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关月
徐悲鸿(1895-1953)《奴隶与狮》 油彩 画布 123.3×152.8cm 1924年作款识:悲鸿 甲子初秋 (左下)估价:3.5亿-4.5亿港元(4500万-5800万美元)
中国现代艺术巨匠徐悲鸿主题性创作绘画开山之作——油画《奴隶与狮》4月19日亮相佳士得香港艺廊,并将于5月24日在专场晚间拍卖。这幅作品标志着徐悲鸿艺术生涯的第一个创作高峰,为其最重要代表作之一,也是中国艺术史上里程碑式的重要作品。
1919 年,徐悲鸿与夫人蒋碧薇赴法留学,此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
此后的八年留学时期,徐悲鸿因生活的拮据,除1920 年5 月-1921 年7 月之前曾正式在法国国立最高美术学校图画科学习外,其余时间主要是在法、德、英的博物馆和各类画室临摹和练习,准确地说,是一种“游学”的状态。
1921 年7 月至1923 年春,由于国内政局动荡,基本断绝了留学公费的供给。为了缩减开支,又适逢德国马克大幅贬值,徐蒋夫妇二人移居柏林,并在那里画了大量动物和人物习作。徐悲鸿生性喜画猛兽,其中以狮子为最,他说狮子虽是猛兽,但其性和易,和虎豹不同,所以称为兽王。柏林动物园狮栏呈半圆形,三面朝向观众,使人可以从各个角度观看狮子的动态,有利于画家进行速写。
他在《徐悲鸿自述》和《述学》中曾回忆道:
“柏林之动物园,最有利于美术家。猛兽之槛恒作半圆形,可三面而观。余性爱画狮,因值天气晴明,或上午无范人时,辄往写之。”
除直接师法造化外,徐悲鸿的狮子造型也多有借鉴法国的浪漫主义雕塑家Antoine Louis Barye(1796-1875)作品,其雕塑《待猎之狮》《狮子与蛇》等,对徐悲鸿创作产生很大影响。故徐悲鸿狮子结构之准确、造型之生动前所未有,是中西合璧的成功典范。
《奴隶与狮》作于1924 年,此时29 岁的徐悲鸿赴法苦读已有五年,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素养使他对中西绘画短长的比较客观而准确、致力方向明确而坚定,并将各派之长融会贯通,在作画之前,已有主旨在胸,因此,可以游刃有余地把握画面效果,按照预定步骤,一气呵成。他的大幅创作也就在此时开始了。《奴隶与狮》高1.23 米、宽1.53 米,约16.93 平尺,是私人藏家手中尺幅最大的徐悲鸿油画,绝无仅有。
从1919 年至1942 年,徐悲鸿曾先后七次往返或途径南洋。新加坡成为徐悲鸿一生的重要转折点。
新加坡华人从上世纪30 年代就开始收藏中国艺术品,其中就包括商人黄曼士与黄孟圭兄弟。黄曼士被徐悲鸿视为“平生第一知己”,尊称其为二哥。曾全力资助徐悲鸿,并帮其办筹款画展,将钱汇回中国支持抗日,因此徐悲鸿有不少作画作留在新加坡。据统计,徐悲鸿赠与黄曼士兄弟俩的作品超过200 幅。
左图:徐悲鸿
据王震、杨作清著《徐悲鸿在南洋》和徐伯阳、金山合编《徐悲鸿年谱》的相关章节记述,1939 年初,徐悲鸿带着他的大量收藏踏上南洋之旅——包括1000 多件自己的代表作(包括留学时期的素描和在欧洲各博物馆的临摹之作),历年来搜集的中国古代绘画作品、陶瓷、古玩、珍本印拓书刊,历年来搜集的中国近代画家如任伯年、齐白石、张大千、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赵少昂、吴作人、黄君璧、溥儒等人的作品数百幅(其中任伯年与齐白石的就有200 多幅)。
1941 年12 月,日军突袭珍珠港,继而进攻新加坡。进退两难的徐悲鸿,将收藏的百余箱绘画创作及古代书画、近代名家书画、文玩、陶瓷、古籍善本等,分藏于韩槐准的红毛丹园和黄曼士的百扇斋,自己则迁至罗弄泉的崇文学校。该校由福建安溪会馆创办,校长钟青海善书法,与徐相识。
眼见狮城危在旦夕,徐与黄曼士等人商议,连夜将藏于百扇斋的绘画、书籍、碑帖、文玩、印章以及包括《奴隶与狮》《愚公移山》在内的几十幅油画,运至罗弄泉,埋于一枯井之内。1942 年1 月,徐悲鸿登上沦陷前最后一班开往印度的轮船,离开新加坡,仓促经缅甸回国。
徐悲鸿后一直未有机会再访新加坡。抗战结束后他多次打听这批作品的下落,却都没有得到回音。这批饱含心血的油画的丢失对徐悲鸿的打击非常大,晚年的他不作油画与此大有关系。
右图:徐悲鸿《奴隶与狮》局部
1949 年,徐悲鸿的学生陈晓南从海外学成归国的时候,曾专程到新加坡问询此事,但是他带回来的只有一些书籍,《奴隶与狮》未能被带回,而是辗转被新加坡重要藏家收藏,一直到2006 年重新在佳士得香港拍卖会上出现,以5388 万港元创下了当时中国油画拍卖的世界纪录。
作于1924 年的油画《奴隶与狮》,虽然不属于《田横五百士》《愚公移山》那类徐氏代表作,但它的价值和意义也是不容置疑的。
《奴隶与狮》是徐悲鸿历史神话题材作品的开端,取材于古希腊神话,是徐悲鸿唯一一件以西方故事为主题的作品。此画描绘的题材是最早由普林尼在其《自然史》中记录的一个虚构的故事:
徐悲鸿《愚公移山》素描稿 1940 年
上图:徐悲鸿《田横五百士》349×197cm 布面油画
不堪虐待而逃跑的非洲奴隶安得罗克勒,被主人捉住后押送到罗马,准备喂给马戏团的狮子,就在他被扔进狮笼,眼看就要被大卸八块的时候,却不期然地被狮子认了出来——原来在几年前的非洲,安得罗克勒曾为它取出过爪子上扎的一根刺。狮子知恩图报,没有伤害他。这个前所未见的场面甚至感动了残暴的奴隶主,安得罗克勒的死刑得以赦免,并获得了自由。
这个故事因后来被收进中世纪的动物寓言而得以更广泛的流传。
徐悲鸿选择这样的主题决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与他的现实境遇和精神追求密切相关的。时年29 岁的徐悲鸿,在其虽不漫长但却充满艰辛的人生路途中,屡屡在困境中因别人的帮助而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境。黄警顽、黄震之、康有为、蔡元培、傅增湘……没有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徐悲鸿都难以有如此的机遇和如此顺利而疾速的进步,而早就受侠义思想影响的徐悲鸿,本就比常人更懂得感恩和报恩的道德意义。
为创作此作,徐悲鸿画过相当完整的素描构图及造型稿,和刻画特别深入的奴隶素描稿,它体现了徐悲鸿在留学时期对油画语言的综合性把握,反映了他早期对油画风格的选择和取舍,极具研究价值。
画中狮子受伤求助,神情却威严与自尊,象征着正义与友善,成为民族精神的象征;而备受欺凌的奴隶不惧而博爱,亦表现出生命力与神性光辉,实为民族形象的象征。徐悲鸿将原本寓言故事中的“知恩图报”的思想,提升到悲天悯人的关怀精神,进而审思人性与博爱的人文主义精神,以及自救民族于危亡,强调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实现民族振兴的伟大复兴目标。
徐悲鸿常以狮子寄托他对国家崛起的信念,还创作过数十副以狮子为题材的中国画巨作,例如《狮吼》、《负伤之狮》(1938 年)、《会师东京》(1943 年)等,重要作品贯穿其一生。
徐悲鸿1953 年辞世,享年58 岁,毕生作品约3000 幅,但油画只有100多幅。油画在他的创作中占比例很小。留学时期,他以解决造型能力为主要目标,主要精力用在素描、速写方面。而且,油画画材昂贵,对基本生活都难以保障的留学生徐悲鸿来说,也难以多画。归国后,他创作过大型油画,画过油画肖像、油画风景和课堂油画写生,但他的应酬多,生活不安定,画油画不如画国画方便,而改良中国画的宿愿,更使得他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中国画的实践上。常言说,物以稀为贵,《奴隶与狮》的出现,足以给收藏者带来惊喜。
左图:徐悲鸿 1943 年作《雄狮》立轴 设色纸本
右图:徐悲鸿《醒狮图》1935 年(徐悲鸿曾创作多件《醒狮图》,这件作品曾在2009 年北京保利秋拍中以1288 万元创下成交纪录)
徐悲鸿(右四)与齐白石(右三)等艺术家
徐悲鸿《箫声》1926 年 布面油画 80×39cm画中女子蒋碧微,微微轻启的双唇,秋水一般清亮的眼眸,白蝴蝶似的手指握着一只萧,箫声蜿蜒而来,似春风轻拂柳絮,如白鸟掠过清澈的湖水。画中的她,微低着头,有说不出的娴雅和沉静,当幽幽的箫声响起的一刻,真是春水映梨花。
《奴隶与狮》在艺术上很有特色。两个仅有的主要形象——狮子和奴隶,被安排在一个幽暗的山洞中,它们一左一右对视着,使得画面极具张力和内在的紧张性。光从居于画面正中的洞口射进来,洞外的阳光、白云与洞内的黑暗形成强烈的对比,加剧了人与狮的紧张关系;用来遮盖奴隶下体的围布为暗红色,似乎显示着奴隶的生命渴望。两个形象都强调力量感,肌肉强健,笔触阔大。整个画面不拘于细部描写,整体性很强。从这样的艺术表现可知,徐悲鸿所受到的影响绝不仅仅是法国的,还包括德国和中欧、北欧各国的,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及德国表现主义兼而有之;他不仅继承了法国式的婉约,也学习了德国式的强悍;他所吸取的,也不仅是达仰、弗拉孟或普鲁东等法国画家,还有康普、门采尔、伦勃朗等等。
正如徐悲鸿自己所说的:
“我学博杂,至是渐无成见,既好安格尔之贵,又喜左恩之健,而己所作,欲因地制宜,遂无一致之体。”
正是带着这些选择和追求,徐悲鸿先后创作了《徯我后》(1931-1933年)、《田横五百士》(1928-1930 年)、《愚公移山》(1940 年)等诸多主题性油画,其中的许多因素都可以找到与《奴隶与狮》的某种关联,为中国现代艺术开拓出一条改革创新之路,历史价值极高。
为了彰显该作的深远意义与重大价值,佳士得香港将在5 月24 日的“20/21世纪艺术晚间拍卖”后,以独件作品专场呈现这件史诗巨作,作品估价高达3.5亿港元至4.5 亿港元,顺利成交后,15年身价将飙升近10 倍。这件宏伟巨作在拍场的最终成交如何,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