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唐代诗人杨巨源一首《城东早春》,让我们看清楚了古人的生活。春天才刚刚开始,杨柳叶还带着嫩嫩的黄色,人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门到郊外去赏花。可见,古人不愿虚度大好春光,而是走出家门,与花为伴,赏花乐事。
按照花信来赏花
“应时而赏”是赏花的一门大学问。花儿既然是一种有生命力的自然之物,花开花落必然受到大自然的季节物候、阴晴雨雪的影响,需要合适的自然条件和天时景象才能盛开,因此赏花要“应时”。古人雅致,早就把花期和节气联系起来,自农历小寒至谷雨共四个月,八个节气,一百二十日,每五日为一候,计二十四候,每候应一种花信,即为“二十四番花信风”。据清代《广群芳谱》记载:“惊蛰一候桃花,二候杏花,三候蔷薇;春风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兰……”哪个花信赏哪种花,十分讲究。
“浅深红白宜相间,先后仍须次第栽。”欧阳修有诗提到了赏花的节令。即使是在特定的季节赏花,古人仍讲究几分雅韵。比如单是赏梅,南宋张镃(zī)的《梅品》中就将最适于赏梅的天气良辰归纳为:淡阴、晓日、薄寒、细雨、轻烟、佳月、夕阳、微雪、晚霞,只有在特定的天时良辰的烘托渲染之中,观赏者才能获得梅花景观的最佳状态和最佳趣味。
仕女赏花有童趣
春天是百花竞放的季节,也是一年中出游赏花的最佳时机。据《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唐时京城长安,每逢春天,仕女即联袂郊游踏青,路上遇到好花,就在花前铺席藉草,围坐一圈,并插杆结索,解下身上的红裙递相垂挂,权当作野餐的帷幄。这种花前“铺席藉草,围坐一圈”式的赏花,至今仍然在日本流行。而在野外花前,除赏花的乐趣之外,还有“解下身上的红裙递相垂挂”,带有几分天真的童趣。可见,古人郊游时是多么不拘小节、自由放松。
花和爱情总是密不可分。年轻人结伴出行赏花吟诗时,还会在喜欢的花枝上挂上写满祝福的花签,祈求一年里花开得更加灿烂,自己的愿望能实现。后来,这就逐渐演变成了一个风俗节日“花朝节”,意思是百花盛开的節日。在这个节日里,青年男女漫步花丛中,赏花谈情;文人墨客则触景生情,吟诗作画。
以花为席来设宴
现在我们外出郊游赏花,总喜欢置身花海中,拍下“花面相映”的照片作为纪念。而在古代,古人是如何和花儿亲密接触的呢?《开元天宝遗事》中记载,学士许慎选喜欢在自家花圃摆设露天“赏花宴”。但他从不放置坐具,而是收集落花铺于地上,让客人就座。客人问他为什么不准备坐具,他豪爽地说:“我有天然‘花裀(yīn,用落花当坐垫),何必再要那坐具?”这种赏花形式与京城长安仕女郊游踏青赏花时“铺席围坐”差不多,只不过许慎选铺的是“花茵”,不是席子。
不过,古人外出赏花也会遇到难题。那时候没有“农家乐”,古代人郊游赏花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到了郊外吃喝常常是个问题。什么?你说让文人雅士们吃冷餐或者带着锅碗瓢盆自己做?不行不行,文人雅士们可不会这么做。怎么办呢?《浮生六记》里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情,沈复约了朋友去苏州赏菜花,苦于没有酒家,自己带了食盒便当,只能对花吃冷食,喝冷酒、冷茶,但终究觉得毫无意味。后来他想了个办法,雇用了一个锅灶齐全的卖馄饨的人一同前往,这样酒菜的问题就解决了;又带上一个砂罐,加上柴火煎茶,直至“杯盘狼藉,各已陶然”。这种带着酒菜、炊具去赏花的方式,既解决了生活问题,又有野炊的乐趣。
诗酒琴茶添情趣
中国人赏花有独特的审美情趣,赏花时不仅追求多形式、多层次的美的享受,更追求由此获得的心灵感受。史书记载,赏花咏歌,为唐代所好。《花九锡》中“翻曲、新诗”就是一例,以新编的曲子与脱俗的诗词对花吟咏,使视觉与听觉同时获得享受。
酒也是赏花的绝佳搭配,一面饮醇香美酒,一面赏花更能尽兴。欧阳修有词云,“我欲四时携酒赏,莫教一日不开花”,他曾插花百瓶,醉饮其间,传为美谈。《邵氏闻见前录》记载,宋代时洛阳人极爱赏花,不管是贵族公子,还是仕女贫者,皆以戴花饮酒为乐。宋人范镇就喜欢在春末夏初时,在花下宴请宾客。主宾相约,花落在谁的杯子中谁就要喝一杯酒。落花纷纷扬扬,没有一个人能免于罚酒,于是宴会就有了雅名——“飞英会”。
此外,古人赏花还有许多讲究,插花燃香称之为香赏,对花抚琴称之为琴赏,插花品茗称之为茗赏。
古人赏花形式大集合
【香赏】插花燃香源自五代韩熙载,他认为“对花焚香,有风味相和其妙不可言者:木犀宜龙胆、酴麋(tú mí,蔷薇的一种)宜沉木、兰宜四绝,含笑宜麝,薝(zhān)卜宜檀”,是为“五宜”。香赏盛行于宋元两代,宋代十分流行,为民间“生活四艺”之一形式。以花朵的天然香味巧配燃香,对插花情趣的增进有奇效。直至明代,袁宏道以“香赏”易残害花的本性,视为“花祟(对花不利的做法)”而极力反对。
【曲赏】赏花咏歌,在唐代时被世人喜爱。人们以新编的曲子与脱俗的诗词对花吟咏,使视觉和听觉都尽情享受,相得益彰。以唐代罗虬所撰的《花九锡》为例,“花九锡”就是赠予名花的九种事物,第七是翻曲,第九是新咏。
【酒赏】插花饮酒源自唐代,罗虬《花九锡》有“美醑(xǔ)—赏”之说。主张一面饮醇香美酒,一面赏花尽兴。酒赏有着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神会效果。插花酒赏的风气,直到宋代尚十分流行,尤其应用于宴会之中。
【琴赏】琴是古代文人四艺之首,用以怡情养性。对花抚琴要琴与花配。宋代赵希鹄《洞天清录》中道:“弹琴对花,惟岩、江梅、茉莉、荼蘼、薝卜。”他认为只有这些雅致的花朵,才配得上以琴相对。文人花可配以七弦、阮咸等乐器,宫廷花则管弦交响,于清韵中领略个中美意。
【谈赏】就是谈论品花。古人品茶有所谓“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之说,品花也是这样。品花重在品论花木形态的美及插作结构与心得体会的乐趣,是理智地赏花,可以提高创作与鉴赏水平。
【茗赏】插花品茗在宋代已流行。宋代将“插花、点茶、焚香、挂画”合称生活四艺。古书上常见插花品茗的画面,只是到了明代更加巧妙结合而已。明代袁宏道极力推崇,其《瓶史》中曰:“茗赏者上也,谈赏者次也,酒赏者下也。”茗赏被称为“醒者的艺术”。
男女老少争戴花
为了“人面桃花相映红”,不少女生在赏花时,都喜欢买上一些绢花或花环戴在头上。其实这在古代早已有之,不过古人戴花,不仅仅是为了美观。鲜花一直以来都被看成十分美好的事物,文学家常常歌颂鲜花美丽的外表、沁人心脾的香气和各具特色的美好品格,比如梅花的不畏严寒、兰草的志趣高洁、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所以从先秦时期开始,人们就喜欢用鲜花来装扮自己了。
来看看这幅唐代著名画家周昉的《簪花仕女图》,描绘了唐代的几位贵族女子游园赏花的场景。画面上,几位唐代的女子穿着雍容华贵,画着精致的妆容,在她们的发髻上都点缀着花朵形状的饰品,有牡丹、芍药、荷花、绣球等。可见当时的女子对簪花的热爱。
你以為戴花只是女孩子的专利?告诉你吧,男子们对于戴花的热情一点也不逊于女子。还记得《水浒传》中的梁山好汉吗?病关索杨雄鬓(bìn)边爱插芙蓉花,浪子燕青鬓边常插四季花,短命二郎阮小五头上常插石榴花,还有“金环灿烂头巾小,一朵花枝插鬓旁”的蔡庆,索性人称“一枝花”。这样的例子在《水浒传》中不胜枚举。除了绿林好汉,唐明皇李隆基、诗人杨万里等人都是男子戴花的推崇者。看来,那真是一个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头百姓,无论男子女子,都争相戴花的年代啊。
以花为食显高雅
花不仅可以用来赏,还可以入食。桂花糕、玫瑰露、茯苓糕……这些用花儿做成的美食甜点,时至今日仍广受欢迎。以花为食的传统自古就有,早在《离骚》中,屈原就留下了“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诗句。可见,以花为美食,在战国时期就初具端倪了。
在唐以前,食花的方式多是直接吃下或者用以酿酒、佐酒。鲜花可食之风更是盛行于唐代。据《隋唐佳话录》记载,武则天于花朝日游园赏花,令宫女采集百花,和米捣碎,蒸成百花糕分赐臣下。武则天之后,将鲜花加入美食的风气日盛,并相继出现《山家清供》《养余月全》等记述烹调鲜花的“花馔(zhuàn)谱”。
唐代以后,一些文人雅士把食花看做一种情趣高雅的生活享受,留下许多“秀色可餐”的佳话。那位传说中对美食颇有研究,发明出“东坡肉”的大文豪苏东坡,就很喜欢用松花制作食品。《酒小史》中记载:苏东坡守定州时于曲阳得松花酒,他将松花、槐花、杏花入饭共蒸,密封数日后得酒。并挥毫歌咏,作《松醪赋》,“一斤松花不可少,八两蒲黄切莫炒,槐花杏花各五钱,两斤白蜜一齐捣。吃也好,浴也好,红白容颜直到老”,道出了松花的美颜功能。
除此之外也有不少文人雅客,食花的方式更加高雅。他们靠种花维持生计,又从花中吸收精神营养,写出传世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