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恐龙(二)

刘虎

蜥蜴的成长速度很快，父母也给他们提供不了多少保护，只能短时间为他们做一些生存辅导，教会他们什么能吃，什么要多吃，什么不能碰，遇到什么要躲，遭到谁的袭击可以反抗，碰到什么可以不必惊慌，他们就必须接受独立生活的现实了。

如米第一次和弟弟碎米独自外出，就碰到了玛若星球上人人闻风丧胆的锥耳。

锥耳是当时锥耳族的首领，他们只有首领才能叫锥耳。这也是那个时代的特征，因为还没有智慧生命为他们命名，多数动物出于方便，就只给首领起个名字。

锥耳族有地球上的狗熊那么大，体形也和狗熊相仿，和狗熊一样，是奔跑、爬树和游泳高手。不同的是，他们是卵生动物。补充一句，当时的玛若星球上主要是卵生动物，无论是陆行的兽类还是飞行的鸟类，或者水中的鱼虾类。那时玛若星球上只有一种哺乳动物，那就是前面说过的岩鼠。岩鼠的地位非常低，他们多数时候都生活在地底下，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尊容，很多动物都还不知道岩鼠的存在。

如米老早就通过地面异样的震动感觉到了锥耳的行踪。当时他刚刚抓了一只小甲虫当午餐，正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晒太阳。还没有收获的弟弟在石头下面忙着找吃的，不远处，还有另外几只年龄相仿的蜥蜴也在觅食或散步。

碎米感觉到危险后，哧溜一下就钻进了石头下的一个洞穴里，其他几只蜥蜴也分别采取措施，就近藏了起来。

如米刚想跟上弟弟的脚步，脑子里就闪过爸爸的教诲——第一步，应该是隐蔽或躲藏。如米从地面震动的幅度判断，锥耳足足有几万个自己那么大。如米认为，这么大的身躯，想看清自己肯定也不容易。

如米将自己的颜色变成和石头一样，睁开的眼睛也正好和石头上的某种透明矿物颗粒大小一致、光泽一致。他静静地卧在石头上，一边享受着赤鸦的温暖，一边体会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的震动，感觉像是躺在摇篮里，有人在轻轻地摇着。这让如米非常舒服。

石头下面的碎米可吓坏了，他先是压低了嗓子呼喊哥哥，让他赶紧也下到洞穴里。后来，碎米不敢喊了，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声音暴露了哥哥。碎米不知道，自己这么小的身体，能发出的声音也小得可怜，根本无法引起锥耳的注意。

如米没有理会弟弟，他决定就这么尝试一下，看看能否让锥耳给自己当一次奴仆，帮自己美美地摇摇篮。万一要是被发现了呢，他认为也未必就那么可怕。他就躺在石头的边沿，只要一扭身，就可以下到石头下面。他在爬上石头之前就观察好了，从石头顶的边沿到洞穴距离很短，只要下到石头下面，就能钻到洞穴里和碎米会合。

锥耳一点点靠近了。如米已经暴露在锥耳眼皮子底下，他都能感觉到锥耳呼出的气流在自己身边翻卷了，石头表面的尘土扑扑地膨到空中。如米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心中暗暗有些后悔，自己应该早点跑开才对。

锥耳一边走，一边扭着脖子，转动眼珠子寻找猎物，好几次，他的目光都落在了如米所在的石头

上。如米被他看得心怦怦乱跳，感觉到两人的眼睛已经对视上了。但他从锥耳的眼神上判断，这个庞然大物没有发现自己。

锥耳眼看着就要来到石头边上了，如米此时如果逃跑，反而会暴露自己。他只得强忍住胆怯，继续趴在石头上。

锥耳已经来到石头边上。他的身体比石头高出一截，呼出的气息吹在如米身上，但眼睛还在不住地左右逡巡。如米判断得果然没错，他还是没有发现自己。

如米的心放进了肚子，他禁不住转了转眼球，为自己骄傲。这下可不得了，锥耳好像发现了他，忽地一下跳到了石头上。要不是他的指头缝比较宽，就把如米踩成粉末了。

锥耳的体重太大了，石头剧烈摇晃着，天好像都要塌下来了。如米差点儿大小便失禁。他卧在原地，身上的肌肉突突地跳动着，可怜的小心脏节奏紊乱地在胸膛里蹦跶着，似乎想要先主人一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锥耳就站在自己的上方，此刻想要逃跑是决然不可能的了。如米的身影挡住了赤鸦的光照，石头上的那些晶体也都暗淡下来。如米的眼睛不敢再混迹于晶体中四处张望了，只能在无限悲伤中闭紧，等待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

突然，石头再度猛地一摇，差点儿底朝天翻了个个儿，如米差点儿随着石头的摇晃被甩出去。石头晃了几晃后，重新稳住了。

如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继续闭着眼睛，死死地趴在地上，好像生怕一睁眼，会看见自己的尸体似的。

“嘿，你真勇敢！”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米以为自己来到了阴间，是什么小鬼在招呼自己。他不敢想象阴间会是什么悲惨的样子。他原样又保持了一会儿，见身体没有别的异常感觉，风从皮肤划过的时候，好像和在阳间没有什么区别，传递到鼻孔里的各种气息，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如米抬起头，睁开眼睛，赤鸦的光立刻照得他眼前一片迷离，世界美丽得宛如一个梦。

自己居然还活着！

如米腾地跳起来，站直了身子四处观望，哪里还有锥耳的影子！那个庞然大物跳上石头的目的是扩大视野。他在石头上发现了远处的猎物，以石头为支点，快速奔向了远处的树林，林子深处，不知道什么动物已经成了他的美餐。

“我叫兰叶，注意你很久了。你可真了不起！”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清脆得就像早晨自己刚刚吃的第一枚花骨朵。如米低下头，看到对面一块石头上匍匐着一只漂亮的蜥蜴，此时在昂着头，扑闪着一双清泉般的大眼睛注视着他。

如米还没有被雌性这样专注地看过呢。他的脸微微一红。

“我都看到了。当别人老早就匆忙地逃跑或者钻进洞子的时候，只有你继续待在醒目的石头上。其实你和别人一样，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危险，却采取和别人完全不一样的方法。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觉得危险确实已经远去了吧，她说着话，立起身体，翘首企足地等待着回答。

“这个嘛——”

如米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肘部暗中朝胸口挤了几下，抑制着怦怦乱跳的心脏，眼珠子飞快地一转 ：“多简单啊，面对危险，第一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冷静，你懂吗？男子汉首先要学会冷静。只有冷静了，头脑才能灵活。头脑灵活了，才能做出可靠的判断。要是头脑发热，就会做出鲁莽的行为。”

如米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能吹牛。他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狼狈样儿，话还没说完，胸脯虽然还在往高里挺，脑袋却禁不住朝下缩了缩，眼睛在周围寻找着可能会站出来揭穿自己的熟人，脸变得更红了。

“你真棒！”

那漂亮的雌蜥蜴再次由衷地發出一声赞叹，跑下自己所在的石头，噌噌噌来到如米身边，落落大方地面对着他 ：“我叫兰叶，咱们可以交个朋友吗？（未完待续）

节选自“青铜葵花获奖作品”《终极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