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发掘记》里的考古人

2021-05-20 11:20王华震
南方周末 2021-05-20
关键词:铁甲考古队摄制组

南方周末记者 王华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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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后,日本曾在威海海域打捞沉没的定远舰。如今日本各地多有收藏定远舰的遗骸。“他们当时肯定提取了很多块这种甲板,提取完之后,运输过程中可能有一块掉回海里,我们能够找到的可能就是这一块。”王亦晨对南方周末记者推测说。

王亦晨是国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他在讲述水下考古的第五集《永不沉没》里,露了一个背影。他主要负责在现场协助制作团队,给他们一些专业知识方面的指导。

要提取这块深陷于海底淤泥的铁甲,考古队和摄制组都面临着风险。首先得把周围的淤泥全都抽掉,特别是铁板的两头,下面都要挖空,后续才能将吊缆的钢索穿过去,这就相当于在水底挖了个大坑,“有塌方的危险。”王亦晨说。为了保证人员的安全,考古队决定把这个坑的面积挖得很大,“要把周围抽掉十米左右”,但这样就大大增加了水下挖沙的工作量。

摄制组在和水下考古队共同度过的将近一整个发掘季里,每天都问:“老师,您今天的工作是什么?”

回答往往是固定的:“抽沙啊。”

“墓打开了,是惆怅沉重的叹息”

“田老师,(青铜器)个儿特别大。”37号墓的“剧情”再次出现反转。盗洞里的戏剧性堪比悬疑剧,但表面看起来毫无波澜,一切好似平常发生。

本已不抱希望的考古队,在发掘坑底下意外发现了青铜器和金箔。“行了,别照了,我比较激动。”田建文向摄影机摆摆手,他不想过于激动的表情被拍到。

这是一群“不走运”的古代盗贼。考古队对盗洞进行了解剖。原来,古代盗墓者错误估计了棺椁的深度,误打了三次都没有找到位置,直到第四次才到了棺椁的位置,但当时椁室已经坍塌,盗墓者没敢进去。这才保存了下来。

伴随着喜悦的,是考古队员身上一种复杂的情绪。历史的阴差阳错,令人五味杂陈。“墓打开了,是惆怅沉重的叹息,这就是历史。”田建文在纪录片里说。

定远舰的铁甲也被提取上来了。王亦晨想起自己刚开始干水下考古时的样子,“我刚工作的时候也不知道水下考古怎么做,那个时候没人在学校里教你这个,都是一边干一边学。”他去走访村里,每家每户,去跟人家聊天,去询问发现了什么东西,怎么发现的。有一些渔民,聊得高兴了,真的会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给他看。

中国古代的海图、航海日志等并不像西方那样完备,寻找沉船的线索大多靠渔民的偶然发现。沿海地区的文物部门,经常会走访渔民,询问最近有没有打捞上来碎瓷片、铜钱,以此来掌握各种蛛丝马迹的线索。

《永不沉没》里的水下镜头不多,不是技术不行,而是因为中国特殊的地理环境。中国沿海的水下情况和外国很不同,不论是地中海还是美洲沿海,那里的水清澈见底,但是中国沿海大陆架的海洋,海水极为浑浊,“能见度往往不足半米,有的地方是伸手不见五指,完全一片漆黑。”

中国水下考古队员常年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工作,摸索出了一套与西方水下考古工作不同的工作方法。“我们的水下考古,不管是设备也好,技术、方法也好,可以说在全世界都是有独到之处的。”王亦晨说。

中国的水下考古,起步于1980年代。一来受到当时外国盗捞者的刺激,二来也是外国水下考古工作方法的传入,水下考古的理念逐渐在中国考古界传播。

1987年,以“南海Ⅰ号”沉船的发现及之后围绕它的水下考古为契机,1987年11月,当时的中国历史博物馆(即后来的国家博物馆)成立了水下考古研究室,标志着中国水下考古正式启程。

“在中国水下考古草创的这些年,我觉得‘南海Ⅰ号,可以视作贯穿了中国水下考古早期历史的一个工作。”王亦晨说。从1987年发现,最后在2007年整体打捞,伴随着这项持续20年的水下考古工作,上百名专业的水下考古队员被培养了出来。

定远舰的打捞,集合了全国各地的水下考古人。每天在船上,陪伴考古队员的只有一只驻船的小猫。海风加暴晒,挖沙的人,皮肤比挖土的更黑。

铁甲出水的时候,正值黄昏。微弱的斜照打在刚刚出水的铁锈上,折戟沉沙铁未销。

海水迅速抹平了铁甲出水的痕迹,像是人类从未在此留下海底工作的身影。邱家庄37号大墓也被回填,地底下发生的故事,交还给地底。填平的土地,还给当地农民用于耕种。第二年春天,又一个发掘季开始的时候,考古人们会再次奔向田野,那里有等待他们的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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