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山地省会城市绿色发展路径研究——基于贵州省贵阳市的实证考察

王天维

(中共贵阳市委党校 科研管理处，贵州 贵阳 550005)

20世纪以来，人类的发展观经历了“以经济增长为核心”“经济社会协调发展”“以人为中心”以及“绿色可持续发展”的演进过程。西方社会和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发展模式实践，激发了人们对新发展理念的探索。绿色发展理念作为五大新发展理念的重要组成部分，实现经济发展与生态改善双赢成为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内容。随着生态环境问题的日趋严峻复杂，坚决打赢污染防治攻坚战成为新常态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战略选择。中国是一个多山的国家，特别是西部地区山地面积广，平川地少，生态环境脆弱，经济基础薄弱，处理好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极其重要。省会城市作为西部省区经济首位度最高的城市，更好发挥经济增长极作用，需要形成内生于本土化的绿色发展模式。作为全国唯一没有平原支撑的省份，贵州境内山地城市众多，贵阳所占全省的经济比重最高。21世纪以来，贵阳率先在全国提出建设生态文明示范城市，成为西部最早探索绿色发展的山地省会城市。现有研究对绿色发展路径和评价的研究颇多，但偏向于纯理论推演和经验性总结，经过实证分析后对路径选择的研究偏少，特别是对地理特征和背景要素考虑不够充分，大量文献从逻辑推演的角度提出绿色发展策略。相比较而言，本文选择西部生态环境相对脆弱的贵阳市作为实证考察对象，更加注重既定生态环境约束下经济建设与生态建设的兼容路径，可以为其他类似地区走绿色发展之路提供参考。

一、贵阳探索绿色发展之路的实践分析

(一)贵阳探索绿色发展之路的历程

1.粗放型经济增长的“褐色发展”阶段

从改革开放初到20世纪末，贵阳市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始终围绕经济建设为中心，注重全市工农业总产值的快速增长，整个经济格局基本形成了以高排放、高污染为特征的“褐色”粗放型发展模式。这种“褐色发展”模式的典型特征表现在注重开发建设，环保意识不强，以重工业为主导的产业结构，带来了工业“三废”排放量巨大的后果。在独特的山地喀斯特地形地貌和以煤炭为主要能源消费格局下，大量没有脱硫煤炭燃烧产生的高浓度二氧化硫，在较高降雨量沉降作用下时常发生酸雨危害，让贵阳成为全国著名的“酸雨区”。表1显示了这一时期贵阳的酸雨危害情况，可以看出2000年前贵阳的降水PH值长期低于5.6，酸雨频率较高，二氧化硫不仅造成空气“褐色”污染，更给市民身体健康带来直接威胁。虽然这一时期贵阳涌现了一批贵州工业制造品，大部分是日常生产生活用品，但这些工业企业主要布局在城区内，带来了较大的节能减排、环境污染压力，也显示出该时期发展模式上主要以牺牲环境资源为代价来获取经济的增长。

表1 贵阳市主要年份降水PH年均值

2.偏向环境治理的“浅绿色发展”阶段

在贵阳特殊的地形地貌条件下，依靠煤、磷、铝等资源消耗虽然可以促进经济快速增长，但给生态环境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在资源要素需求越来越难以满足，生态环境压力越来越大的背景下，21世纪初贵阳开始探索循环经济之路。在摆脱“酸雨城市”帽子的过程中，政府开始大力实施“退二进三”政策。受益于住房货币化市场化改革，贵阳市的城市化进程逐渐加快，建筑业、房地产业逐渐兴盛起来，随着新城区的开发建设，贵阳第二产业增长动力开始由重工业向建筑业等领域转变，在户籍制度改革和人员流动加快背景下，城市商贸业的功能作用越来越突出，第三产业比重逐步增加。这一时期的发展模式，更多关注贵阳资源的短缺，特别是城市大气污染的治理，大力强调对生态环境的保护，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矛盾，但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贵阳在全国市场的工业制造品越来越少，形成了一种依赖外来工业品消费的市场格局，从表面上提升了第三产业比重，却形成了贵阳消费物价高企的后患隐忧。

3.走向生态文明的“深绿色发展”阶段

2007年以来，贵阳在经济建设中更加注重从资源循环利用的角度解决经济增长难以持续的问题，在全国率先作出建设生态文明城市的重大战略部署。2012年贵阳获批建设全国首个生态文明示范城市。党的十八大以来，贵阳进一步加快了生态文明建设步伐，2013年1月生态文明贵阳国际论坛正式获党中央、国务院批准举办，成为国内唯一以生态文明为主题的国家级国际论坛。贯彻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基本国策，推动循环发展、低碳发展成为贵阳探索绿色发展的主要目标任务之一。在新时期的经济发展战略上，贵阳利用生态环境优势和大数据先发优势，瞄准中高端制造，破解过去污染治理中工业企业关闭，产值结构比例降低等问题，推动制造业与大数据深度融合，促进传统企业加快网络化、数字化、智能化，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通过塑造“爽爽的贵阳·购物的天堂”的消费品牌和“创新创造·精益求精”的制造品牌，促进商贸业与制造业联动融合发展，探索经济绿色发展之路。表2显示2016-2019年期间贵州省对贵阳市的生态文明建设目标考核结果，可以看出绿色发展作为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内容，总体考核得分较高，但波动性较大，特别是在生态环境事件和中央环保督察责任追究事项方面还存在短板，说明贵阳的绿色发展之路还仍重道远。

表2 2016-2019年贵阳市生态文明建设目标评价考核情况表

(二)贵阳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的基本形态

1.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分析的基本方法

环境库兹涅茨曲线是20世纪Krueger和Grossman研究经济增长与环境污染之间的关系时，发现环境质量随着经济增长呈现出“先恶化后改善”的趋势，这种环境质量与人均收入间的关系被称为环境库兹涅茨曲线(EKC)。EKC描述了不同发展阶段的环境污染特征，可以较好地说明一个地区经济发展所走的路径，特别是可以反映出是否存在先污染后治理的发展过程。

在拟合EKC的线性模型方面主要有二次模型、三次模型、对数模型、对数二次模型等。本文选择对数二次模型，将消除物价影响的贵阳市人均GDP作为经济发展变量，采用二氧化硫年平均值、二氧化氮年平均值、市区大气可吸入颗粒物年平均值作为环境污染的指标，由于空气质量标准和监测指标在不断进行调整，结合各个指标内容实质的相对一致性，1990-2000年城市二氧化氮年日均值用城市氮氧化合物年均值进行替代，市区大气可吸入颗粒物年平均值用总悬浮颗粒物质(TSP)年平均值替代，其中1990年数据来自1990年贵州省环境状况公报，缺失数据通过插值法填补。

2.贵阳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的形态估计

参考张红凤、周峰、杨慧、郭庆(2009)[1]，周国富、李时兴(2012)[2]等人的做法，选择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的简约对数形式回归方程来进行分析。因采用对数形式可有效消除数据异方差的问题,有利于模型估计的准确性,但估计系数的经济学含义也会随之改变。我们将模型基本形式设定如下:

lnyi=β0+β1lnxi+β2(lnxi)2+β3(lnxi)3+β4zi+εi

其中lnyi表示年度因变量环境污染物(二氧化硫年平均值、二氧化氮年平均值、市区大气可吸入颗粒物年平均值)，lnxi是年度人均GDP，z为控制变量(主要控制产业结构、对外开放、社会公众影响)，εi为随机误差项。当β1>0且β2=0和β3=0时，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之间为正相关的线性关系；当β1<0且β2=0，β3=0时，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之间为负相关的线性关系；当β1>0，β2<0和β3=0时，,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之间为倒U型关系；当β1>0，β2>0和β3=0时，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之间为U型关系；当β1>0，β2<0和β3>0时，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之间呈现N型或“—”型关系；当β1>0，β2<0和β3<0时，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之间呈现倒N型或“”型。我们选择1990-2019年间贵阳市的相关数据，各项数据主要来源于《贵阳市统计年鉴》，分别对三类污染指标与人均GDP的关系建立时间序列协整模型。各个变量的描述性统计量如表3所示。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

由于时间序列数据可能会存在伪回归问题，对各个变量进行了单位根检验，结果发现人均GDP值并不平稳，但通过一阶差分后平稳，其他变量同样总体存在类似情形，说明各个变量具有一阶单整关系。同时，我们分别将人均GDP与三类环境污染指标做协整秩检验，结果均显示出至少有一对、最多有三对协整关系，通过VECM模型残差自相关检验，结果均可以接受“无自相关”的原假设，系统稳定性检验也显示出除VECM模型本身所假设的单位根之外，伴随矩阵的所有特征值均落在单位圆之内。为此，本文采用Johansen提出的MLE方法估计向量误差修正模型(VECM)，进一步考察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之间的长期均衡关系，说明EKC的基本形态。整个估计过程中我们控制了产业结构、对外开放和社会公众因素对环境污染的影响，产业结构变量选择第二产业的比重来衡量、经济对外开放度以进出口总额占GDP比重来体现，社会公众因素采用文教卫事业支出占一般公共预算支出的比重来代替，选择这三个控制变量主要是考虑到改革开放以来这三个因素对空气质量具有相对明显的影响。具体估计结果见表4所示。

表4 贵阳市1990-2019年环境库茨涅茨曲线(EKC)形态协整检验结果

(三)当前贵阳所处的绿色发展阶段性评价

从表3协整方程模型结果来看，三个方程模型中均呈现出：β1>0，β2<0和β3>0的结果，只是在不同污染指标方程中的回归系数显著性程度不一致，除人均GDP一次项在氮氧化物方程中在10%水平上显著、人均GDP二次项和三次项在5%水平上显著外，其他两个方程中的人均GDP一次项、二次项、三次项均在1%水平上显著，这表明贵阳市的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具有自身的独特性，不能用传统的环境库兹涅茨倒U型曲线来分析贵阳的发展路径，贵阳的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之间主要呈现“N型”路径。这反映出改革开放以来贵阳环境污染呈现出“增加——降低——增加”的基本态势，这与20世纪90年代以来大力开展酸雨治理，探索循环经济的事实比较相符，说明贵阳生态环境治理的确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然而，二氧化氮年平均值指标在近年来一直处于波动状态，说明治理难度较大。长期以来传统的高耗能、高污染行业得到了关停和升级改造，但是新时期又可能出现了新的污染源，这充分说明绿色发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长期坚守生态底线和发展底线。

二、新形势下贵阳推进绿色发展的时代特征

(一)新常态下宏观经济增速下降

21世纪以来中国宏观经济经历了长达10多年的中高速增长，但到第二个10年，无论是全国，还是贵州、乃至贵阳，经济增速开始逐渐放缓。特别是2020年以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对全国宏观经济造成了重大冲击，一季度全国经济增速甚至出现了负增长。值得关注的是，虽然上半年中国GDP同比下降1.6%，二季度增长3.2%，但是世界其他经济体经济增速明显下降，导致外需乏力。在世界疫情蔓延和全球经济同步深度下滑所带来的各种冲击、风险下，贵阳经济发展既面临机遇，也面临挑战。

(二)经济增长动力转向创新驱动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依靠传统的低成本劳动力、偏低的自然资源要素价格和外向型需求，在经济体制改革过程中综合实力明显增强。进入新时代，国民收入总体进入了中等收入阶段。劳动力成本上升，环境资源越来越不可持续，特别是在日益复杂的国际环境中，单纯依靠投资驱动、要素驱动经济增长的难度越来越大。在贵阳人均收入水平逐渐增加的条件下，自然要素禀赋结构将发生变化，长期以来相对丰富的劳动力和相对丰裕的自然资源格局将发生逆转，传统以劳动密集型、资源密集型的产业结构将发生改变，因而经济增长动力转向创新驱动是今后较长一段时间的基本趋势。

(三)绿色隐形贸易壁垒若隐若现

当前，随着全球各类保税区数量的增加，通过关税形式构成贸易壁垒的现象有所下降，但在技术、劳工及环保标准等方面的新型壁垒形式多样，作用逐渐增强。技术性壁垒和绿色壁垒相互交织，特别是在农产品领域，水产类、果蔬类及其制品、肉类由于品质达不到出口国标准、农药化肥残留超标以及微生物超标将被扣留或召回。在当前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世界，新冠病毒检测作为外贸产品常态化管控的重要手段，受到格外关注，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寻求建立弹性供应链，通过供应链区域化来应对国际贸易生产、加工、供应、流通中的不确定性。新冠肺炎等传染病作为生物安全风险防控的重要内容，不仅对外贸企业的生存与发展造成重大影响，也将促进各国更加注重贸易流通过程中潜在的卫生环境、健康等风险，进一步深化绿色贸易壁垒。

(四)生态环境污染风险约束增强

作为喀斯特山区城市，贵阳地域结构面临山多坡陡、平川地少，城市建设用地不足的问题(苏维词，2000)[3]。虽然经过长期治理，贵阳市空气环境中的二氧化硫年平均浓度逐渐降低，但是氮氧化合物年平均浓度有增加的趋势。从近年来贵阳大气环境污染物来看，虽然传统的二氧化硫、烟粉尘等污染得到了较好地控制，但是建筑施工扬尘、臭氧污染成为新的污染源。过去一段时间以来高污染、高能耗产业遗留的土壤污染风险不可轻视，废弃煤矿污水，煤矸石、磷矿渣、铝矿渣的无序堆放无时不刻对生态和饮用水安全构成威胁，即使在生态建设过程中培育的林地也需要关注其土壤中的重金属潜在生态危害，确保生态安全。

(五)居民生态改善福利需求强烈

随着城市居民收入的增加，群众的需求层次不断提高，生态环境在人民群众生活幸福指数中的权重不断提高，逐渐从过去“盼温饱”到现在“盼环保”、从过去“求生存”到现在“求生态”，期盼享有更加优美的生态环境。从“低级需要”向“高级需要”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市民对生态环境的关注增加，越来越重视自身的工作、生活、居住环境。生态环境在群众生活幸福指数中的地位不断凸显，优美的生态环境成为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重要内容。普通群众不仅期盼居住环境的生态安全，周边没有环境污染，还关注消费产品的绿色健康和便捷程度。提升群众生态获得感已经成为新时期经济发展与生态改善不可回避的问题。

三、影响贵阳绿色发展的主要因素分析

(一)产业结构调整的生态经济效益不足

改革开放以来，贵阳的产业结构调整呈现出“退二进三”、第一产业比重持续降低、第三产业逐渐成为主导的局面。从1978-2019年贵阳市工业结构变化趋势(图1)来看，全市第二产业比重逐渐降低，已经由1978年的65.4%下降到2019年的37%，特别是工业产值占GDP比重下降了一半多，从过去占60%变化到仅有21.51%，传统工业主导的城市性质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在第二产业内部，工业从占绝对份额变为占大部份额，建筑业的比重迅速增加，占GDP的比重从1978年的5.3%增长到15.54%，特别是2009年以来，均保持在10%以上的比例，说明城市化建设对经济的影响作用显著，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贵阳城市建设步伐的加快，房地产业的兴起成为支撑第二产业发展的重要力量。

图1 1978-2019年贵阳市工业结构变化趋势图数据来源：历年贵阳统计年鉴

其中S为产业，i为产业类别，Y为产值，L为从业人数，通过相应产业的增加值比重与对应的劳动力就业比重之比与1之差反映贵阳三次产业对人力资源的利用程度。结果显示1994—2018年期间贵阳市三次产业结构偏离度总体上表现出缩小的趋势，调整幅度最大的是第二产业，已经从最高点的1.56下降到0.16，但是第一产业的结构偏离度始终保持在-0.7与-0.8之间，说明以农业为主的第一产业效率还比较低，人力资源没有得到充分利用。同时，贵阳产业结构总体上显示出“去工业化”趋向，如果一个城市长期依靠建筑业支撑第二产业发展，工业制造业实力不足，很有可能出现需求饱和造成产能过剩浪费资源，也有可能造成挤占社会其他资源，导致经济增长粗放，呈现实体经济逐渐偏弱的隐忧，说明在注重环境保护中要兼顾促进经济发展的作用，统筹推进生态保护和经济发展。

(二)外资外贸产业的绿色带动效应不够

改革开放以来，贵阳市努力改变“不沿江、不沿边、不沿海”的贫穷落后面貌，稳步推进经济社会领域“大开放”，积极创建内陆开放型城市。从纵向上看，贵阳的开放型经济水平不断提升，但是外向型经济规模不够大，外贸进出口促进经济绿色发展的规模效应没有得到充分体现。无论是在货物进出口贸易方面，还是在外商投资方面，贵阳与20世纪80年代处于同一经济发展水平的沿海城市差距拉大，经济发展接受外来先进环保技术溢出效应偏低，同时国外产业转移的污染也相对较少。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之后，贵阳市的外贸进出口产品总体上以机电产品，化工类、农产品等资源型商品进出口为主，肥料、磷化工产品等是贵阳地区长期以来出口的主要品类，特别是工业热法磷酸生产过程带来的污染、产生的磷石膏废渣等对生态环境的长远影响较大，粗放型资源产品主导的外贸产品结构效应加剧了生态环境恶化。近年来，随着大数据、跨境电商等新兴业态的兴起，加之生态绿化建设的加快，大气中的可吸入性颗粒物相应减少，但出口创汇的效果还不明显。这深刻说明贵阳的外资外贸业具有结构性生态环境影响，但总体带动效应还不够充分。

(三)城市化进程增大资源环境承载压力

改革开放以来，贵阳的行政区域面积虽然几经调整，但是总体变化不大，新世纪以来一直保持在8034平方千米。随着工业化、市场化、城镇化进程的加快， 大量人口进入城市，人口密度逐渐增加。土地资源承载不足，受农业产业配套土地指标制约，目前无论是工业用地还是农业用地，普遍存在新增用地指标远远不能满足产业发展需要的现象。在经济社会发展和物质消费水平不断提高的背景下，贵阳市生活垃圾产生量逐年上升，环境隐患日益突出，已成为新型城镇化发展的制约因素。在城市产业发展要素方面，用电成本偏高是工业企业和大数据企业普遍反应强烈的问题之一，一些企业的用电成本占生产成本的50-70%，体现不出贵阳的电价优势。虽然贵阳水资源丰富，但存在分布不均匀、水资源分布与企业分布不协调的问题。

(四)生态治理体系内在激励机制不充分

作为欠发达、欠开发的后发展地区，贵阳的城市化和工业化的历史任务还没有完成，黔中城市群还处于基础建设阶段，贵阳贵安融合也才开始起步，未来城市化建设和深度工业化将对生态环境建设带来较大压力。从既有的环境治理体系来看，过去重点立足贵阳主城区地域开展环境治理的方式还需要完善，环境污染容易受到地理空间相邻地区生态建设的影响。贵阳市的资源承载力有限，如何实行能源、水资源消耗、建设用地等总量和强度双控，形成充分反映市场供求和资源稀缺程度、体现生态价值和环境损害成本的资源环境价格机制[4]，当前还存在一定的困难。

四、优化贵阳绿色发展路径的对策建议

根据2011年国务院发布的《全国主体功能区规划》，黔中地区的贵阳属于重点开发区域。2017年12月国务院批复的《贵阳市城市总体规划2011-2020年(2017年修订)》对贵阳城市的经济、生态等职能进一步明确。2020年3月，《中共贵州省委贵州省人民政府关于支持贵安新区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明确提出推动贵阳贵安协同融合发展，这有助于缓解当前贵阳资源环境方面的压力，进一步拓展城市空间，打造黔中经济体量大能级城市群。要着眼于贵阳贵安全域资源环境承载力、人口容量、用地规模和开发强度，形成协调一体的绿色发展规划体系，优化区域发展方式，推动高质量发展。

(一)推动三次产业转型升级优化产业结构

一是优化农业产业结构，大力发展特色食品加工业。要充分学习借鉴外地经验，研发本地特色食品加工制造技术，推进农产品加工业提升行动，加大对本地“黔山牌”“猕猴桃”“古茶”等产品的加工技术攻关力度，要对标外地相应产品，合理进行价格定位，生产满足不同消费者需求偏好的产品，实现第一产业提质增效。

二是推进本地装备制造业绿色发展。当前，关键是要立足贵阳大力发展的六大新产业和贵安新区聚焦的“五大主导产业”，围绕产业链进行招商引资，围绕产业发展需求搞好配套设施建设。要调整工业内部产业结构，在保持传统的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业、电力、热力生产和供应业、烟草制品业优势的基础上，依托已经初步形成的装备制造产业体系，大力开展技术创新，在工程机械、专用数控机床、关键液压件、通用基础件、汽车零部件、飞机零部件、特种(改装)车辆、专用机械及仪器仪表领域建链、补链，实现装备制造业的绿色发展。

三是更好发挥第三产业服务实体经济的作用。要着眼于市民消费结构升级的趋势和特点，依靠互联网、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推进传统批发零售商贸业的转型升级，促进更多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的交错发展。要立足贵阳在西部陆海新通道建设中的物流枢纽功能定位，结合周边省市和陆海沿边国家及其重要经济体的需求，利用贵阳的气候和生物资源优势，大力发展大健康产业和生态旅游业。要更好发挥大数据产业的先发优势，在实现贵阳贵安融合发展的过程中，合理规划定位相互之间产业的分工和定位，让信息化、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业态融入制造业，引导更多的资金投入到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中来，切实解决房地产业过度扩张带来的金融资源错配问题，促进实体经济健康发展。

(二)提高对外开放水平壮大绿色外贸产业

一是要进一步提升利用外资的规模。要改进传统的对外引资模式，针对生产要素价格优势减弱的短板，结合贵阳贵安资源环境承载力，大力用好各类开放平台和工业园区较好的资源禀赋基础，转变传统引资方式，建设国际一流营商环境，促进投资便利化、自由化。要加快建设国际快件中心、国际货运中心和保税物流中心，坚持国际化标准，物流设施建设先行，发挥保税物流应对不确定性事件的作用。坚持竞争中性原则，更好发挥外商投资企业在外贸进出口中的重要作用，认真落实准入前国民待遇加负面清单管理制度，坚持环保标准，鼓励支持先进绿色技术投资。要立足贵阳现行的进出口来源地，超前谋划和预计可能存在的潜在风险，实现多渠道多途径利用外资。

二是发挥好外贸的产业结构优化效应。在对外招商引资过程中，要大力推动外商投资企业与本地各类企业的合作，通过参股、入股、控股等多种方式发展混合经济。要放宽资源密集型产品、清洁生产技术、工艺的进口限制，充分发挥进口贸易的功能，转变当前的外贸产品进出口结构，将资源型产品进行精深加工后再出口全球，进一步提升外贸业的价值。要大力支持新业态与新模式发展，充分利用贵阳贵安建设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的机遇和全国大数据中心的优势，加快国际营销网络建设，支持商会、协会、企业通过自建、合建、委托等多种方式在境外建设展示中心、分拨中心、批发市场、零售网点、服务体系等[5]，宣传贵阳特色产品，增强实际商业存在。

三是挖掘外贸业技术绿色溢出效应。要优化投资结构，大力引进技术含量高资源消耗少的产业，大力推动本土外贸企业转变为技术密集型企业，提高贸易出口产品的质量，减少对能源的消耗和资源的浪费。要重点针对贵阳的磷煤化工企业和烟草加工行业，鼓励循环型生产，改变传统的资源密集型产品出口方式，推动技术和产品创新，优化出口产品结构[6]。要积极利用国家生态文明建设试验区先行区的优势，探索在大数据产业、装备制造业等领域与国际环境标准接轨，不断提高贵阳外贸产品的竞争优势。要进一步用好生态文明贵阳国际论坛和数博会的平台优势，积极参与国际上外贸和生态环境的交流与讨论，协助中央部委与周边主要贸易伙伴在知识产权保护、环境保护、政府采购等高标准、高技术领域的谈判，扩大对贵阳急需的咨询、节能环保、研发设计、环境服务等知识、技术密集型生产性服务进口，主动顺应新一轮国际经贸规则演变和重构的趋势，逐步实现“外贸与环境双顺差”的格局。

(三)加大绿色科技研发提升节能减排效率

一是要开展绿色制造研发体系建设。选择磷煤化工、铝及铝加工、特色食品业、医药制造业、装备制造业等重点产业开展工业全产业链和工业产品全生命周期绿色发展技术创新体系建设，推动企业与高校、科研院所等联动，推进核心关键技术联合攻关。要针对开阳、息烽等地区磷煤化工行业，重点研发磷石膏、赤泥等工业废渣的循环利用技术。要充分发挥经开区、高新区和各类工业园区的产业集群优势，支持绿色制造共性技术研发，推广应用先进、成熟的节能新技术、新工艺、新设备和新材料，推动科技成果转化，生产具有节能、环保、高可靠性、长寿命和易回收等特性的绿色产品。

二是突出对传统产业的技术改造。要统筹节约能耗、保护环境和促进就业三者之间的关系，产业技术改造中突出减轻对环境和能源的依赖，选择节能、节水型技术和生产工具。在黔中城市群建设过程中，要结合贵阳的地理环境与气候特征，特别是冬季取暖的需要，大力发展绿色节能建筑，对住房设计、建设运行中某些关键部分推广节能产品，实施集中供暖，用新能源代替传统能源。要结合贵阳人多地少、特别是无平原支撑的短板，大力开发节地型生物技术，促进形成人地和谐共生的生态环境。针对新时期农村地区畜禽养殖规模化集中化的发展趋势，大力推进禽畜粪便无害化处理、资源化利用。要针对农业农药残留治理，土壤重金属污染修复等方面的技术引进力度，加大“三标一品”推广力度，确保农业生态环境绿色。

三是创新生态领域科研机制。要着眼于未来贵阳城市空间拓展，当前科研环境氛围不浓的实际，围绕先进装备制造业、中高端消费品制造业、新能源产业、新材料产业、数字产业、健康医药产业六大新产业，从研究经费、税收和信贷等多方面支持产业绿色研发活动，推广和应用清洁生产技术和工艺[7]，加快绿色技术创新人才的培养，激励企业的绿色技术创新行为。要根据需要引导新型产业按照国际环保标准，重视原材料生产、加工过程和最终产品及售后服务的技术标准，研发新的生产工具、生产工艺，降低单位产出对环境的压力，提升走绿色发展道路的内生动力。

(四)注重生物安全强化对生态环境的保护

一是要将生物安全作为生态环境风险防控的重要内容。在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建设过程中，要将生物安全作为制度机制建设的重点领域，在对外开放、发展对外贸易过程中，严格落实转基因生物进出口管理机制，有效防范各类生物病媒源生物及其产品的越境转移，对人体和环境造成危害。要着眼于贵阳对外开放、城市化进程加快的新形势，将生物安全上升到制度战略层面，将其作为“健康贵阳和美好贵阳”的重要内容，加快完善生态环境风险监测预警体系，加大对传染性病原体、外来物种入侵的管控，全面提高生物安全治理能力。

二是要化危为机从生态安全中寻求生物经济发展空间。在建设国家生态文明示范区先行区过程中，既要关注大数据、大健康产业，特别是特色食品加工制造等领域可能存在的生物安全风险隐患，更要基于大健康、大数据产业进一步挖掘生物制药、特色生物食品的经济潜能，结合实际规划贵阳生物经济战略和科技及产业发展，大力培育生物经济。在后疫情时代，贵阳要立足已有的医药制造基础，合理利用贵州山地立体空间生物资源丰富多样的优势，开发生物技术产品，满足新时期人们的美好生活需求。

三是更加注重应对经济发展中的潜在环境风险。要统筹生物安全领域各类风险的“防”与“治”，特别是要建立好应急储备体系。要立足粮食运输、国际贸易和旅游业增长加快食源性、动物源性病原体和疾病媒介流动的新形势，结合贵阳地域实际，做好前瞻性应对。作为喀斯特山地农业地区，贵阳实现粮食自给难度较大，需要从外地调运大量粮食。一方面要夯实公共卫生防疫第一道防线，常态化开展动物疫源疫病监测防控，重视流行病学数据收集与信息共享，加强公共卫生大数据监测信息平台体系建设[8]。另一方面要注重应急物资储备，形成国储、省储、全民分散储的主粮与替代食材的储备体系，建立涉及生物安全的本土特色种子风控保障体系与高质高产的生产体系，强化对转基因生物和生物技术的管控，注重对本地生态资源的保护，提升应急保障能力。

(五)健全有利于绿色发展的生产生活机制

一是统筹个体利益与全局利益的关系。在进行经济社会与重大环保政策选择和重大技术推广时，应从社会整体利益出发，对不同领域和行业的技术路线方案，进行全生命周期的资源利用效率和环境影响效果比较，以防止局部优化而整体不优的现象[9]。这突出表现在贵阳垃圾焚烧发电厂的建设与运营上，邻避效应的后果导致全局最优的决策难以得到顺利实施。要创新利益融合机制，以优惠或免费电价、就业机会等方式，将垃圾焚烧发电厂产生的发电收益充分分享到焚烧厂周边居民，更好地统筹生态保护与民生改善之间的关系。要结合贵阳的生态资源承载力，强化各级政府生态环境考核力度，发展绿色进口贸易，通过扩大进口替代高耗能、高污染的产业，缓解节能减排的压力。

二是健全支持绿色生产的机制。从产业政策上引导节能、节地、节水、节材的循环经济和环保产业，促进产业向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方向发展。对不同类别不同领域的行业因类施策，对市民健康和生态环境影响较大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污染排放物，实行强制性标准，特别是外向型企业，可以坚持国际性标准。对量大面广的中小企业和农村地区，实行行业推荐标准，大力推动节水型农业工业的发展。完善环保信息披露制度，提升环境信息公开透明度，发挥群众和舆论对企业生态环境行为的监督作用。要进一步用好税收、价格、财政补贴、绿色信贷、排放交易等政策工具，推动企业外部成本和效益的内部化，引导企业绿色生产和消费。要加强环境执法力度，对于破坏环境、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发展生产的企业和个人依法严肃查处。

三是建立鼓励绿色消费的机制。要将绿色生活方式作为文明城市创建的重要内容，将低碳绿色融入贵阳文化体系，进一步完善绿色产品和服务标识制度，引导市民绿色消费。发挥公共部门的示范带头作用，坚持凡是财政资金支付的采购优先购买绿色产品和服务。要积极培养市民自觉在衣、食、住、行、游等方面形成节约集约的意识，将绿色低碳体现在每个人的生活细节上。要从政策制度上大力鼓励居民购买节能减排等绿色产品，对新型绿色产品在购买和使用过程中给予增值税减免，降低节能减排产品的价格，提升市民坚持厉行节约、绿色低碳和健康文明生活方式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