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CiteSpace的中国产业转移研究热点与趋势分析

李思奇，邬娜，吴佳，封强，傅泽强*，杨斌

1.国家环境保护生态工业重点实验室，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 2.运城市生态环境局

我国正处于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期，发展由高速阶段转向高质量阶段，但各地间发展的差异也随之进一步扩大[1]。伴随着经济全球化和区位一体化的发展进程，产业转移已成为推动区域协调发展、促进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的重要途径[2-3]。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产业整体呈现出由东部沿海向中西部内陆地区迁移的地理动态，虽尚未发生大规模的绝对转移，但相对转移趋势明显[4-5]。

产业转移是伴随经济全球化进程而发生在国家之间、区域之间的产业迁移现象或过程，是一个涉及多主体、多空间、多学科属性的复杂经济现象。近年来，国内对产业转移机制、规模、效应的研究已经取得较为丰富的成果，但研究的广度与深度仍需进一步强化。通过绘制作者、机构及关键词的知识图谱，对我国产业转移研究热点与趋势进行分析，将产业转移领域的研究状况全貌进行直观呈现，系统梳理该领域的研究内容和前沿趋势，以期为产业转移的后续研究提供科学的借鉴和参考。

1 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1.1 数据来源

产业转移这一现象由来已久，目前被学术界广泛认同的定义是由于资源供给或产品需求条件发生变化后，某些产业从某一地区或国家转移到另一地区或国家的一种经济过程[6]。在此过程中，产业的转移与承接是同步进行的，从整体视角出发，二者相辅相成，构成了区域间协调发展的经济系统。因此，将二者作为主题词纳入检索范围，经多次检索试验后确定最终检索策略。以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作为数据源，在期刊条目下，以产业转移或者产业承接作为主题词进行检索，不指定年限。为保证文献质量，确保数据的代表性和可靠性，选择来源类别为中文核心期刊和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共检索到5 098条结果，检索时间为2020年7月28日。对以上文献逐篇筛查，人工识别并手动删除无作者或与主题不相关的研究论文、会议报道、政策解读、新闻等，最终筛选样本量为4 676篇。

1.2 研究方法

采用陈悦等[7]开发的信息可视化软件CiteSpace进行文献分析，该软件作为目前最流行的科学知识图谱绘制工具之一，广泛应用于文献分析领域，能以可视化图像将研究领域的热点与前沿信息直观展现出来。本研究采用的版本为5.6.R5。

2 结果与分析

2.1 产业转移研究发文量时间分布

年发文量能够反映该研究领域不同时期的基本研究情况、发展程度以及学者对该领域的关注度变化，产业转移领域年发文量统计结果如图1所示。由图1可知，国内对于产业转移的研究始于20世纪90年代，经历了缓慢增长期、高速增长期和发展瓶颈期3个阶段：1)1992—2006年为缓慢增长期，分为平稳期和增长期。其中1992—1997年为平稳期，我国在产业转移方面的研究刚刚开始，发展缓慢，年均发文量不足20篇，关键词也较为单一。1997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提出“东部地区要积极向中西部地区实施产业梯度转移”[8]，正式拉开政府引导产业转移的帷幕。1998—2006年为增长期，尤其是进入21世纪，我国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进一步推进国内区际产业转移，产业转移随之逐步进入不同领域学者们的研究视野，成果增长明显，发文量从1998年的25篇增至2006年的166篇。2)2007—2015年为高速增长期。受美国金融危机和国家产业结构调整政策的影响，我国东南沿海发达地区很多企业出现向外迁移的趋势。在国内外实证检验下，产业转移被视作实现地方经济突破发展的重要途径。很多地方政府都制定了加强承接产业转移的指导意见。随着产业转移规模的扩大，相关研究成果也大幅增加，2011年达到峰值(512篇)。3)2016年至今为发展瓶颈期，发文量减少。该阶段国内关于产业转移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而较多劳动密集型、资源密集型产业的转移，为承接地带来环境负效应，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产业转移与转型升级的推进。该阶段产业转移面临着新的机遇与挑战，亟需拓展思维，深化多学科交叉合作，实现新的研究突破。

图1 1992—2019年产业转移研究发文量年度分布Fig.1 Annual distribution statistics of industrial transfer research papers in 1992-2019

表1为截至检索日期前产业转移研究中被引频次排名前10的文献，这10篇文献被引频次都在200次以上。其中有2篇文献来自同一作者(陈建军)，有4篇发表在《中国工业经济》期刊上。这10篇文献的研究内容包括产业转移的动因、规模、趋势和效应，并且体现出我国对产业转移的研究逐步从理论分析发展到实证检验，从定性角度转向定量角度。

表1 中国产业转移研究中排名前10的高被引文献Table 1 Top 10 highly cited documents in China’s industrial transfer research

2.2 产业转移研究作者与机构

通过对作者的共现分析，能够识别该研究领域的核心作者及作者间的合作关系与强度。1992—2020年产业转移研究作者合作网络图谱如图2所示。节点颜色从冷色到暖色表示时间由远及近，节点大小代表作者共现频次，作者之间的连线表示相互合作的情况，连线的粗细代表合作的紧密程度。由图2可知，图谱共有节点450个，连线181条，网络密度为0.001 8。表2列出了发文量前16位的作者及其所在机构。由表2可知，发文量最多的作者是刘友金，为24篇；其次是邝国良、关爱萍、何龙斌等，发文量均在10篇以上。由图2、表2可以看出，产业转移研究领域的主要作者群包括：湖南科技大学商学院的刘友金、肖雁飞、廖双红、胡黎明等组成的学术团队，主要关注基于转入地视角承接产业转移能力、规模、效应的研究；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的李国平、吴爱芝、孙铁山等组成的学术团队，主要关注产业转移的态势、转移特征与机制；南京审计学院工商管理学院的黄晓和东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的胡汉辉、于彬彬组成的学术团队，侧重于研究产业的集群式转移模式。学者间的合作主要集中在2011—2015年，该时段也是我国产业转移研究成果发布的高峰期。

图2 1992—2020年产业转移研究作者合作网络图谱Fig.2 Network map of cooperation among industrial transfer researchers in 1992-2020

表2 1992—2020年产业转移研究发文量排名前16的作者及所在机构Table 2 Top 16 authors and institutions of industrial transfer research in 1992-2020

产业转移是一个涉及产业经济学、经济地理学、资源和环境经济学的多学科交叉的理论命题，因此学者们从多种角度对其展开研究。但排名前16位的作者发文量仅占全部发文量的3.46%，发文集中度较低。

1992—2020年产业转移研究机构合作网络图谱如图3所示。由图3可知，产业转移研究机构合作节点数量为379，连线数量为156，网络密度为0.002 2。研究机构较多，但合作网络结构密度不高，机构之间合作大多基于地缘关系，但合作力度较小。大多数研究机构都属于经济和管理专业领域，少数来自资源环境领域。表3列出了1992—2020年发文量大于20篇的机构。由表3可知，发文量最多的机构为中国科学院大学，共71篇；其次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和四川大学经济学院，分别为43和41篇。综合来看，研究团队跨学科合作不多，不利于研究的可持续发展，应促进学科融合，丰富研究视角。

图3 1992—2020年产业转移研究机构合作网络图谱Fig.3 Network map of industrial transfer research institution cooperation in 1992-2020

表3 1992—2020年产业转移研究发文量排名前16的机构Table 3 Top 16 industrial transfer research institutions in 1992-2020

2.3 产业转移研究关键词共现

关键词体现了研究论文的论述重点和主要研究内容。关键词共现分析能够反映该领域的研究热点与趋势。1992—2020年产业转移研究关键词共现网络图谱如图4所示。节点越大，词频越高，与主题相关性越大；节点颜色代表时间，颜色越暖，时间越近。由图4可知，图谱中共有节点431个，连线518条，网络密度为0.005 6。表4展示了出现频次最高的前20个关键词，高频关键词反映了该研究领域的热点。而中介中心性测量的是节点在网络中位置的重要性，高中介中心性的节点通常是连接不同热点之间的关键枢纽。由表4可知，中介中心性最高的关键词是国际产业转移(0.27)，其次是制造业(0.26)、比较优势(0.26)、中部地区(0.25)、对策(0.22)、产业结构(0.20)等。以上关键词在共现网络中具有显著影响力，可以被视为连接产业转移研究领域高频关键词的重要节点。

表4 1992—2020年产业转移研究高频关键词Table 4 High frequency keywords in industrial transfer researches in 1992-2020

图4 1992—2020年产业转移研究关键词共现网络图谱Fig.4 Co-appearance network of industrial transfer research keywords in 1992-2020

2.4 产业转移研究热点主题

对1992—2020年产业转移研究关键词进行聚类，结果如图5所示。按照规模排序，共得到19个聚类名称，从#0到#19，聚类规模依次递减。模块值(modularity，Q)通常用以衡量聚类网络的稳定度，平均轮廓值(mean silhouette，S)用以衡量聚类内部节点的相似程度。图5中，Q为0.840 7(当Q>0.3，认为划分的网络结构是显著的)，S为0.510 6(当S>0.5，认为聚类是合理的)，总体而言，聚类结果可信度较高。

图5 1992—2020年产业转移研究关键词聚类网络图谱Fig.5 Cluster network map of industrial transfer research keywords in 1992-2020

综合聚类结果及相关文献梳理，该领域内的研究热点主题可以被划分为以下4种：1)对不同行业转移的研究，包含聚类#0制造业、#1服务业、#10污染密集型产业和#7制造业基地；2)对转移模式的研究，包含聚类#13模式、#16产业转移和#17产品内分工；3)针对不同地区作为转出地或承接地的研究，包含聚类#2中部地区、#3台湾省、#4泛珠三角、#8东部产业转移、#14长三角和#18向西开放；4)针对产业转移效应及影响因素的研究，包含聚类#5协同发展、#6污染转移、#9产业整合、#11产业结构合理化、#12生态文明、#15产业升级和#19农业劳动力转移。

关键词突现可以反映该研究领域阶段性的研究主题和研究热点的变化。在产业转移研究中共有19个关键词突现词(表5)。早期研究成果主要聚焦在国际产业转移方面，对于转移机理、模式、效应等进行定性分析和探究。1998—2008年，国际产业转移这一关键词的突现强度为26.292 4；近年来学者们开始更多关注区域产业转移，从定量角度对产业规模、效应、承接能力等进行测度，2013—2017年，区际产业转移关键词突现强度达到5.305 4。

表5 1992—2020年产业转移研究突现词Table 5 Burst keywords in industrial transfer research in 1992-2020

2.5 产业转移研究内容演进过程

2.5.1国际转移到区际转移

国外学者在对产业长期发展的研究中，结合经济学中产业结构和发展理论深刻揭示了产业转移现象及其内在规律。典型的如日本学者Akamatsu[9]基于日本纺织业研究提出的“雁行模式”理论，认为产业发展经历进口、进口替代、出口、重新进口4个阶段；Vernon[10]提出产品生命周期理论，认为产品生命周期的变化催生了国际产业转移；Kojima[11]将二者结合提出了“边际产业扩张理论”，认为投资国将边际产业转移到该产业处于优势或潜在优势地位的国家。这些研究以比较优势或动态比较优势为基础解释了产业转移。阿根廷经济学家Prebisch[12]提出的“中心-外围理论”，从依附论角度分析了处于中心位置的发达国家和处于外围地位的发展中国家间的经济关系。后来在此基础上发展的空间经济学，以规模经济、不完全竞争和运输成本为理论基石，基于集聚力和扩散力相互作用，为产业转移研究提供一种新思路。

国内对于产业转移动因的研究包括比较典型的梯度转移理论[13]、产业成长演化理论[14]、企业迁移[15]、集成经济理论[16]、新经济地理理论和中心地理论[17]。近年来，随着我国工业经济迅速发展，产业转移规模不断扩大，区域产业转移逐渐进入学者的视野。起步较早、发展较快的珠江三角洲城市群是学者们首先关注的热点[18]。自“十三五”以来，长江经济带、京津冀地区及“一带一路”沿线的产业转移问题受到了广泛重视[19-20]。

2.5.2定性研究到定量分析

对产业转移趋势的研究主要是定性的理论探讨和案例分析，聚焦于东部地区产业是否转移到中西部地区的问题上，由于研究时段和方法选择上的不同，结论存在一些争议。也有部分学者运用定量方法对产业转移的规模进行测度。现有文献对于产业转移的测度方法主要分为3类：1)多区域投入产出(MRIO)模型。如刘红光等[21]运用区域间投入产出模型定量测算了我国1997—2007年的区际产业转移，总结了中国产业转移的特征与趋势；肖雁飞等[22]对中国八大区域间产业转移的规模、流向和行业进行定量测评，并进一步探讨产业转移对地区碳排放的影响；李鹏等[23]利用2000—2010年的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定量测度了“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核心国家之间的产业转移，并分析其时空特征。2)指数化方法。如Savona等[24]构建了国际产业转移指数分析意大利产业发展；靳卫东等[25]使用基尼系数作为单一指标测度我国区际产业转移状况；张公嵬等[26]选用产业的赫芬达尔指数、绝对份额和区位熵为指标对产业转移程度进行综合测度；豆建民等[27]采用以区位熵机理构建的产业竞争力系数及行业产值等指标，对中部地区污染密集型产业转入情况及环境影响进行研究。3)偏离-份额法。如成艾华等[28]构建改进的区际产业转移与污染转移模型，测度了1998—2014年中国区际产业转移与污染转移的规模和趋势；黄秀莲等[29]运用偏离-份额法对我国31个省(区、市)2006—2015年高耗能产业转移的时空特征进行分析；王丽萍[30]对我国27个省(区、市)的污染产业转移进行定量测算，验证中西部地区是否存在污染避难所效应。MRIO模型能够准确地反映地区之间相互的产业转移规模，但相关数据的获取不太容易；指数化方法、偏离-份额法易于操作且获取相关数据较为便利，但只能测算特定地区特定产业的相对转移规模。

2.5.3制造业、服务业到污染密集型产业

产业转移一般包括制造业和服务业2种基本类型[31]。20世纪80年代后的产业转移主要由发达国家转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产业以传统加工制造业为主。发达国家通过资本、技术的绝对优势整合利用发展中国家资源、劳动力要素的比较优势，以提高产业国际竞争力。学者们在关注产业转移过程中发现了产业“集群式”转移现象[32]，而服务业与制造业在转移过程中具有关联性、互动性和同步性，在转移规模、结构和区位方面具有一定的内在协同关系[33]。在制造业转移规模不断扩大的同时，服务业的转移日渐成为新的趋势，该方面的研究成果也逐渐增加[34-36]。

同时，根据产业转移机理的不同，最初将转移的产业类型分为资源密集型、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并且转移按照产业演进的顺序依次进行[37]。而近年来，随着经济增长与环境问题的冲突升级，研究热点转向污染密集型产业转移，学者们从转移特征、规模、影响等方面针对不同地区开展全面分析及实证研究[38-39]。

2.5.4经济、社会效应到环境效应

产业转移的效应涵盖经济、社会、环境等多方面，既包括对移出地的效应，也包括对承接地的效应。产业转移不仅会带来产业结构优化升级、资源配置效率提升、技术溢出等正面效应，同时也存在产业空心化、污染转移等负面效应。胡振华等[40-41]从不同路径与维度探究产业转移对我国产业结构变化的影响，结果表明产业转移在一定程度上能推动地区产业结构升级和优化，但在我国东部与中西部之间存在着区域差异；关爱萍等[42-44]在对我国不同时空下产业转移的实证研究中发现，产业转移对承接地技术创新存在显著的正向溢出效应。在不同的政策背景下，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对不同地区或行业的产业发展现状、转移趋势、产业转移承接能力进行评估与分析，并提出相应的对策建议[45-49]。

产业转移在重塑中国产业地理格局的同时，也推动了环境污染的扩散和转移。在追求可持续发展的大背景下，环境规制对产业转移的影响[50]以及产业转移与环境污染间的关系[51-52]是产业转移的重点研究方向。如黄秀莲等[29]运用偏离-份额法分析高耗能产业对环境污染排放的影响，结果表明污染转移与高耗能产业的转移特征基本一致；侯伟丽等[53]利用1996—2010年省级面板数据的研究表明，污染避难所效应在中国存在，且该效应的显现存在一定的滞后；贺培等[54]为解决外商直接投资(FDI)与环境污染之间反向因果关系引起的内生性问题，采用地理距离作为工具变量，结论否认了污染避难所假说在中国的成立，提出由于经济增长导致的环境效应造成了中国整体环境污染加剧的现象；计志英等[55]验证FDI规模与我国环境污染呈倒U型关系，符合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外商投资对环境污染的负面影响到一定阶段将出现拐点。关于污染避难所假说的验证、污染转移的定量测度等研究成果仍有许多争议和有待完善的地方。

3 结论与展望

3.1 结论

(1)1992年至今，我国在产业转移领域的研究经历了3个阶段，1992—2006年为缓慢增长期，2007—2015年为高速增长期，2016年至今属于发展瓶颈期。

(2)从事产业转移相关研究的学者较多，主要集中在经济与管理领域；作为多学科交叉领域，该领域的研究作者和机构尚未建立广泛合作关系，学术交流应进一步加强。

(3)产业转移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转移行业、转移模式、转移地区、转移效应四大主题，既有定性描述也有定量分析；京津冀、长江经济带、“一带一路”沿线的区际产业转移以及环境规制、环境污染与产业转移间的关系是近年来学者们关注的重点。

3.2 展望

(1)进一步拓宽研究区域和研究对象。更小的产业与空间尺度选择能够使研究者们更准确地把握产业转移的脉络。面对国内大规模的产业转移，对转出地、承接地、转移产业等内容进行更准确和细致的分析，以反映产业转移空间格局和过程的具体现状，增强相关政策的针对性和可操作性。

(2)进一步完善产业转移定量分析的框架体系：一方面，产业转移规模定量测度的方法尚不完善，目前基于投入产出和相关份额指标变化的方法仍存在一些不足；另一方面，产业转移效应不仅对于地区资源配置、产业升级、生态环境等方面有影响，还涉及城市转型、劳动力流动等问题，应据此建立综合性研究的分析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