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军
冰岛野望
一块巨大的冰块上
阳光和湖泊 盛开
火山岩、苔藓和自由的风
包扎着一片受伤的寂寞
在大西洋上静静地漂泊
冰的翅膀 划过
廉价的蓝色从空中滑落
蓝湖,独睁着一只幽蓝的巨眼
在荒漠之中 收集
我生命中的盐和沿途的风景
温泉,不知疲倦地喷涌
冲天的孤独 独立冰原
烫伤我曾经孤独的记忆
地平线,如一根锃亮的竹竿
晾晒着大河、瀑布
以及我开阔的心情
这只是随心一瞥的野望
此刻,冰岛只是离天更近的一级台阶
在耀眼的阳光下
晶莹的冰川
把荒凉垒得整整齐齐
正等待着一次盛大的塌方
墨西哥掠影
加勒比海和太平洋
簇拥着墨西哥高原
如簇拥着一支高大沧桑的仙人掌
荒凉,是高原的旗帜
或是那缕不曾停歇的风
悬挂在一根根不屈的尖刺上
不时晃动
文明,是席地而坐的流浪汉
穷得只剩下一堆石头
和阳光下来回踱步的阴影
似曾相识的金字塔
似曾认识的文字
似曾熟识的肤色和脸庞
在一部叫太阳的历法里 相遇
預言,很快地迷失
玛雅,依稀是一块神秘古老的刺青
紧贴在墨西哥高傲而又厚重的额头上
栩栩如生至今
仰 望
——写给伊斯坦布尔
清晨的伊斯坦布尔
在悠扬的诵经声中
逐渐苏醒
南来北往的风
在此悄悄沉淀
凝固成一座座城堡
和至今诸多的叹息
从拜占庭到伊斯坦布尔
跨越的不仅仅是一道浅浅的海峡
从《圣经》到《古兰经》
改变的不仅仅是祷告的方向
爱琴海,马尔马拉海,黑海
如一块三色头巾
把土耳其紧紧包裹
一条长长的大陆桥
传递着丝绸、瓷器和城邦最后的消息
圣索菲亚大教堂
蓝色清真寺
如沉默的老友
面对面 席地而坐
一坐就是千年
空荡荡的广场上
方尖碑高耸 坚挺
至高的权杖
帝国曾经的荣耀
跌落成一片深深的阴影
正午,准点
悠扬的诵经声
在城市的顶端高高飘扬
人群肃然仰望
又各自沉思
和顺古镇
大年初一的和顺
是一枚鲜艳的南红
涂满阳光和喜气
连片的油菜花 簇拥着
自由的风 任性地勾勒
田园的舒展和远山的呼吸
河顺着归来的脚步
流动着自在和宁静
用一排纽扣般的小桥
把小镇的秘密扣紧
河水便开始丰满起来
欲望铺满街道
马帮的蹄印
深入青石板
深入古镇的每一个角落
包括血脉
熙熙攘攘的
是天南海北的寻觅
还是随遇而安的漂泊?
旅途,只是满怀疲惫的一段乡愁
抑或悠然见南山的一丝欣喜
我只是一只迷途的蝴蝶
栖息在艾思奇的故居
翻开《大众哲学》
顿悟老庄的疑虑
腾冲印象
一口大滚锅
把一座边城煮得
声名鼎沸
新年的腾冲
只是一块种水上佳的翡翠
系上了红丝线
多少陌生的脚步
在高黎贡山下汇集
做着深呼吸
又有多少远征的脚印
就此消失 伏地长眠
成为这片土地上
一个至今无法痊愈的弹孔
多少年轻瘦弱的梦想
漂洋过海
只为一块从未谋面的石头
最终在异国他乡
成为一块无人问津的石头
背井离乡的石头
不甘埋没铤而走险的石头
今天,在这里集结等候
等候一个美丽的缘分
等候最后那惊险刺激的一刀
一刀下去,石头还是石头
而我已不再是我
新年的腾冲
在马帮的铃声中醒来
在一块块黑黢黢的赌石里
总有莫名的感动和期待
写给大理
我不是泉边的蝴蝶
我也不是天龙寺佛前
顿悟三生的菩提
我只是大理上空 久久盘旋
不忍离去的一缕风
苍山洱海 是一方
朴素至简的扎染
平铺在每一户白族人的窗前
少女的银饰
把古城的拐角照亮
洋人街的音乐
丈量着古城的方圆和喧嚣
用一块鲜花饼 点缀
整个下午的心情
怀旧,此时已成奢侈品
与古城格格不入
双廊的印象
是一杯阳光外加一壶海水
以及一瞬间春暖花开的发呆
我不是海上自由欢快的鸥鹭
也不是独守黄昏的岛主
我只是一叶等待靠泊的双桨
赶赴着一个约会
旅 行
人到中年
疲惫是我唯一的行李
一如那根在风中
绷紧的晾衣绳
不由自主 无奈晃动
用旅行来刷新自己
还是流放
我只是想与风花雪月
交换一下心情
自由地呼吸
打开一扇窗
旅行用其特有的方式
撕开沉闷的生活
一阵风把我唤醒
这一场旅行
正贯穿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