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春
随着收入水平提高、社保体系健全和人口老龄化,储蓄率、投资率会不断下行,这是一个经济体长期发展过程中必然出现的结构性特征。在投资率、投资增速下行趋势中,要保持投资合理增长,发挥投资优化供给结构的关键性作用,需要更加重视优化投资结构,提高投资的结构效益。
一、投资恢复性增长中结构趋于改善
今年前两个月,投资从去年增速谷底快速回升。后续月份,与国外疫情相关的出口增长所带动的投资增速会趋缓,外部不稳定不确定因素对投资的影响难有明显改变,随着去年各月投资基数的不断抬升,今年后续月份投资增速会越來越低。通过努力,今年投资应该能够支撑全年经济增长预期目标,但是,因投资率、投资增速处于长期下降通道,明年及未来一段时期稳投资仍存在一定压力。
今年前两个月,民间投资增速快速反弹,但两年同期平均增速仍低于全国投资增速。民间投资占全国投资比重约为58%,比去年全年比重有所上升。与疫情相关的部分高技术产业以及发挥逆周期调节作用的国有投资分布集中的领域,投资增长较快。例如,今年前两个月,计算机及办公设备制造业、医疗仪器设备及仪器仪表制造业、医药制造业投资分别增长99.5%、66.6%、64%,电子商务服务业投资增长88.4%。基础设施、社会领域、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投资分别增长36.6%、48%、25.5%。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长38.3%,两年平均增长7.6%,与前几年相比,增速相对稳定。
二、投资领域存在亟待解决的结构性问题
投资领域的一些结构性问题影响投资效率和供给质量,也不利于保持投资合理增长。投资领域突出的结构性问题主要有:
从投资主体看,民间投资增速、投资比重不断下降。近年来民间投资增速下降速度快于全国投资,导致民间投资占全国投资比重不断下降。去年和今年前两个月,民间投资占全国投资比重较比重最高的2015年下降了约7个百分点。民间投资增速不断下降有长期原因和近期原因。长期原因来自体制性和结构性因素影响,如产权保护、平等竞争环境以及储蓄率趋于下降等。近期原因一是市场预期不稳。民间投资集中分布于制造业等受市场预期影响大的竞争性领域,在经济受到冲击、下行压力较大时,常常是先下跌、下跌急、跌幅深。二是盈利空间收窄。民间投资多分布于产业链中下游,原材料价格上涨,上流涨价向下游传导效应偏弱时,PPI上行与CPI下行带来结构性通胀,挤压民间投资盈利空间,影响民间资本的内部融资能力。三是融资困难。尽管各级政府在缓解民间投资融资难上出台了很多政策措施,但我国现阶段的融资体系以间接融资为主,以国有大银行为主,民营企业多为中小企业,依靠国有大银行难以解决中小民营企业的融资难问题。
从投资方向看,长期存在投资在一些领域过多而在另一些领域过少问题。一方面,社会投资激励与约束机制不匹配、不完善,部分国有资本在政策支持领域低水平重复,容易带来无序竞争和项目“烂尾”,形成无效投资。这种追热点式的投资,几乎每次力度较大的鼓励政策出台后都会以某种形式出现,给政府财政资金和国有银行资金带来浪费,累积财政金融风险。另一方面,部分群众支付得起、社会资本有投资意愿的优质教育、优质医疗、优质养老服务等领域投资少,供给长期不足。基本公共服务以外的优质民生服务供给,主要应由市场配置资源,通过市场机制供给。但对社会资本进入优质民生领域的准入限制仍然较多,民生领域的民营机构与公立机构在土地、税收、社保、职称评定、科研支持等方面待遇不公,导致优质民生服务投资较少,供给不足,供需矛盾比较尖锐。
从项目融资看,长期形成的以政府增信为主导的项目融资仍未改变。在基层政府各种隐性保障下,社会资本、金融资金更愿意投向国有投资项目,在经济波动较大、资金避险情绪上升时,国有投资项目与民间投资项目融资环境分化加剧。一些国有投资项目即使效益不高也较易获得融资,而很多效益较高的民间投资项目融资却比较困难,融资效率整体较低。
投资主体、投资方向、项目融资等方面结构性问题的根本原因是体制机制欠完善。对竞争性领域的投资而言,理论上讲,一般均衡状态就是资源配置效率最高的状态,此时的结构就是有效结构或称最优结构。由于市场存在由垄断等带来的不充分竞争、不完全信息和外部性问题,现实中不存在一般均衡状态,也不存在最优结构,但可以发挥政府在促进充分竞争、缓解信息不充分和管理外部性上的作用,使资源配置逼近一般均衡状态,趋近最优结构,优化结构实质上就是要趋近这一最优结构。最优结构或一般均衡状态对应的体制环境是完善的市场经济体制,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竞争性领域的投资结构问题的根本原因是有待完善的体制。对政府配置资源的公共领域而言,结构优化主要是推进投资决策的科学化和民主化。显然,无论是竞争性领域还是公共领域,结构问题的最终原因是体制机制欠完善。
三、优化投资方向和方式
解决投资结构问题,既需要有针对性地解决导致投资结构问题的直接原因,缓解结构性矛盾,更需要通过不断深化体制机制改革这一治本之策,从根本上解决结构性问题。
一是在基础设施增量和存量两个方面为民间资本在内的社会资本拓宽投资领域。规范有序推进政府与社会资本合作(PPP)模式,吸引社会资本参与传统和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缓解政府近期财力与建设性支出之间的供需矛盾,提高公共服务质量效率。推进基础设施领域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REITs)健康发展,引入社会资本盘活基础设施存量资产,形成存量资产和新增投资的良性循环,高效发挥政府投资的撬动作用和国有投资的带动作用。
二是引导社会资本加强创新领域投入。对先发优势不显著的核心技术环节,重点从需求侧加大支持,引导社会资本从供给侧加大研发投入,逐步缩小与国外先进水平的差距。对需要大量基础研究支撑、长期试验验证和经验积累、已建立产业生态系统等先发优势明显的技术领域,用持续、稳定、透明的政策,从供给和需求两侧支持社会资本加大投入。综合运用政府采购、设备更新补助、使用者补贴等培育壮大市场的普惠性政策,加强对关键技术和设备的早期用户和实验性用户的风险补偿,增强投资吸引力,引导社会资本投向关键核心技术攻关领域,同时,让市场优胜劣汰机制选择创新优胜者,避免政府直接挑选企业带来较多市场扭曲。
三是围绕促进消费扩大投资。放松管制、公平待遇,引导社会投资进入百姓有需求、有财务收益的优质教育、优质医疗、优质养老等领域,满足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高品质民生服务需求,释放消费潜力,提高人力资源水平,提升增长潜力。支持社会资本投向城市更新、汽车消费配套基础设施、乡村地区基础设施和物流配送网络,改善消费环境,实现投资消费相互促进。
四是健全项目融资体系。对公共基础设施更多运用政策性开发性金融、保险资金等长期资金、财政资金等支持。对风险较小的应用创新,综合运用债权、股权融资方式支持。对风险较大的原始创新,更多运用股权融资、财政补助等方式支持。建立健全以投资项目为主导的融资模式,减少政府隐性增信、担保类融资,促进融资市场公平有效竞争,改善民间投资融资环境,提高融资效率。
五是通过深化改革为结构优化提供体制机制环境。深入推进投融资体制改革,建立完善企业自主决策、融资渠道畅通,职能转变到位、政府行为规范,宏观调控有效、法治保障健全的新型投融资体制。构建高水平市场经济体制,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坚持平等准入,完善公平竞争机制。依法平等保护民企产权和企业家权益,健全激励创新的产权保护和运用制度,以恒产稳恒心,以恒心促创新。激发和保护企业家追求卓越、在专长领域精耕细作的精神。以高水平对外开放促进制度完善,增强体制改革的内在动力和外在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