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乌托邦:人类对太空的浪漫和怀想

2021-05-26 11:18霍思伊
中国新闻周刊 2021年17期
关键词:太空服文森特宇航员

霍思伊

电影 《登月第一人》中主角尼尔·阿姆斯特朗乘坐“阿波罗11号”登上月球时穿着的太空服。

在北极以北的挪威,冬日,绿色的极光在黑蓝色的天空中舞动,整个天空燃烧起来,白雪覆盖的山顶也被照亮。一位挪威诗人说,此刻,是最接近自然和宇宙的时刻。2010年2月,文森特·富尼耶特意选在挪威的冬季结束之前,进入挪威的斯瓦尔巴特群岛。当太阳快要升起时,天空逐渐从黑蓝变成深蓝、靛蓝,远处雪山的边缘则被一种明澈的粉紫色勾勒出来。

在近处,文森特正被一些神秘又简洁的结构震撼——SvalSat卫星站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圆形球體,外表面又被切割成一个又一个神秘的三角形,顶部的红色小灯一直闪烁,每一秒,它都在接收距地面约840公里的轨道上的卫星传来的数据。这些卫星被称为“极轨卫星”,它们的轨道与太阳同步,每天,会两次飞越地球表面上的同一个点,而且总在同一个时刻。

和文森特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学生,文森特是个艺术摄影师,而这些学生则专为斯瓦尔巴特群岛上的天文设施而来,除了卫星站,还有斯瓦尔巴德雷达(ESR)和Kjell Henriksen观测站。他们带着一个许可证,还有一支枪,因为这里有很多北极熊。“太阳出来后,这些学生完全乐疯了。因为在几个月的黑暗过后,他们第一次看到太阳,觉得这个太阳真年轻。”文森特说。

2019年, 德国航空太空中心(DLR) 。 世界上最大的“人造太阳”, 近三层楼的“太阳灯”将用于各种研究项目,包括利用太阳光生产氢燃料的研发过程。

2008年,美国犹他州火星沙漠研究站(MDRS) ,科学家在沙漠中模拟 “火星漫步”,并进行有关地质学、古生物学以及微生物学等研究,以积累在火星上生存必须的技能和战略。同时也是世界各地的研究人员在尽可能接近火星表面的条件下测试想法或材料的一种方式。

声音、辐射和太空手套

“太空乌托邦”是文森特的第一个项目,从2007年一直拍摄至今,他深入到地球上各个角落的天文站、太空研究中心与航空机构,去拍摄人类探索太空的过程。

在法国图卢兹,进入消声室是宇航员上太空之前必备的测试环节。消声室被称为“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被一种特殊的玻璃纤维吸音材料包裹,背景噪声无限接近于0分贝。进入房间后,人体成了唯一的声源,宇航员能听到自己肺部收缩发出的声音,肠胃蠕动的声音,甚至是血液流动的声音,呼吸声被无限放大,一切帮助你自我调控的知觉线索都消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人很快会产生幻觉。而在太空中也是如此,宇航员要被测试,进入这样的环境中后,多久会产生幻觉,是否能在和自我进行对抗时集中精神继续工作。

Synlight 是世界上最大的人造太阳,就在德国尤利希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中。149个模仿自然太阳辐射的高性能氙气短弧灯,可以发出地表太阳辐射强度的10000倍,温度可以达到3000℃。这是一个商业项目,目的是通过技术手段开发可再生太阳能,对长年日照不足的中欧、北欧等国家有很大帮助。

在美国犹他州的沙漠深处,火星模拟研究站隐藏在其中。每年,会有几个小型的学生或科学家团体来到这里,住上几周,完全模拟在火星上的生活,居住在条件恶劣的狭小基地中,穿着太空服在火星表面探险,收集地质样本,或进行设备维护任务,有时用头盔上的无线电与基地通信。

文森特关注的不是人类太空探索历史上那些最激动的时刻,比如火箭的升空,或从望远镜中看到瑰丽的恒星,而是这些伟大瞬间之前或之后的静止时间片段。例如,一双太空手套,安静地立在那里,手指微微蜷起;宇航员即将走入洁净室,面前是一扇巨大的门,整个空间是过分的纯白,有一种空洞的纯洁感;在149个人造小太阳之下,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作人员侧立着,极小的身影几乎被压在照片的一角。在他的火星沙漠系列中,在锈红色的类火星岩石之上,身穿太空服的人偏居一隅,从高空俯瞰,他们的身影非常渺小,仿佛隐入背景之中。

这是文森特眼中人类和宇宙的关系,他说,越深入宇宙,你就会越意识到人类有多么渺小。

2010年,挪威威斯匹次卑尔根岛SvalSat卫星站。

2008年,荷兰诺德韦克省。欧洲空间研究与技术中心(European Space Research and Technology Centre) 消音室。

2017年,美国佛罗里达州汉普顿兰利高级航空中心亚声速风洞2号。

溶解在过去迷宫中的未来

对文森特而言,除了现实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平行的世界。事实上,在拍摄这些照片的时,他亲自构建了一种充满怀旧的未来,一种想象中的未来。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这是一场从过去到未来的旅行。

1961年4月12日,苏联第一次将人类送上太空,美国受到极大刺激,此后开启了美苏持续数十年的太空竞赛。1969年7月21日,美国的阿波罗11号火箭载着阿姆斯特朗登上了月球,迈出了“人类的一大步”,全球6亿人通过电视直播见证了这一刻。

2019年,文森特去加州的西尔玛拍摄了傳记电影《登月第一人》中阿姆斯特朗扮演者穿过的太空服。他以一种很低的仰视角度拍摄了太空服的上半部分,背景是一种特殊的白色消声材料,这些细密的竖状条纹印在宇航员黄色的头盔上,折射出一种漂浮不定的氛围,躺倒的太空服像一个正仰望夜空的宇航员。不过,他的身下可能不是地球,而是月球凹凸不平的表面。

在上个世纪整个60、70年代,太空竞赛成为美苏冷战的最重要领域之一,其产生的影响是全球性的,而且绵延至1980年代。文森特的整个少年时期,经历了全球范围内的太空狂热,可以直接反映出这种热潮的,是当时诸多的电影电视作品、漫画和科幻小说。文森特回忆,在1980年代,人类对未来充满了乐观,科技在这个时期开始跃迁式的发展,各种创新的想法涌现出来。作为孩子的文森特,当然也有一个太空梦。这种乐观主义的精神如今已经衰减了。

和40年前相比,人类的太空探索已经已经进入另一个阶段。2014年,一个41岁的中国浙江茶商在淘宝拍下了一张船票,这趟旅游的终点是太空。进入21世纪,大国之间的太空博弈虽然仍在进行,但商业太空产业也进入加速发展期,太空旅游终于从科幻小说进入现实。Space X,蓝色起源,维珍银河等私营公司开始争夺这块蛋糕,马斯克此前宣布在2021年将会首次送三名游客到国际空间站旅行。至于是否能够实现,还充满不确定性,因为按照计划,那位浙江茶商本来应该在2016年就飞向太空。

“我拍摄了2007年至今的太空探索的过去和未来,从1960年代的太空竞赛到预计进入火星的SLS运载火箭。最近十年标志着人类太空探索的驱动力从政治开始转向经济。但在我的照片中,重新激活的是一种过去的魅力,我最喜欢的电影是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这部影片拍摄于1968年,它讲的是2001年,但从某种程度上,它反映的是,60年代的人怎么看待2001年这个未来。”文森特一直觉得,自己拍摄的是时间。

文森特通过镜头想要讲述的,是一种虚构的未来,他想要呈现一种1980年代的浪漫主义。在那个时代,人们对太空和人类的未来充满积极的幻想,所以,从历史的角度去构想未来,显示出一种不属于当下时代的怀旧精神,时间在宇航员的手套中被冻结了,发生在冻结前一刻的,是一种太空乌托邦。在这个乌托邦中,既有过去,现在,也有未来——这是一种溶解在过去迷宫中的未来。

“太空探索折射出一种人类普遍的渴望,不仅是对着天空沉思,人类自身也被投射到其上。‘渴望一词,其拉丁文词源的意思是:遗憾、对一颗遗失的星星所产生的乡愁。但是,人们怎么会怀念一种未知的事物呢?或者有没有可能,我们其实就是星辰,仰望太空让我们想起了漂浮在宇宙中的最初时刻?或者,人类不是从天空中降落人间的神,怀念是我们曾经遗失的那颗星星?”文森特说。

2017年,美国密西西比州NASA斯坦尼斯航天中心的A-1试验台,对生产型RS-25发动机进行了试验,该发动机将为未来深空任务中的航天发射系统(SLS)火箭提供动力。

2017年,印度班加罗尔空间研究实验室用大型氦气球与“印度漫游者”相连,模拟月球的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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