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方方
金色的斜阳将田间的小道照得亮晶晶的,被脚板磨光滑的小石头反射着太阳的光,像夜晚的星星在眨眼睛。不远处,一朵不起眼的小野花依着野草,跳起了春天重生的舞曲,一切都是暖暖的,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沉醉的味道。
我们一家人回老家去探望住在农村的表叔。
表叔一家住在窑洞里,也是村子里唯一一户至今还住在窑洞里的。毕竟窑洞三面黑沉沉的,只有一面可以透光,但凡条件稍微好点的,都是不太愿意住在里面的。
表叔家里还有年过花甲的父母和一个残疾兄长,只有刚过不惑之年的表叔一个劳动力。他一个人挑起了家里的大梁,干家务、养牲畜、干农活、操持果园。父母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觉得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但是,那天我趕上了一件令人记忆深刻的事——一堂生命的课。
那天,表叔家的一只母羊要产崽。我们到的时候,表叔正在给预产的母羊铺草,招呼过我们之后,表叔便全神贯注地帮母羊产崽。而我也正好目睹了新生命诞生的全过程。
当母羊卧倒在草铺上时,一只小羊已经从母羊的产道里露出了两条细小的腿,表叔使劲把它拉了出来。小家伙全身包在黏黏的胎衣中,使劲扑腾。表叔用手扯开那层薄薄的胎衣,浑身湿漉漉的、瘦瘦的、沾着些许血腥的、毛色雪白的、大约两尺长的小羊羔出生了。
表叔拿来一根绳子,帮小羊扎好脐带,以免感染。在这过程中,母羊一直都很安静,小羊生下来之后,母羊便不停地舔舐小羊。我看到这一幕不禁好奇地向表叔询问。表叔说:“母羊在生下小羊后,只有不停地舔舐它,才会记住它们的味道,从而辨别自己的孩子。”
“舐犊情深!”我居然亲眼见到了!
表叔把小羊放在火堆边上,烤去身上的羊水,以免小羊感冒。母羊那边的生产还在继续,很快,这只小羊又有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让我极为吃惊的是,只几分钟,最早生出来的小羊已经能够站起来了,虽然走起来还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
“跪天跪地跪父母。”表叔笑着和我说,还不忘把靠近火堆的小羊抱开一点,以免被火灼伤,然后把母羊为保护幼子而不停刨动和拨弄小羊的蹄子挪开。
表叔不停地忙着翻晒小羊的皮毛,而我在观察母羊和小羊的同时,也对表叔添了许多敬爱。表叔的命运是辛酸悲楚的,可我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沉郁木讷的神色,相反,他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乐观和顽强,还有爱和慈悲。原来,不幸有时候虽然是命运强加给人们的,但内心强大的人,从来不会被命运击垮。
衣着寒酸的表叔,给我上了一堂课,这堂课让我一生都受益无穷。
【浙江泰顺县育才初中,指导老师:梁祥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