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罗伯特·克利夫顿/著刘长煌/编译
上午八点四十五分,法院大门前。
亚当·巴德是新来的公设辩护律师,他被指派为一个被控谋杀的年轻人辩护,今天是第一次出庭。今天的任务很简单,检察官代表州政府提交起诉书,而他将代表当事人罗纳德·珀尔提出无罪抗辩。
“啊哈,你一定是巴德律师吧,被告的代理人?”一个高个子、满头白发的人主动招呼他道。
“是的,请问您是?”
“查尔斯·贝尔坎普,州检察官。”
“很高兴见到您。”巴德伸出手来。
“好说。如果你的当事人是罗纳德·珀尔,我建议你考虑认罪协议。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请求法庭判处他十五至三十年的有期徒刑,如果他表现好,还有可能在服刑十五年后获释。”
“查尔斯先生,我还没见过当事人,也不了解这个案子的细节,但是我会记住您的提议。”
“好的,我会给你留时间。这是你的第一个案子,我可不想让你毁了前程。像珀尔这样的案子,我已经搞了近二十年了。我完全可以说服陪审团判他终身监禁,除非你们考虑认罪协议,进行诉辩交易。”
巴德刚想接嘴,突然被打断。
“全体起立!罗杰·帕森法官出庭主持审判。”法警高声喊道。
“你们可以坐下了。”帕森法官敲了敲木槌,然后坐下。
两个律师都还站着。
法官抬起头,透过眼镜凝视着巴德:“你一定是巴德先生吧?”
“是的,法官大人。”
“法官先生,被告带来了。”法警插嘴道。
巴德转过身来,看见一个高个子年轻黑人,穿着一件橙色的运动服。
“罗纳德·珀尔,巴德先生是法庭给你指定的律师,因为你曾经表示请不起律师。你们俩是第一次见面,我可以给你们时间相互了解。在任何时候,如果你觉得巴德先生没有公正代理,都可以向法院申请更换律师,明白了吗?”
“明白,先生。”
“很好。巴德律师,珀尔被控于2015年6月21日谋杀了旺旦·布鲁尔,你准备作何辩护?”
“无罪辩护!”巴德答。
“珀尔先生,你的律师已提出无罪抗辩,你同意吗?”
“同意,先生。”
“好的,法庭将研读案情并安排开庭日期。”法官边说边敲着木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巴德看了看表,转身对珀尔说:“我要去喝杯咖啡,大概半个小时,然后回来找你谈。”
“好的。”珀尔笑笑。
咖啡厅里,巴德再次梳理了一下珀尔的案情。珀尔,三十岁,单身,厨师,被捕之前没有前科劣迹。据警方介绍,受害者旺旦是沿着穆利卡河慢跑时遭到袭击身亡的。警方认为是强奸杀人,因为在旺旦的裤腰带上发现了珀尔的DNA,在她被勒的喉咙部位也发现了他的DNA。
案发后,有目击者告诉警方,一名黑人男子曾在附近钓鱼,警察在那儿找到了一个空的咖啡杯和一个纸袋,上面有“莎莉餐馆”的徽标。
咖啡杯和纸袋被送到法医实验室,经检测,上面的DNA和受害者身上的外来DNA相匹配。警方立即前往莎莉餐馆调查,在厨房里找到了与证人描述相符的罗纳德·珀尔。经检测,珀尔的DNA样本与受害者身上的DNA相匹配。
喝完咖啡后,巴德来到法庭后面的看守所,等待法警带珀尔过来。
不久,珀尔被带进来。
“法警,可以拿掉他的手铐,我会承担责任的。”巴德说。
法警摘下手铐离开了房间。珀尔站了一会儿,揉了揉手腕,然后在桌边坐下。
“警察带你去问话时,有没有要求你提供DNA样本?”
“有。”
“你多大了?”
“刚满三十岁。”
“出生日期?”
“应该是1986年7月14日。”
“你不确定自己的生日?”
“不确定。我是被领养的,母亲总是在9月9日为我庆祝生日,因为那天是她收养我的日子。”
“你的职业?”
“莎莉餐館的厨师。”
“老板是谁?”
“莎莉·伯恩斯。”
“你在那里工作多久了?”
“差不多三年。”
“哦,你喜欢钓鱼吗?”
“我从没有钓过鱼。”
“从餐馆到穆利卡河有多远?”
“不清楚,大概两到三公里吧。”
“你知道什么是DNA吗?”
“据我所知,好像和细胞与基因有关,没有两个人拥有相同的基因。”
“差不多吧。你能告诉我你的DNA怎么会出现在受害者的喉部和衣服上吗?”
“不知道。”
“仔细想想。”
“我想是有人故意投放的。”
“谁?”
“不知道。”
“之前你有没有被捕过?”
“从没有。”
“请听清楚,珀尔先生,检察官向你提出了一项交易,叫认罪协议。只要你承认犯了二级谋杀罪,他会让你服刑十五至三十年,并保证你十五年后出狱。你怎么想?”
“我不同意,律师先生,我没有杀人。”
“好。你知道,检察官会发起猛烈的‘进攻,他有警方调查报告、实验室检验报告、目击证人、DNA检验结果和专家证人,等等,我们非常被动。为了打败这个强劲的对手,我要问你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杀人了吗?”
“先生,我绝没有杀人!”
回到律所,同事们都很关心案件的进展。
“伙计,第一次出庭感觉怎么样?”主任卡明斯问。
“州检察官查尔斯掌握了主动权。”巴德答。
“为什么?”
“他手里拿着好牌,尤其是DNA证据。”
“他向你提出认罪协议了吗?”
“提了,十五到三十年,十五年后可以出来。”
“哦,你的当事人怎么说?”
“他拒绝了,他向我保证自己是无辜的。”
“你有什么想法?”
“我得尽快去法律图书馆找找DNA方面的资料。”
“我建议你查一下‘昭雪计划这个网站,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好的,谢谢主任。”
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在受害者身上发现了珀尔的DNA,检察官肯定会咬住这点不放,巴德尚无办法反驳他。目前需要找到这个DNA的缺陷,比如提取是否合法、检验是否合理、来源是否可靠等,同时,找找珀尔有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律所有权访问法院电子档案,能够查到珀尔是否有犯罪前科。
打开“昭雪计划”网站,页面跳出一则公告:昭雪计划是一个非营利性法律组织,致力于通过DNA测试来免除被错误定罪的人,并致力于改革刑事司法制度以防止未来的不公正。
网站里记载了因错误提取或检验DNA的例子,并总结说,联邦调查局在审查国家DNA数据库时,发现了近一百七十个可能的错误,如手写错误、实验室技术人员的解释错误等。
他顿时来了兴趣,继续看下去:“这些错误会掩盖线索来源,误导调查人员。温斯洛学院生物学教授哈维·克莱默说,数据库中存在错误,竟然有一百六十六个实例在单个点上存在冲突,数据库中的DNA图谱几乎相同。”
他把哈维·克莱默教授的名字写下来,这时,有人送来一封信,是病理报告。
尸体是一位十八岁的白人女性,死亡原因是窒息而死,死亡时间约为2015年6月21日上午九时。
巴德陷入沉思,卡明斯走过来,说:“巴德,你现在的担子很重,我给你找到一个帮手,她叫南希·米尔纳。她刚从法学院毕业,非常聪明,也很迷人。”
“哈哈,谢谢。”巴德大笑。
“巴德先生?”二十分钟后,一个女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抬起头,看到一个身高一米六八,长着一对深蓝色大眼睛的金发女郎站在自己面前。
“是的,我是。”
“卡明斯主任已指派我做您的助手,请多指教。”
“你了解这个案子吗?”
“不完全了解。”
“请坐,我将告诉你目前我所知道的,希望你找一些法庭判例,就是被告因DNA定罪,后来又被推翻的那种。你找得到吗?”
“没问题。卡明斯先生说,您想了解DNA的最新知识,尤其是刑事案件中DNA所起的作用。”
“是哟,你有什么看法?”
“DNA可以被多种事物破坏,如自然原因、突变和衰老引起的DNA损伤等;另外,还有氧化剂、烷化剂、高能电磁辐射,例如紫外线和X射线等也会损坏DNA。”
“哦,但是该案没有提及DNA受损,目前比较棘手的是在受害者的喉咙、脖子后部和短裤上发现了当事人的DNA。”
“您听说过加利福尼亚州的西蒙斯案吗?”
“没有。”
“康纳斯被人谋杀,在犯罪现场采集的DNA样本经检测后与乔治·西蒙斯的相匹配,于是警察逮捕了他。后来,他的辩护律师做了大量调查,发现案发当天的早上,乔治·西蒙斯已经在医院里面,巧合的是,抬西蒙斯的两名医护人员刚好就是后来到谋杀案现场救护受害者康纳斯的两名医护人员,是他俩无形中把西蒙斯的DNA带到了现场和受害者身上。”
“真是天方夜谭,最后西蒙斯无罪释放了?”
“当然。”
“好,现在我们是搭档了,你找一下哈维·克莱默教授的信息。他是著名的遗传学家、温斯洛学院的教授,我希望他能成为我们的专家证人。”
“好的。”
“我还想实地走访一下受害者慢跑的路径和犯罪现场,然后去一趟莎莉餐馆,和珀尔的熟人聊聊。”
“好的,我可以提个建议吗?”
“说吧。”
“受害者旺旦的背景也需要弄得更清楚一些,比如,她认识珀尔吗,她为什么跑那条路,为什么选择那个时间等等。”
“好主意,我會请主任再找一位私人调查员协助我们。”
两个星期后,巴德、卡明斯、南希坐在办公室,听取公设辩护人办公室聘请的私人调查员弗兰克汇报旺旦的情况。
“我去了弗朗勒自治市,见到了受害者旺旦的父母布鲁尔夫妇,旺旦十八岁,刚高中毕业,已被费城的坦普尔大学录取。据她的父母介绍,她身体健康,是跑步爱好者,喜欢周末沿着穆利卡河岸慢跑。
“下面的内容你们可能会更感兴趣。每次跑步前,她都要开车去莎莉餐馆,吃煎饼,在上面涂上很多黄油和糖浆。如果没有煎饼,就吃甜甜圈、咖啡、奶油和糖等。每次跑步后,她都会在车里歇一会儿,然后从保温瓶里倒咖啡或茶喝。情况就是这些,接下来,我将尽力回答你们的提问。”
“她跑了多长时间?”巴德问。
“几年了,一般都是星期日跑。”
“平时不跑?”
“非常少。”
“哦,你说的和我们的信息基本吻合,尸检报告说是6月21日星期日被杀的,我得去查看一下受害者的汽车里是否有一个保温瓶。”
“为什么?”南希问。
“保温瓶可以告诉我们,那天她是否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去了餐馆。”
第二天早上八点,也是个星期日,巴德和南希来到穆利卡河边的小道。
“先生,我们要找什么?”
“找目击证人说的珀尔垂钓的地方,以及旺旦被杀的地点。”
路边满是盛开的山茱萸,沼泽中的马利筋露出粉色的花瓣。当他们绕过一个弯道时,一只蓝色的大苍鹭突然从浅水滩里飞起,疯狂地拍打着翅膀,试图躲避入侵者。
“应该就是这里,多次踩踏夯实了土壤,这里也是附近唯一可以将钓线抛入深水中的地方。”巴德说。
“嗯,有道理。”
“我们应该找到有灌木丛和长杂草的地方。”
“前面好像就是。”
他们加速往前进,很快就进入一片灌木和杂草丛,警察用来保护犯罪现场的黄色胶带碎片依稀可见。
“就是这里,凶手袭击了旺旦,将她拖到这里,企图拉扯她的短裤,但没有成功,结果恼羞成怒,勒死了她。”
看完现场,他们驱车来到莎莉餐厅,在窗户旁边的一个座位处坐下。女服务员给他们递上两杯水和菜单。
“请问莎莉老板在吗?”巴德问。
“在。”
“请你告诉她,巴德律师想和她聊聊,请她方便的时候过来一下。”
“好的,先生。”
餐馆很宽敞,通向厨房的门是旋转的,不远处是洗手间。
“您好,是巴德先生吧?”巴德连忙转头,看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一头短而茂密的金色头发不太自然,可能是用来掩盖头上的白发的。
“我是莎莉·伯恩斯,您找我?”
“是的,打扰您了,能坐下说吗?我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首先,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助手南希小姐,我们是罗纳德·珀尔的代理人。您能告诉我他为你工作了多长时间吗?”
“大约三年。”
“您应该知道他涉嫌谋杀被捕了吧。”
“是的。”
“你认识受害者旺旦吗?”
“认识,她是老顾客,一般周末来这里吃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把热水瓶灌满热咖啡。”
“她一般坐哪个位置?”
“柜台前的高凳上。”
“是靠厨房门一侧的凳子还是靠洗手间的凳子?”
“靠厨房。”
“你介意我们看看您的厨房吗?”
“好的,请跟我来。”
几分钟后,巴德在厨房里找到了珀尔站在烤架前工作的位置。她看着女服务员走近,穿过旋转的厨房门。他注意到,每次門打开时,珀尔所在的位置都可以看到吧台靠厨房一侧的高凳。
他转向莎莉:“员工是否有单独的洗手间?”
“没有,洗手间是共用的。”
“珀尔有假期吗?”
“有,每个星期天。”
“哦,好的,非常感谢您。”
回到餐桌后,巴德对南希说:“珀尔工作的位置是可以看见旺旦的,他可以借口上卫生间的机会,进入顾客吃东西的餐厅。”
“你是在起诉珀尔还是为他辩护?”
“我是担心检察官和警察会关注这一点。我们要站在对手的角度去想问题,然后寻找对策,对不对?”
“有道理。”
“克莱默教授联系上了吗?”
“没有。他已经退休了,听说是住在马里兰州一个叫哈弗尔·格雷斯的地方,我正在找他的电话号码。”
两天后,南希约好了与克莱默医生通电话。为了找到克莱默,她把哈弗尔·格雷斯地区所有的固定电话都打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他的堂兄弟,这才联系上了他。
下午两点,巴德拨通了电话。
“你好,克莱默教授,我叫亚当·巴德,目前正替一名谋杀嫌疑人辩护。我读过您的论文,您说政府部门在DNA方面犯了很多错误。”
“说实话,我不希望DNA证据被机械地用于诉讼。对不起,我已经退休,不想和朋友、同事产生什么学术冲突,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您的想法,谢谢您接听我的电话。”说完,巴德挂掉电话,转向南希,“至少我们尝试过。”
“嗯,我会一直保留他的电话号码。”
接待室里,巴德看着被告珀尔吃着火腿、奶酪和三明治。
“现在我们处于防守位置,我本想找一位专家证人,可惜没有成功。我和你的老板谈过了,她答应出庭作证。她告诉我,旺旦被杀的那天是星期日,那天你刚好休假,是吗?”巴德问。
“我记得那天上午我十一点才起床,然后去了鸡蛋港我女友维奥莱·碧儿家。”
“好,你的出生地是?”
“新泽西州纽瓦克市。”
“你从未有过犯罪前科?”
“没有。”
“好吧,你还需要什么吗?”
“这里的食物不好。”
巴德从裤兜里掏出钱包,将一张十美元钞票递给珀尔。
“谢谢。”
二十分钟后,巴德回到办公室,检察官来电话了。
“巴德先生,我看你还没有向法庭提供什么有价值的证据,不如再考虑考虑辩诉交易的事。”
“谢谢您的好意和敬业精神,查尔斯先生,目前不考虑。”
“哦,不客气,随时恭候你的电话,如果真不考虑那就法庭上见。”
“后会有期。”
不一会儿,南希进来了,告诉他自己和儿童与家庭部取得了联系,获取了弗吉尼亚州、马萨诸塞州和新泽西州的收养机构名称。因为珀尔说他出生于纽瓦克,所以,她将重点放在了新泽西州。
检察官方面的起诉材料副本也送达了,巴德赶紧进行研读,看看对方掌握哪些底牌。检方找到了遗传学家埃尔科博士作为专家证人,还有两名目击证人,他们都在案发当天看见珀尔在穆利卡河岸钓鱼。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受害者身上有珀尔的DNA。检方竟然没有提到餐厅老板莎莉和珀尔的女友碧儿。
“看来查尔斯打算完全依靠DNA证据。他可能过于自信,认为我这个新手迟早会接受他的交易。”
南希在网站上输入关键词“埃尔科”,很快找到了他的资料:研究生,使用X射线晶体学研究RNA的三维结构。这个结构可以编码DNA,并向细胞的其他部位发出指令。
外面的雨水温暖而湿润,可是巴德的心情一直很沉重。距离开庭只有三个星期了。
这时,私人调查员弗兰克来到办公室,他打开一个小笔记本,开始报告自己这几天的调查情况。
“按照你们的吩咐,我去找了碧儿,她说珀尔那天下午确实去了她家。我问她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她说,那天珀尔要她帮忙上药,他的右手被玫瑰刺划破了,一直在流血。”
巴德无奈地摇摇头。弗兰克离开后,南希急忙问:“怎么办?”
“现在我们不能把碧儿放在证人席上了。如果她在陪审团面前说珀尔当天受伤了,很容易让陪审员联想到凶杀案。我们的对手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那如何是好?检方迟早会查到这个线索的。”
“这就要看珀尔了,他应该如实告诉我们右手划痕是怎么来的。”
门卫送来一个大信封,是新泽西州警察局发来的。巴德打开一看,是一张警方拍摄的照片,上面写着:塔迪斯·洛夫顿。
“他妈的!”他不由得大声喊道。
“怎么了?”南希赶紧凑过来。
“你看,这是谁?”
“我们的当事人罗纳德·珀尔。”
“错!是塔迪斯·洛夫顿。”
“你确定吗?”
“这个人因盗窃罪在特伦顿监狱待了三年。这是他的大头照,与珀尔非常像。”
“难怪了,我在新泽西州的收养机构找到了泰龙·洛夫顿和塔迪斯·洛夫顿的出生记录。1989年7月14日出生了泰龙·洛夫顿,1989年7月15日又出生了塔迪斯·洛夫顿。”南希说。
“两人相隔一天,是记录有误?两个人的DNA又怎么区分?”
“DNA相同也有办法区分,你听说过贝蒂荣识别法吗?阿方斯·贝蒂荣曾是巴黎警察机构罪犯识别部门的负责人、世界公认的“指纹鉴定之父”、西方刑侦技术的鼻祖。他发明了一种被称为人体测定学的罪犯识别系统,可以测量以下十一种数据:左臂的长度(从肘部到中指尖),两臂伸展的宽度,左手中指和小指的长度,左脚的长度,右耳的长度,脑袋的直径、长、宽,坐高和站高,眼睛的颜色,身体的特征(如伤疤、痣等),正面、侧面的肖像,再加上右手的指纹等。用这种测量的结果去鉴别真凶,據说其误差率只有2.86亿分之一。”
“哦,这是比较专业的问题了,我们是不是请教一下克莱默教授。”
“可以。”
巴德拿起电话,拨通了克莱默教授的号码:“教授您好,我是巴德律师。很抱歉又打扰您,我们想请教您一些问题。您认识埃尔科博士吗?”
“怎么了?你们想请他出庭做专家证人?”
“不是哟,他已经被检方请过去了。”
“哦?有意思,那我就做你们的专家证人吧!”
“啊?真的吗?那太好了!”巴德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
“总是不能清闲,你明天来我家里面谈吧。”
“好的。”
第二天的会晤是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度过的,克莱默教授告诉巴德,在法庭上可以问他一些关于单卵双胞胎DNA的事。至于检方的专家证人埃尔科博士,驳斥他的说法根本不在话下。
巴德和南希既高兴,又将信将疑。回家的路上,巴德总感觉珀尔的身世有问题。
“南希,我总觉得珀尔在隐瞒什么,可我又无法确定。”
“噢?他还敢欺骗我们?”
“谁知道呢。”
接见室,巴德坐在桌子旁,像往常一样等珀尔把手铐取下来。
“你还好吧?”
“这里每天都是重复,无所谓好孬。”珀尔答。
“看看这张照片,他是谁?”
珀尔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递还给巴德:“我不认识这个人。”
“塔迪斯·洛夫顿。”
“是吗?我不认识。”
“可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白人看黑人都差不多。”
“有可能那两个目击证人看见的人不是你,而是这个人。”
“哦,但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好吧。两周后就要开庭审判了,我在拼命为你辩护,而你却在遮遮掩掩。”
10月3日上午十点,控辩双方挑选陪审团成员,各有六次挑战权,检察官查尔斯已经使用了两次。
“看见了吧,我们选了两个非裔美国人,他就使用挑战权刷掉了这两人。看来,他是想找一个纯白人的陪审团呀。”巴德对南希说。
“嗯,但是还有七个黑人候选人,而他剩下四次挑战。这就意味着,我们至少可以把三名黑人选进陪审团。”
“有道理。你研究过每个候选人,哪些对我们有利?”
“有两个。本杰明·兰姆医生和特雷莎·哈里斯老师。”
“为什么是他们?”
“辨论肯定会很激烈,且需要专业知识。兰姆是退休医生,对DNA熟悉。特蕾莎是生物老师,他们俩听得懂,专家证人讲的话肯定比较深奥。”
“有道理,他们的编号是?”
“特蕾莎是7号,兰姆是33号。”
“好的,你认识15号吗?”
“非裔美国人,搬运工,叫德里克·约翰逊。”
这时,约翰逊就座了。巴德走到陪审团席前,招呼道:“早上好,约翰逊先生。”
“早上好。”
“我要感谢您来到这里履行公民义务,您是否属于任何社会或政治团体?”
“共济会的成员。”
“还有别的吗?”
“我也是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成员。”
“谢谢。”巴德走回椅子。
接下来,查尔斯检察官提问,他直接否掉了德里克·约翰逊。
到下午两点,查尔斯已经用完了六次挑战权。最后,他眼巴巴地看着巴德把特蕾莎老师和兰姆医生选进了陪审团,他们都是非裔美国人。
下午三点,陪审团正式成立。
检察官查尔斯首先对陪审团发言:“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你们作为本州公民付出的辛勤工作。在接下来的庭审中,我将展示一些证据,并邀请专家发表意见、目击证人出庭作证,之后我会请求你们认定被告有罪,一级谋杀罪,谢谢大家。”
巴德从椅子上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到陪审团席前:“女士们,先生们,衷心感谢你们的奉献。刚才你们听到州检察官说要如何拿出证据来证明被告有罪,此时此刻,我请你们回想一下法律的基本原则,被告在未被证明有罪之前都被视为无罪。我请你们记住,根据美国宪法和新泽西州法律,我的当事人将作为一个无辜者坐在你们面前,只有你们才有权裁定他是否有罪。我相信你们会履行誓言,客观公正地裁决,谢谢大家。”
帕森法官说:“查尔斯先生,你可以传唤第一位证人。”
“谢谢法官大人,我的第一个证人是乔治·本森警官。”
本森警官走上证人席。检察官上前问:“警官,请告诉法庭你的岗位,以及你的工作年限。”
“好的。我是巡警,在警局工作了三年。”
“2015年6月21日上午,是你值班吗?”
“是的。”
“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十点十分,指挥中心发出指令,让我到河边见一个报案人。我立即前往,很快就遇见了詹姆斯先生。他说,他在小路上跑步时,突然想小便,于是找了一个有杂草和灌木丛的地方,结果发现了年轻女子的尸体。”
“后来呢?”
“保护犯罪现场。”
“反对!证人没有陈述或表明犯罪已经发生,因此,‘犯罪现场用词不当。”
“反对有效。”法官说。
“受害者是什么状况?”检察官继续道。
“受害者仰面躺着,眼睛睁开。我想,她已经死了。”
“然后呢?”
“保护现场,同时报告指挥中心。刑警到时,我就把詹姆斯介绍给他们,然后走回巡逻车。不远处有一辆雪佛兰汽车,我记下了车牌号,顺便叫指挥中心查了一下,那辆车登记在旺旦的名下。”
“谢谢你,警官,我没有其他问题了。”检察官说。
“巴德先生,你可以提问了。”法官接嘴道。
“谢谢。本森警官,请你告诉法庭你的教育背景。”巴德问。
“高中毕业,目前就读于社区学院。”
“接受过医学方面的教育或培训吗?”
“只学过一点儿急救知识。”
“哦,没有接受过医学培训。那你怎么知道女子死了?”
“我摸了一下她的脉搏,发现没有了跳动。”
“你摸了哪个部位的脉搏?”
“我先是在她的手腕上找到脉搏,发现没有跳动,又在她的脖子上试了一下,也没有找到脉搏跳动。”
“也就是说,你触及了旺旦的身体。”
“是的,先生。”
“2015年6月21日,星期日,你说那天你当值,请问,具体工作时间是?”
“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
“您知道莎莉餐馆吗?”
“知道。”
“你有没有到那里吃过东西?”
“吃过。”
“在那个特定的星期日,你在那家餐馆吃了东西还是只溜达了一下?餐馆的情况是否正常?”
“我吃了早餐,一切正常。”
“好的,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巴德回到座位上。
检察官起身说:“请传唤发现人詹姆斯。”
三十多岁的詹姆斯走上证人席。
“詹姆斯先生,2015年6月21日上午,您在穆利卡河边跑步吗?”检察官问。
“是的,先生。”
“请告诉法庭,那天发生了什么。”
“那天我正在跑步,突然想小便,于是找到一处灌木丛,发现一名年轻女子仰天躺在地上,我猜她已经死了,于是打电话报警。”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先生。”
“我没有问题了。”检察官说。
“巴德先生,轮到你了。”法官接嘴说。
“谢谢法官大人。詹姆斯先生,请告诉法庭您的职业?”巴德问。
“银行出纳员。”
“您接受过医学方面的教育或培训吗?”
“没有。”
“哦,我没有问题了。”巴德说。
检察官再次起身:“请叫目击证人马丁到台上。”
马丁二十出头,运动型体魄,起誓的时候有点儿紧张。
“马丁先生,请告诉法庭,你在2015年6月21日的活动情况。”马丁是检察官一方的证人,依例还是由他先问。
“我和女友在穆利卡河边跑步,看见有个人坐在白色的塑料桶上钓鱼。第二天,我们得知有人在那附近被谋杀,就打电话给警察,告诉他们我们看到的情况。”
“哦,如果你再看见那个钓鱼者,能认出来吗?”
“能。”
“这个法庭上有吗?”
“有,就坐在被告席上。”
“我没问题了。”检察官退下。
“巴德先生,你可以发问了。”法官说。
“现在不想问,如果需要,我们有权召他重回证人席。”
“那好吧,请叫目击证人爱丽丝出庭。”检察官接嘴道。
一名高个子年轻女人宣誓作证,她显得平静而自信。
“爱丽丝小姐,2015年6月21日星期天早上,你是在穆利卡河边跑步吗?”检察官问道。
“是的,先生。”
“一个人吗?”
“不,和男友马丁一起。”
“请告诉法庭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一个人坐在水桶上钓鱼。”
“然后呢?”
“第二天听说那地方出了命案,赶紧就报警了。”
“如果再见到那个人,你能认出来吗?”
“能。”
“法庭上有嗎?”
“有,就坐在我前面的那张桌子上。”爱丽丝小姐指着珀尔说。
“谢谢,我没有问题了。”
“巴德先生。”法官喊道。
“爱丽丝小姐,你说那天早上看见一个人坐在桶子上钓鱼,你还看见了什么?”
“什么意思?”
“比如,他是抽烟、吃三明治还是喝咖啡呢?”
“我记不起来了。”
“没问题了,再次保留召回证人的权利。”巴德说。
“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请不要讨论法庭上看到或听到的一切,明天上午九点继续开庭。”
第二天上午九点,穿制服的法警大声宣布:“全体起立!”
法官敲木槌,大家都坐下。
“现在开庭,查尔斯先生,请继续。”法官说。
“谢谢法官大人,請叫丽莎中士到证人席。”
一位中年女警官走到证人席前,然后宣誓。她中等身材,自信从容,一看就知道曾经多次出庭作证。
“丽莎中士,你在警察局工作多长时间了?”检察官问。
“十二年。”
“你的岗位是什么?”
“犯罪现场调查,主要收集和保存与犯罪有关的痕迹物证。”
“关于2015年6月21日星期日那天,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天,在穆利卡河边的小道上发现了尸体,我到现场拍摄了照片,并对该地区进行了搜查。”
“有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
“当天没有。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一,有目击者称,当时有人在河边钓鱼。我们赶到钓鱼的地点,找到一个泡沫塑料杯和一个白色纸袋,在上面发现了钓鱼者的DNA。6月24日,星期三,法医从死者的喉咙和颈部采集到了凶手的DNA,经比对,和钓鱼者的DNA相吻合。”
“为什么要检查死者的喉咙和颈部?”
“因为法医说,受害者的死因是人工勒死。我们在白色纸袋上发现了‘莎莉餐馆的店名,然后找到了嫌疑人珀尔。”
“我没问题了。”检察官说。
“巴德先生。”法官喊。
巴德起身道:“谢谢法官大人。丽莎警官,珀尔是自愿提供DNA样本的吗?”
“是的。”
“你有没有从巡警本森身上提取DNA样本?”
“没有,我没有理由那么做。”
“没有理由?刚刚本森警官说了,为了验证受害者是否活着,他触摸了受害者的手腕和喉咙部位。刚刚你提到从受害者的喉咙和颈部提取DNA样本,我想,本森警官肯定在受害者身上也留下了DNA,这就破坏了你采集的样本,对不对?”
“这是可能的。”丽莎中士答。
“我没有问题了。”
“请叫法医诺曼·皮尔森出庭。”检察官说。
皮尔森医生宣誓后,坐在证人席上。
“请告诉法庭你的工作和职责。”
“我是县里的验尸官,工作十五年了。”
“十五年,那么,我可以推测,你已检验过很多尸体了?”
“是的,很多。”
“你认为旺旦的死因是什么?”
“人工窒息。”
“人工是指什么?”
“是指用手操作,而不是用绳子或其他工具。”
“作为验尸官和病理学家,你亲眼看见丽莎中士从受害者身上取样了吗?”
“是的。”
“谢谢,我没问题了。”检察官说。
巴德起身,走向证人席:“医生,你检查过死者的尸体,有没有排除性侵的可能性?”
“是的,我查了,排除了性侵。也没有发现瘀伤、抓伤、割伤之类的痕迹。”
“你有没有从死者的指甲缝里找异物,比如皮肤细胞什么的?”
“没有。”
“为什么不呢?”
“我断定那个年轻女子是被人掐死的,也排除了性侵和击打的可能性,没有理由查那些。”
“没有理由?也许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如果查了指甲缝,说不定里面的物质就不是珀尔的。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巴德说。
“检方请求法庭允许埃尔科博士出庭作证。”检察官起身道。
一个身材矮胖、留着整齐胡须的男子走向证人席,他穿黑色细条纹西装、白衬衫,扎蓝色领带。
“专家证人,果然是一副知识分子的派头。”南希嘀咕道。
“埃尔科博士,请告诉法庭你的身份。”检察官说。
“我拥有化学、生物学和遗传学博士学位。”
“你在这些领域取得了哪些成就?”
“我参与了利用射线来研究RNA的结构转移,RNA可以解码DNA,这是开创性的研究。”
“DNA知识太专业了,你是知名专家,能不能用通俗易懂的话告诉法庭,什么是DNA?”
“DNA就是脱氧核糖核酸,是生物细胞内四种生物大分子之一,携带有合成RNA和蛋白质所必需的遗传信息,是生物体发育和正常运作必不可少的生物大分子。”
“还是比较深奥,请问DNA是如何被鉴定出来的?”
“将一个未知的来源和一个已知的来源进行比对,任何两个人拥有相同DNA图谱的概率是十亿分之一或更大。”
“哦,这样呀,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再次轮到巴德提问。
“埃尔科博士,你刚刚提到在专业领域的一项成就是利用射线研究RNA的结构转移和DNA的解码,对吧?”
“没错。”
“你是和别人合伙的吗?”
“是的。”
“雷吉娜,这个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有。”
“请告诉法庭你和雷吉娜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是一名本科生,和我一起从事RNA研究。”
“噢,我读过你关于RNA研究的论文,可是你从没有提到过合伙人,为什么?”
“说实话,她根本就没有作出什么贡献。”
“哦,就在这段时间,雷吉娜正在和你打官司呢。她说你侵占了她的研究成果、研究经费和薪资,有这回事吗?”
“反对,反对,与本案无关。”检察官插嘴道。
“反对有效。”法官说。
“好吧,收回这个问题,我没有其他要问的了。”巴德走回座位。
“现在休庭吃午饭,下午一点复庭。”法官说。
午饭时,南希猛咬了一口鸡蛋沙拉三明治,嚼了一下便吞了下去。
“先生,你从哪里得到有关埃尔科和雷吉娜打官司的消息?”
“和克莱默医生通电话时听说的。”
“检察官极力把他打造成一个著名专家的形象,而你却把他搞得像一个无赖似的。”
“哈哈。”
“下一步怎么辦?”
“不好说,检察官应该还有证人。”
“我一直在观察陪审员,发现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表示。”
“我觉得检察官会想办法博得陪审团的同情,请受害者的家属出庭。”
“这一招挺厉害的,如果你质疑受害者家人的证词,会引起陪审团的反感。”
“那只有让他说了。”
下午复庭后,依然是检察官一方的证人出庭。这次出庭的是受害者的父亲安德鲁。
“先生,请把你女儿的事告诉法庭,尤其是跑步的习惯。”
“旺旦读高中时就对跑步感兴趣,经常在穆利卡河边跑步。”
“她怎么去?”
“原来是我开车送她,十七岁时她拿到了驾照。”
“你开车送她的时候,是不是直接去河边?”
“不是,她要么在家里吃一顿丰盛的早餐,要么去莎莉餐馆吃东西,增加能量。”
“你爱女儿吗?”
“……旺旦是我的全部,我已经丧失了生活的乐趣……她已经被坦普尔大学录取……她想当老师……”
“对不起……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巴德先生。”法官插嘴。
“我没有问题。”
“巴德先生,轮到辩方的证人出庭了。”法官说。
“谢谢法官,我们请餐馆老板莎莉出庭。”
莎莉宣誓后,坐在证人席等待提问。
“早上好,莎莉小姐,珀尔在贵餐馆工作多久了?”
“差不多三年。”
“表现怎么样?”
“非常好,他是速食厨师,尽职尽责,从未出过问题。”
“他是非裔美国人,你店里还有其他黑人雇员吗?”
“没有,只有珀尔。”
“我没有问题了。”巴德说。
“查尔斯先生。”法官喊。
检察官起身来到证人席前:“莎莉小姐,你能告诉法庭谋杀案发生的日期吗?”
“我记得是2015年6月21日。”
“那天珀尔在干什么?”
“那天是星期日,珀尔休假。”
“我没问题了。”查尔斯说。
“请餐馆服务员荷马。”巴德接嘴说。
荷马和其他人一样,宣誓就座。
“荷马先生,你多大了?”
“十九。”
“你从事什么工作?”
“莎莉餐馆洗碗工。”
“有意思,我曾经也是洗碗工,上大学的时候兼职洗碗赚生活费,我们有共同点。你一般洗什么碗?”
“顾客用的盘子、酒杯,还有厨师用的锅碗瓢盆等。”
“洗完盘子之后,要擦干吗?”
“是的。”
“然后呢?”
“把这些碗盘放在烤架旁边的架子上,或者烤架旁边的切割台上。”
“为什么放在那两个地方?”
“这样厨师就可以随手拿起盘子,把菜盛进去。”
“哦。”
“装好菜后,厨师转身把盘子放在另一个架子上,由服务员端给顾客。”
“厨师怎么递盘子的?”
“拇指放在盘子边上,手指放在盘子下面,就这样。”荷马示意了一下厨师递盘子的动作。
“谢谢你,荷马先生。我没有问题了。”
“查尔斯先生?”法官喊。
“法官大人,我没有问题。”查尔斯答。
“很好,巴德先生,请继续。”
“请服务员简·斯奎尔斯出庭。”
简·斯奎尔斯长得娇小迷人,第一次出庭十分紧张。
“斯奎尔斯小姐,请告诉法庭你在哪里工作。”
“我是莎莉餐厅的服务员。”
“2015年6月21日早上,你上班吗?”
“上班。”
“你认识乔治·本森吗?”
“认识,他是警察,也是我们的老顾客。”
“哦,也就是说,他每天都来?”
“他当白班的时候都会来吃早餐。”
“出事那天他来了吗?”
“来了。”
“什么时候到的?”
“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
“你还记得他点了什么吗?”
“记得,他每次都一样,炒鸡蛋、培根、吐司和咖啡。”
“这些都是在厨房准备的吗?”
“是的。”
“厨师叫你端的吗?”
“是的。我走进厨房,右手端着食物,左手拿着账单,放在本森警官面前。”
“哦,本森警官怎么做的?”
“他把盘子移近了点儿。”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想是为了不让食物溅到他的警服上。”
“谢谢你,斯奎尔斯小姐。法官大人,我没有问题了。”
“查尔斯先生,你有什么要问的吗?”法官说。
“没有问题。”
“好吧,巴德先生,传唤下一个证人。”
“请专家证人哈维·克莱默博士。”
克莱默博士宣誓后坐在证人席。
“博士,请告诉法庭你的身份。”
“我拥有普林斯顿大学生物学博士学位和马里兰大学遗传学博士学位。”
“那你现在的职业是什么?”
“退休了。”
“退休前在哪里工作?”
“温斯洛学院的教授。”
“据我所知,在温斯洛学院时,你写了一篇关于DNA测试错误的论文。对不对?”
“是的。”
“能不能告诉法庭这篇论文写了一些什么?”
“一些刑事案件采用DNA作为证据后所犯下的错误。联邦调查局曾宣称,发现了一百七十份DNA档案错误,我想,联邦政府都承认有差错,那么州、县实验室是不是也发生了很多由DNA定罪而出现的错误呢?于是,我写了一篇这方面的论文。”
“论文产生了什么影响?”
“纽约市的法医承认,人为的错误永远存在。”
“DNA分析出现错误会造成什么影响?”
“会使线索变得模糊,从而误导调查人员对犯罪现场和真凶视而不见。”
“蒙蔽了调查者的眼睛,有道理!在本案中,餐馆的盘子接触的人很多,第一个是洗碗工,第二个是厨师,第三个是女招待,最后是巡警,后来巡警又接触了受害者的尸体。我的问题是,实验室的法医应该注意什么?”
“他们应该寻找更多的DNA,而不局限于一个人。本案中,巡警可能会传递盘子上面的部分或全部的DNA到受害者身上。”
“谢谢您,教授。请你留在法庭上,因为稍后需要您再回证人席。法官大人,我现在没有问题了。”
“查尔斯先生?”法官问。
“我没问题。”检察官答。
“好了,法庭将休庭至下午一点。”
“全体起立!”法警喊。
午餐时,巴德问南希:“到目前为止,陪审团成员有什么反应?”
“看不出来,不过克莱默医生作用很大。”
“哦,希望下午的效果更好一点儿。”
下午一点准时复庭,依然是巴德传唤证人。
“法官大人,我想请检方的目击证人马丁重新出庭。”
马丁再次走到证人席前,宣誓就座。
“你告诉过法庭和陪审团,说看到一名黑人在穆利卡河畔钓鱼,是这样吧?”巴德发问。
“是的。”
“我再问你一次,你那天看到的人是谁?”
“就是法庭上的被告。”
“肯定吗?”
“肯定。”
“好,现在请你看看这张照片,你认识他吗?”巴德展示了一张六寸大小的黑白照片。
马丁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然后还给巴德。
“律师先生,这个是被告的照片。”
“你确定吗?”
“确定。”
“哦,照片中的人和钓鱼者是同一个人吗?”
“是的。”
“反对!辩方没有事先提及证人要辨认照片,依据发现权的规定,我们有权事先收到副本。”检察官起身抗议。
“反对有效。巴德先生,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检方没有收到这个副本吗?”法官问。
“法官大人,照片和相关文件的副本已于2016年9月30日挂号邮寄给检察官办公室。这里有邮政收据,如果检方同意,我现在就可以提供一份副本。”
“检察官,你现在需要副本吗?”法官问。
“需要,我们先看看这个副本再说。”
“好的,休庭一小时。”法官说。
“全体起立!”法警喊。
一小时后,重新开庭。法官率先开口:“查尔斯先生,辩方的新证据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看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
“好的,辩方可以继续请证人了。”
“谢谢法官,请检方目击证人爱丽丝重新出庭。”巴德说。
和其他证人一样,她宣誓后就座。
“爱丽丝小姐,你作证说看到一名黑人在穆利卡河畔钓鱼,还指证他就是被告。现在,我想让你看一下这张照片,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爱丽丝看了看照片,说:“这个人是被告。”
“确定吗?”
“确定。”
“再请你看看新澤西州警察局收到的这封信,并大声读出来。”
爱丽丝接过信件,大声读道:“应公设律师事务所的要求,我们寄给你以下文件:塔迪斯逮捕证复印件、因盗窃罪判处三年监禁的文书、在特伦顿州立监狱服刑记录、当事人的照片、指纹复印件各一份,请查收。”
“请你告诉法庭,这张照片是谁?”
“文件上好像说,这张照片是一个叫塔迪斯的人。”
“谢谢,我没问题了。”
“查尔斯先生?”法官问。
“没有问题,法官大人。”
“好的,巴德先生,请继续。”
“再请我方的专家证人哈维·克莱默教授回到证人席上。”
克莱默教授再次宣誓就座。
“教授,我想再问个DNA方面的问题,如果是双胞胎,DNA会一样吗?”
“双胞胎分为异卵双胞胎和同卵双胞胎,异卵双胞胎会有各自特定的DNA图谱,而同卵双胞胎的DNA图谱会完全相同。”
“这意味着留在受害者皮肤上的DNA可能是塔迪斯留下的?”
“反对!律师在引导证人。”检察官插嘴道。
“法官大人,我只是打算让证人进一步解释DNA的问题,DNA证据是我的当事人唯一的疑点。”
“反对无效,请辩方律师继续。”法官说。
“教授,请继续回答。”巴德说。
“如果塔迪斯是珀尔的同卵双胞胎,那受害者身上留下的DNA就可能是他们中某个人的。”
“关于同卵双胞胎DNA的相似性,存在什么争议吗?”
“没有。”
“哦,再说说DNA检测错误问题,能请您详细介绍一下吗?”
“可以。由于实验室技术人员的行为不当,纽约警察局不得不重新审查八百余起强奸案,旧金山警察局也复审了一千四百余起案件。这样的先例在南非、印度也发生过很多次。”
“也就是说,受害者身上出现被告的DNA,也可能是程序错误。”
“洗碗工、女服务员和巡警的DNA都可能出现在受害者的身上,而现场勘查没有去收集,显然是严重的失误。”
“有道理。”
“2014年,全美有三百一十六人因为DNA检测中的错误而被无罪释放。”
“太谢谢您了,你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我没有问题了。”巴德说。
“查尔斯先生,有问题吗?”法官问。
“我只有一个问题。教授,你多次提到DNA测试中的错误,并提供了一些数据,你能告诉法庭,通过DNA检测成功定罪的人数有多少吗?”
“我不能。”克莱默答。
“我没问题了。”查尔斯走回桌边。
“法官大人,辩方请求休庭。”巴德说。
“同意,休庭一小时。请二位准备作最后陈述。”法官宣布。
“全体起立!”
一小时后,检察官查尔斯走向陪审席,第一个发言。
“女士们,先生们,首先,非常感谢你们履行公民义务,耐心地听我们辩论。我代表州政府起诉珀尔谋杀案成立。一个年轻的少女在河边跑步时被谋杀,现场遗留的物证上留有被告的DNA,同时被告的DNA竟然出现在受害者的短裤腰带上!你们也听到了餐馆老板莎莉的证词,她说案发当天被告在休假,女士们先生们,他在哪里休假?两名证人都发现他在穆利卡河畔钓鱼。现在,还得提一下DNA,我不会再重复DNA的科学定义而让你们厌烦,我只想提醒一下,两个人拥有相同DNA的概率是十亿分之一。辩方说是被告的同卵双胞胎留下的,这话真不负责任,请问同卵双胞胎现在哪里?这只是一个试图迷惑人的把戏。我相信你们听取和评估了证据和证词之后,会作出正确的决定,那就是认定被告犯有一级谋杀罪,谢谢。”
“巴德先生。”法官喊。
巴德慢慢走向陪审团席,微笑一下,开口道:“女士们,先生们,我有好消息和坏消息要告诉你们。好消息是,在你们的帮助下,这次审判即将结束;坏消息是,你们必须要做出艰难的裁决。刚才,检察官指控我制造了迷惑人的把戏,我只想告诉你们,检方的指控是多么地软弱无力,他们唯一的证据基础就是被告的DNA出现在受害者身上,而没有其他证据支撑。我已经向法庭展示过,受害者身上应该有洗碗工、女招待、巡警等多人的DNA,调查人员提取了吗?没有。难道是选择性地搜集证据?我们再来看看所谓的把戏,有个叫塔迪斯的人竟然和被告长得一模一样,这是新泽西州警察局提供的照片。另外,根据收养记录,索尼娅·珀尔女士收养了一个新生婴儿泰龙·洛夫顿,她把婴儿的名字改成了罗纳德·珀尔,也就是被告。這个婴儿和塔迪斯·洛夫顿是同卵双胞胎,分别于1986年7月14日和1986年7月15日出生,虽然隔一天但实际上只相差一个小时。
“女士们,先生们,DNA证据不是绝对的,需要其他佐证。此时我要感激你们的无私贡献,我请求你们为被告伸张正义,做出无罪裁决,谢谢。”
巴德走回被告席,坐在南希和珀尔之间,轻声说道:“现在你的命运掌握在陪审团手中,我们已经尽力了,如果你告诉我塔迪斯的情况,我可以做得更好。”
“老兄,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塔迪斯。”珀尔回答。
这时,全体陪审员起身走出法庭,法官也离开了法官席。
“这是一场‘等待的游戏,陪审团商量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你先回去,等下法警还会把你带回来的。”巴德对珀尔说。
珀尔离开后,南希赶紧收拾文件。
开庭后的第三天,巴德和南希再次来到法庭听候陪审团裁决,前两天因为争议太大,陪审团无法做出结论。
法官问:“陪审团作出裁决了吗?”
“还没有,法官大人,我们十二人陷入了无果的争议中。”
“这都第三天了,由于你们无法履行职责,我宣布,此次审判为无效审判,将重组陪审团择日重审。”
人们议论纷纷,陆陆续续地离开法庭。
巴德静静地坐在桌子旁,检察官查尔斯走了过来。
“年轻人,别灰心,你已经做得非常出色了,第一次出道就和我战了个不输不赢,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前途无量呀!不过,还没完,我准备继续战斗,直到完全胜利。现在我不想什么诉辩交易了,期待下次庭审我们再次成为对手。”查尔斯友好地伸出手。
“谢谢你,查尔斯先生,您是前辈。”巴德起身握手。
两个对手约好下次再战,就此告别。
巴德整理好文件准备离开,突然南希靠过来,递上一份文件。
“请你看看这个。”
“啊?这个家伙!我要马上见被告!”
三十分钟后,他在接见室来回踱步,等待珀尔的出现。
“尊敬的巴德律师,谢谢您精彩的辩论。”珀尔显得很兴奋。
“现在还没有做结论呢,谢什么?”
“一般来说,这种悬而未决的案子都会以无罪论定,退一步讲,就算被裁定有罪,法官也会判得很轻。”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告诉过你,不要欺骗我,我相信你没有作案。可是现在,我非常生气,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生我自己的气,因为我太容易上当受骗了!我认为你是无辜的才为你辩护,事实上,你却杀了人!”
“先生,你怎么会这么想?”
“旺旦一般是星期天到莎莉餐馆吃早餐,而你星期天休假,两人没碰过面。最近一次例外,她星期六也到了餐馆吃早餐,你在上班。当厨房的门打开时,你看到了坐在柜台一端的旺旦,顿时被她吸引,于是借口上卫生间,仔细地观察了她,并下定决心要得到她。你找服务员打听这个带热水瓶的女孩,服务员告诉你,她是老顾客,基本上每个星期天早上都来吃早餐,然后去穆利卡河边跑步。案发那天也是星期天,你照例休假,然后在小道上等她。当看见她来了,你把她拉到杂草丛中,试图脱下她的短裤进行强奸。可她极力挣扎,抓破了你的手,你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掐死了她。
“你很聪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唯一的疏漏就是DNA。但是你已经早就铺垫好了,因为你知道你和弟弟塔迪斯·洛夫顿有着相同的DNA图谱,是同卵双胞胎。每当你犯下罪行时,都是用塔迪斯的名字,甚至在特伦顿监狱服刑三年的塔迪斯其实就是你,而你自己的名字珀尔却非常干净。聪明呀,天才!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给了我确切的出生日期,1986年7月14日。为了证明你的身世,以博取陪审团的同情,我的助手做了大量工作,不仅找到了你的收养地,还精妙地推断出虽然隔天但确是双胞胎的事实。
“这两天陪审团产生了激烈的争论,我想塔迪斯已经成为关键,于是叫助手去寻找他的下落。刚刚有了结果,1996年11月17日,因为交通事故,他被一辆汽车撞死,那年他十岁,之后的他都是你扮演的。”
“你是我的辩护律师。”
“不是了,会有另一名公设律师代理你,而塔迪斯在十岁时死亡的事也会浮出水面。我是你的代理律师,但我也是良心律师。顺便告诉你,检察官已经取消了认罪协议,你做好准备在监狱度过余生吧。”
责任编辑/谢昕丹
绘图/杜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