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丽芬
下午茶的水刚沸腾,三妹说准备去爬将军山。这几周一直在朋友圈观赏将军山满山的红杜鹃,虽然家在将军山脚下,奈何感冒在身,丝毫不敢有非分之想。昨天身体稍微清爽一点,赶快去慢道奔走一番,只想尽快恢复体力,居然把杜鹃花抛到九霄云外。
将军山在云霄县城西郊,虽孤峰突起,却圆润秀气。因为交通便捷,上世纪八十年代,县广电局就在山顶设转播台并建屋管理,因此有了一条半米宽的羊肠小路。
大学毕业到乡下任教,有五六个学生来找我玩,不知怎么的,竟带他们去爬将军山,那是自己生平第一次爬将军山。
没多久,山脚下陆续搭起简易棚盖,经营烧窑鸡。烧窑鸡因其味美,加上改革开放后经济逐渐繁荣,生意越来越火爆,许多外地游客慕名而来。大家相约征服脚下的高峰,再饱食将军山烧窑鸡,此乐何极!
那时自己也偶尔与朋友一起爬将军山,上山前先点菜,下山时金黄可口外酥里嫩的烧窑鸡就可以上桌了。那时的爬山纯粹是为美食而来。
本世纪初,登山作为健身活动已风靡全城。男女老少,春夏秋冬,阴晴晨昏,将军山小径上人流穿梭,摩肩接踵。自小喜爱运动的我,自然也加入登山队伍,一般每周一次,顺便带点甘冽清甜的将军山泉水回家泡茶。
因为年轻气盛,加之一直有运动的习惯,走起山路健步如飞,只有超越别人的份儿,几乎没被别人超越的机会。速度最快时,从陈政墓停车场到山顶,一般只用21分钟,而且一路爬行,如履平地,被我超越的人都羡慕我又快又“不喘”。
因为经常爬山,那条山路上一草一木的品种、大小、长势及四季荣枯皆了如指掌——春天的杜鹃花、夏天的栀子花、秋天的桃金娘、冬天的苇花,都成了四季的亮点,偶尔也会折一枝回家插瓶。
杜鹃花的适应性很强,小小一枝,大小花骨朵次第開放,直到花事已尽,靠清水供养的花枝,居然长出嫩绿的叶子,玻璃瓶里还有大把参差有致的洁白根须。
同事们常羡慕我身材好,身体棒,于是与他们分享我爬山的收获——健康和野花野果。有位美女同事受我“蛊惑”,心里早已暗定计划。那个周末,我照样踩着钟点上山,她已采了一大捧红杜鹃狂奔而来,满脸的欢乐,说要送给很多人,她听人家说采得越多长得越好。
我有点讪讪,我每次只摘一小枝,留些给别人观赏,她却摘那么多,而且几乎是掐到根部的粗干。看她兴奋,想到她因杜鹃花而来,自然应多采一点,况且是要与人分享,或许还可以带动一大批人来登山。
没想到她竟因此爱上登山,并且很快达到22分钟登顶的速度,跟我已经不分伯仲了。相同的爱好,使我俩成为心息相通的朋友,常隔三差五地聊几句,分享自己的花草盆景,互相欣赏,彼此致敬,甚至相约一起外出旅游。这份友情的延伸交织,将军山的红杜鹃功不可没。
2003年调到云霄一中后,有次站在通道给学生讲课,突然觉得后腰暖暖的很轻松,便不动声色地轻动腰肢,哇,后腰不紧绷也不酸痛了!困扰了十年的腰椎间盘突出好了!
每周一次的登山不仅让自己恢复健康,保持健美的身材,而且精力充沛,于是一直坚持到2008年,雷打不动。后来听说爬山会导致骨膜磨损,而且是不可逆的。虽然还没感到膝盖有什么不适,但若真的磨损,悔之晚矣,于是以散步取代登山。
每年杜鹃花开,我仍然要去登一两次,摘一枝回家,在瓶里供养一二十天,仿佛只有如此,生活才没有欠缺,于是年年爬,年年采,仿佛与季候同呼吸共节奏。
这几年,信息和交通方便了,很多人为了拍到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大片去参赛获金奖,便不远万里,去奔赴一场浓烈的花事。但家在将军山脚下,何必劳神伤财,为图一时之欢而忍受旅途劳累之苦?况且美在心间,应向内寻求,内心没有美的感动,再多的美景也只是客观存在的身外之物。
将军山杜鹃的美,不在于高调和张扬,虽然它的色彩鲜艳浓烈,像迎风起舞的村姑,丛丛簇簇地点缀在丛林杂草间,红绿相间,虽醒目宜人,却低调朴实。一阵风过,仿佛向你颔首致敬,你好,我也在这里!仿佛久别重逢的朋友,遥遥对视,便知是千年故友,今生重逢。大家点头致敬,颔首会意,不侵不扰,淡淡离开,也许有惆怅,但更有盼望和等待。
不知起于何时,对于杜鹃花,已经是纯观赏,不采摘,也许是家里的花草多了,也许是懂得它们也有生命,轮回中,它们是到这里来完成一场美丽的修行,怎能去伤害它们的生命,破坏它们的道场?于是给它们拍个远景,再来几张微距,给它们适当的赞美,用眼睛,用语言,用灵魂,相遇,相知,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