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把菜园子分成6 块菜畦,每畦长4 米、宽1 米,一边留有半米宽的人行道。老爸种了四季豆、茄子、辣椒、大蒜和几种青菜,有时也种土豆、花生之类,能满足夏、秋两季全家人的需求。有了这个菜园,本为工程师的老爸俨然变身菜农,什么季节种什么菜、栽什么苗,什么时候浇水、施肥,什么时候为菜苗搭架、灭虫,他都一清二楚。
后来,我们搬家了,老爸特地要了一个一层的房子,这样,我们家门口就有了一个小园子,我那当设计师的姐姐便将这个园子设计成日式庭院。可不到一年的工夫,姐姐的“资本主义的小花园”就被老爸改造成了“社会主义的菜园子”。
老爸很喜欢邀请亲朋好友来他的菜园参观,可不管谁来都会被迫变成老爸的助手——“来,帮我把这些石头搬出去扔了”,或者给你一架梯子,让你爬到架子上去摘佛手瓜。有时候,他猛然意识到“来者是客”,而不是帮工,也会客套一下:“我把这些葱种完就来,你等等。”这种话听听就行,他不会有时间招待一个“闲人”的。种完葱,他还要给小油菜苗搭大棚,修整丝瓜架……
门口的竹子前几天下雪被压断了好几根,老爸喃喃自语说要把其他的拴起来。我妈使眼色,让我们赶紧进屋:“不然你爸还要指挥你们去把槐树上的残雪打下来,怕把树压坏了。”
我妈经常在群里发一些滑稽的照片——每个葫芦都端坐在一个藤条编织的“宝座”上,这是我爸怕葫芦长太大掉下来摔坏,给它们做的托儿。
老爸就像养了一大群孩子,操了这个的心,操不了那个的:天旱的时候操心黄瓜、豆角,下雨时又念叨着花被淋坏了咋办。雨下得多了,他希望多出太阳,向日葵就指望着太阳了;可太阳太烈了,他又担心晒坏了绣线菊。他祈求风不要太大,最好有足够的蚯蚓,希望鸟粪从天而降,但鸟儿们不要把柿子啄烂了……有时候看着老爸忙忙碌碌的身影,我感觉他太操劳了,这个菜园带给他无尽的辛苦。
可有一个夏天的黄昏,我被派去摘黄瓜,忽然体会到老爸独有的快乐:有什么游戏比这样的“魔法”更有趣呢?明明前几天已经摘空的黄瓜架,像变魔术一样,又有黄瓜挂在藤蔓中。有什么工作比园丁的劳作更有意义呢?只有亲自参与其中,潜入深处,才能逐渐领悟:生命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才能在坚硬的泥土中争得一方立足之地。更何况,担忧与期待,本就是园丁创作的一部分,而此后的丰收和分享,更让他在精神上收获着不为人知的满足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