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积三
岁末整理旧书,其中不乏故交旧友所赠。赠书看似普通,然而蕴藏的岁月情谊却令人怀想不已。书内万字,胜于干言。轻抚藏书,那些故交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脑海中,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眼前反复播放,真真切切,一切物什似乎都带着当时的温度,触手可及。思绪回归,更觉得这一本本书超越了其本身,成为我开启过往之旅的钥匙。
文坛快手张天笑
张笑天赠我的书挺多,有小说、剧本,也有散文集。其字如其文,隽雅秀朗,他总要在那书的扉页上,一笔不苟地写上“指正”“雅赏”之类的谦辞,让你体味到他对朋友的敬重。最难忘的是他赠予的第一部作品《永宁碑》,这是他从敦化调到长影总编室报到时,送给诸位同道的见面礼。全书73万字,他在旷日持久的采访中,记下了一千二百多万字的资料,足见其心血。
此公是文坛驰名的“下笔如有神”的快手,日写一万两千字,多时过两万。当时的《吉林文艺》常为缺头题和二题的文章发愁,他总能一解燃眉之急。“短篇不过夜,中篇不过周,长篇不过月”,赢得“下笔万言,倚马可待”的美名。其所以快,皆因有生活之底气,他敬畏红尘烟火,心系草根苍生。又加之对历史有相当深厚的学养,使其对时代和现实有独到的理解和感悟,终使他成为著作等身的大咖和电影剧作家。
嗟夫,天不假年,2016年2月23日那天之后,再也得不到笑天的赠书了。
引道“屠龙”傅兆先
金庸大师的《倚天屠龙记》是傅兆先兄赠我的书,它在所有的赠书中,具有特别的意义。兆先兄是著名表演艺术家孙才华大姐的夫君,他乃蜚声海内外的舞蹈表演艺术家和舞蹈理论家,系舞蹈学院的奠基人之一。其代表作为经典舞剧《宝莲灯》,他在剧中饰主角刘彦昌。
在下愚钝,曾对武侠类作品不敢恭维。兆先兄也不同我一争口舌之快,把我圈在他劈柴胡同的家里,读了多日的《倚天屠龙记》。
记得他家的小院里有棵高高的香椿树,每日里,我便坐在树下读“屠龙”。他呢,除了在书房里忙自己的事,也不搅扰我,只是到了饭口,张罗着给我做好吃的,其厨艺还真有两下子,那清蒸鱼、宫保鸡丁、米粉排骨……叫你吃了还想吃。
几天过去了,金大师的名作我一字不落地读罢。这时,他才微微地笑了,浅问:“觉得怎么样,能人阁下的法眼吗?”
我深感无地自容,悔恨自己见识浅。
自那以后,我对金庸等人的“成年人的童话”便刮目相看了。
兆先兄的书房里满眼是書,他对书格外爱惜,每一本都用清一色枇杷黄的硬纸包着封皮,他赠我的《倚天屠龙记》我不敢有丝毫的折损,看着它,便想起兄之深情,和那终生不能忘怀的美意。
“书画人生”说鲁光
鲁光兄的赠书,是他的《书画人生》,很厚,压腕得沉。
其文笔,如他的人一样,淳朴,且富有韵致。读起,便放也放不下。
鲁兄的人生,亦如其文采,隽永无边。
他是书写中国女排、弘扬女排精神第一人,其报告文学《中国姑娘》闻名遐迩,朋友们笑称其为“中国姑娘之父”。
他是一位探险者,曾沿长江一路向西踏勘,寻得她真正的源头;为写电影剧本《第三女神》,竟冒生命危险,勇攀雪峰,采得高山雪莲为证。
鲁兄既是文坛的高手,又让自己的丹青画笔摇曳生姿。前些年,他突然宣布,要从文坛绝尘而去,一门心思去当画家了。我甚觉可惜,竟自不量力地要编一套新散文集,邀他写其中的一集。他爱朋友,重友情,竟慷慨地答应了,改变了“搁笔”的主意,很快就把稿子完成了。可谁料想,赵公元帅当道,书未出成。当我无奈地把这消息告诉他后,他立即复信,说:“虽事未成,但老兄宝贵生命的一部分献给了朋友。谢谢!”随后,又邀我去他的“五峰山居”把酒话江湖。鲁兄的宽慰,更叫我悔不当初。手捧他的《书画人生》,心里感到暖暖的,觉得朋友的份量,如那书一样沉甸甸的。
鲁兄在赠书里还藏有一笺,催我及早加入画家的行列,那字字句句,勾得我心里火辣辣的。兄知吾心,我心足矣!吾兄扬鞭,愿来日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