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得总统亲征“驾崩”，恐怖活动高发开端?

黄杰

2021年4月23日，乍得恩贾梅纳，已故总统伊德里斯·代比的葬礼在当地举行

4月11日，非洲中北部国家乍得的总统伊德里斯·代比接到军事情报：企图推翻乍得政府的叛军组织“乍得变革和协和阵线”（法语缩写为FACT）刚刚从利比亚跨越边界南进，到达了距离首都恩贾梅纳只有300公里的卡奈姆地区。

叛军挑选了这个时机进军，是因为当天刚好就是乍得的总统大选日，而他们的目标就是要破坏这场选举。结果，在部分反对派抵制大选的情况下，69岁的代比以接近79.3%的得票率成功连任，连续30年稳坐6届总统大位。

乍得已故总统伊德里斯·代比

但是，军人出身的代比无暇应对相关的选举争议，就要再上前线指挥战斗。这并非代比首次这样做——乍得虽然是世界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但却站在国际反恐战争的最前沿，所以代比有丰富的军事经验，比如2020年的乍得胡之战。

非洲中部的国际反恐中心

除了在国内捍卫领土，乍得也积极参加联合国的反恐工作，是联合国“全面稳定马里任务”的十大贡献国之一：代比派遣了2600名乍得士兵到马里北部，协助该国打击极端组织。

乍得曾自2014年1月1日起当选为联合国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任期2年。同年1月29日，它又当选为非盟和平和安全理事会成员国，任期2年。因为代比对国际社会的积极贡献，其他西方国家也对乍得提供军事上的援助。例如，乍得前宗主国法国就在恩贾梅纳布防约5100名士兵;而美国则在该地区拥有一个无人战斗机军事基地。可以说，乍得其实是非洲一个极为重要的国际反恐中心。

可是，这也代表了乍得是世界上最危险、局势最容易动荡的国家之一。代比长期生活在这种危险中。4月19日，乍得军队经历了一星期的战斗以后，杀死了大概300名FACT的叛军。此后，代比奔往北部的战线继续指挥战斗。

FACT的叛军知道代比将要来临前线，自然是火力全开，对乍得军方进行赌博性的猛攻。最终，他们的计划奏效了：在代比将要抵达前线的路上，一枚炸弹击中了其丰田座驾。代比当场身受重伤，被运回恩贾梅纳的医院抢救后，证实不治。一代将军就此不幸丧生。

“让枪声静默”成空话？

在代比阵亡之后，本应由乍得总理出任临时总统一职，并在40日内召开选举。可是，此时军方却宣布废除宪法，由代比之子、37岁的四星上将、国家安全主管马哈马德·伊德里斯·代比就任临时总统18个月，之后才召开选举。

至于军方为什么要这样做，恐怕他们自己也解释不了——只能说，他们还是希望乍得由一位军事强人执政，来保障国家安全的形象，并继续巩固军方在政府中的地位。

但是，代比之子马哈马德恐怕难以胜任父亲的角色。他只是在军事学院接受过半年的训练，也没有哪位有名望的军官公开发表过支持他的讲话，看来他只是一个过渡期的角色。至于之后乍得会如何在政治上平衡军方权力问题，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观察。

一代军事强人殒落后，乍得举行国葬，连法国总统马克龙也亲自出席。

后“代比”时代的乍得，将面临更强势的恐怖主义袭击。非洲联盟去年5月推行的“让枪声静默”（silencing the gun，让非洲大陆停止武装斗争和内战的意思）主题计划，受到重击。

/代比之子马哈马德恐怕难以胜任父亲的角色。/

乍得东北部的民众

此时此刻，萨赫勒地区五国应该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成為下一轮恐怖主义的温床。它们应该积极与联合国维和部队及各个军事大国合作，尽力阻止恐怖主义在非洲扎根。至于经济发展、石油出口、殖民地货币（西非法郎和中非法郎）等问题，都需要在首先解决恐怖主义的前提下，才能展开充分的讨论。

阿拉伯动荡结出恶之花

作为非洲中部最强的军事国家的元首，代比之死绝对震动了整个萨赫勒区域。可以预期，伊斯兰极端组织势力如博科圣地（Boko Haram），将会在该区域大大扩张，为这个本已饱受国际油价大跌、疫情肆虐无援、国际食物价格上涨折磨的贫穷国家，增添更多难题。

/卡扎菲这番当时被认为疯狂的言论，如今都一—证实了。/

一名68岁毕生征战的将军战死沙场，独立来看是一件偶发事件，但是造就这件事的客观条件，却必然导向类似国家总统阵亡这样惨烈的结果：为什么乍得会出现这么多的叛军组织，包括这次行动的FACT，以及“民主与发展力量同盟”（UFDD）等等？

其中一个核心因素，就是乍得于2005年至2010年因为宗教问题爆发的内战冲突。当时，乍得国内共有20个叛军组织，加上东邻的苏丹在背后煽风点火，这场内战造成7000人身亡、20万人流离失所。虽然最终代比在法国的协助下收复全境，但战火的伤痕和冲突的恶意，从未在乍得消失过。

另一个必然因素，就是已搅动阿拉伯十年的动荡局势。由突尼斯民众首先发起的民主化诉求，像里火一样扩散，推翻了多个稳定当地局势的政权，也导致了持续至今的最大人道危机：叙利亚和也门的内战，还有利比亚内战。

FACT之所以在乍得内战以后继续生存，是因为他们趁着卡扎菲倒台，占领利比亚的南部作为基地。他们最初和利比亚军方也有冲突，但最终达成互不侵犯协议。事实证明了，“民主化”并没有使该地区变得更美好，相反却成了多个群族组织在国家分裂以后内斗的原因。

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有次被问到，他8年执政生涯中最坏的决策是什么。他说：“没有管理好，也没有预计到利比亚在卡扎菲倒台之后的局势。”如果我们把这番话和FACT长期依赖利比亚进行反国家运动并在一起看的话，就能发现北非战乱和代比之死的关系了。

讽刺的是，卡扎菲近似预言了这一切。他在2009年第64届联合国大会发言中表示，利比亚是隔绝非洲和欧洲的最后一道防线。只要利比亚一倒下，就会出现大量难民偷渡到欧洲，并且会让非洲陷入管治混乱。卡扎菲这番当时被认为疯狂的言论，如今都一一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