一道沟壑,但要逾越是需要依据的。
你只是不想在这里呆得太久,很多亲密的人便是走失于烂漫的花草中。冬天的冻伤已在最后的一场雪里自愈,你拒绝在和风中拿出来示人。
你习惯于没有浓稠的枝叶遮挡的天空,习惯于没有婉转的鸟鸣修饰的时光。
你决意直接抵向一片秋色,用粮食和酒祭奠在死亡中不能重生的亲人,他们让你对这个世界怀念至深。
能够与你相遇的事物,似乎都有些出乎意料。你已很久没有停下来,注视一扇亮灯的窗口,或者凝视一件保存完好的儿时的玩具。
一片刚刚舒展的新叶,难道与其他的叶子有什么不同吗?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避开俗世的灰尘。
没有一处空白,是为你的影子预留的。一顆露水一旦邂逅你的眼神,就会沦陷为记忆,而记忆是陈旧的。
真正感动你的,是雪地上的一个孩子,他正在将红色的围巾,围在雪人的脖子上。
时光再一次以祝福的方式把春天递给你。
此时,你并没醒来,你还睡在早到的鸟声里,睡在白梅的残香中。
虫声开始寻找草,而草正大规模地掠夺浅水,道路一点点地遭到覆盖。
你说,你并没打算出远门。
一个女人候在你的门外,要把一只装有干粮的挎包交给你,而她的背上斜挂着一把长柄雨伞。
她想提醒你,春天从来就不是一份礼物,请将流浪的蜂群看好了。
你把手伸过来,与我轻轻一握。
此前,我不知道世界是这样辽阔;想不到在一片陌生的海域能看到似曾相识的帆影;惊讶于他人的山巅能遇上被我勾勒无数次的雪莲。
路走得越远,乡音就越是纯粹;景致经历得越多,越能在繁杂中一眼认出曾经的炊烟。
你的出现,让我相信这故乡以外的地方我曾来过。
万物生长在我们的眼中,唯手与手的絮语,可以唤醒这片沉默。
出门或者回家,常常是同一条路。
遇上什么样的天气,并不取决于命运,只是与你的选择有关。
很多景物不可能为你预设,要么重新诞生,要么逐渐老去。当树梢上的一抹夕红,感触到让你流泪的时候,你的岁月必会出现散枝落叶的场面。
你最好走进山间的一家茶馆,选择一处窗外竹影婆娑的座位,要上一杯明前茶,然后,好好想想自己的亲人。
有些事物你也许会记上一辈子,唯独人,总是突如其来的,或者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