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禀赋、政策感知与牧民减畜意愿
——以巴音布鲁克世界自然遗产地为例

2021-05-07 07:36付鹏飞胡继然郭晓彬
草地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遗产地生计牧民

付鹏飞, 姚 娟, 胡继然, 郭晓彬

(新疆农业大学经济与贸易学院, 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2)

草原作为陆地生态系统中重要的植被类型,不仅是国家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也是保障现代农业与畜牧业发展的重要资源。生态优先、生态生产并重的功能定位极大地提升了草原在国家生态安全建设中的地位[1]。长期对草原不合理的开发和利用导致草原生态系统服务功能不断下降,严重阻碍了我国草原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超载放牧被认为是中国草原退化的主要原因,调控牧民的养殖规模是草原生态保护的重点。国家相继实行了一系列草原生态保护政策,通过禁牧和草畜平衡等措施积极引导牧民适度规模养殖,缓解草原生态压力[2]。自草原生态保护政策实施以来,草原生态环境持续恶化的趋势得到了有效遏制,但政策实施的减畜效果并不理想。2016年全国草原监测报告中指出全国重点天然草原的平均牲畜超载率为12.4%,禁牧区仍存在着违禁放牧、禁牧补助标准偏低、生态补偿方式单一、缺乏有效监督等问题[3]。牧民作为草原最重要的利益相关者,充分发挥其参与草原生态保护的主观能动性,是草原生态保护政策得以有效推进的关键所在[4-5]。

在当前草原牲畜超载率普遍较高这一现实背景下,牧民的减畜行为被认为是最直接有效的草原恢复及保护方法。近年来,学术界对牧民的生产决策行为进行了大量探索。相关研究指出牧民的生产决策行为是在个人特征、资本禀赋、认知局限、情感依赖等内部因素以及政策法规、信息来源、社会规范、区位禀赋等外部因素共同影响下做出的最佳理性反应[6-8]。Macdonald等人指出牧民对草场状况、超载经济效益、基本生存需求的认知程度会影响其生产决策行为,并且这种认知主要基于传统的本土知识、自身的生产经验和惯性的从众心理[9]。Isabel等人通过对比利时农民的研究认为决策主体和决策者特征对农业环境政策的参与意愿至关重要,并且对农业生产的预期以及农民的态度是影响农业环境政策接受率的重要决定因素[10]。丁文强等通过对内蒙古不同草原类型区牧民的研究发现民族、草场资源丰富度、畜牧业依赖程度会影响牧民的减畜意愿[11]。牧民的草畜平衡维护行为不仅会受到外界情感因素影响[12],生计资本和生活观念的差异也会影响到牧民的养殖规模决策[13-14]。关于对草原生态保护政策影响牧民生产决策的研究发现,政策主要是通过影响牧民的经济收入来影响牧户的生产行为[15],不同农牧家庭对生态保护补助奖励政策的认知与评价也直接影响到草原生态保护政策实施的效益[16],而根据不同地域的实际特点制定合理的草原生态补偿标准,加大草原生态奖补政策的实施与监管力度,能够达成更好的减畜效果[2,17]。

综上所述,学界已从多个角度及层面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展开相关研究,但从资本禀赋、政策感知等维度对牧民减畜意愿进行系统分析较少,对少数民族地区世界自然遗产地的牧民减畜意愿研究更为鲜见。新疆天山世界自然遗产地巴音布鲁克保护区(以下简称巴音布鲁克遗产地)范围内及周边人口众多,畜牧业是当地牧民重要的生计方式。畜牧业的发展会对生态保护区边缘区域和缓冲区内的原始植被和野生动物栖息地造成一定程度的干扰,因此亟需制定能够实现生态效益与社会经济协调发展的政策和管理措施,实现畜牧业与草原生态之间的和谐发展。鉴于此,本研究以巴音布鲁克遗产地范围内的牧民为研究对象,探究牧民的资本禀赋以及政策感知对其减畜意愿的影响,以期为包括巴音布鲁克遗产地在内的世界自然遗产地完善草原生态保护政策提供借鉴。

1 材料与方法

1.1 研究区概况

巴音布鲁克遗产地位于天山山脉中部的大尤尔都斯高山盆地底部,中心地理坐标为42°47′53″ N,84°09′50″ E,边界在42°39′29″~42°58′26″ N和83°43′5″~84°36′18″ E之间,面积为1 094.48 km2。巴音布鲁克遗产地是新疆天山最大的沼泽湿地,形成了温带干旱区最典型的低地高寒湿地生态系统。该区域总体地势较平缓,西部略高,最高海拔2 600 m,最低点2 390 m,相对高差210 m,属温带大陆性干旱气候,全年平均气温—4.6℃,年平均降水量300 mm,年平均降雪为70.5 mm,土壤类型以亚高山草甸土为主,代表性植被类型为典型的高寒沼泽草甸。该区域作为重要的畜牧业生产基地及水源涵养区,其天然草原对保障当地畜牧业的健康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但相关资料表明,近年来巴音布鲁克草原实际放牧牲畜超过全年理论载畜量一倍以上,长期超载过牧、超时过牧、无序放牧和掠夺性经营,加之春夏季时有干旱发生,使得草原退化情况比较严重,与20世纪80年代相比,草原年生产鲜草总量下降了约50%,草群高度由30 cm下降为10 cm,草原生态环境受到较大威胁[18]。

1.2 数据来源

数据源于2019年6月与2020年6月项目组前往巴音布鲁克遗产地的调研汇总,以巴音布鲁克遗产地范围内的巴西里克村、赛热木村、赛罕陶海村等6个村庄为案例地,采用简单随机抽样的方法选取当地牧民作为调研对象。为保证数据信息准确,聘请熟悉蒙语的语言翻译进行入户调查,共发放问卷203份,回收203份,剔除关键指标缺失及含有异常值的问卷,最终获得有效问卷187份,有效率92%。问卷主要包括牧民个人基本特征、牧民家庭的收支情况、牧业生产情况、社会基本情况、草原生态保护政策执行强度感知等方面。

1.3 研究设计

1.3.1减畜意愿 减少牲畜放牧数量被认为是遏制草原退化最有效的方式之一,也是国家草原奖补政策重点鼓励的生态保护方式。文中的因变量为牧民减畜意愿,在问卷中设计了“我愿意减少放牧数量保护草原生态环境”的题项,采用李克特五点量表法对牧民减畜意愿进行评定。

1.3.2资本禀赋 根据“理性经济人”的假设和布迪厄的实践理论,牧民做出的各种行为决策,都会受到自身资本状况的制约[19]。因此本研究选择从金融资本、人力资本、自然资本、物质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等6个方面来探讨牧民的资本禀赋对减畜意愿的影响[20]。

金融资本不仅影响着牧民的生活质量与生计水平,而且影响着牧民在满足基本生存之后进一步的投资及生产[21]。减畜带来的经济收入减少以及放牧成本增加是影响牧民减畜意愿的重要因素。金融资本水平越高的家庭,其承受减畜带来的负面影响的能力越强,减畜的可能性越大。家庭收入是牧户金融资本最直接的反映,因此本文参考袁梁等[22]人的研究,选取家庭年收入作为牧民金融资本的衡量指标。牲畜资源是牧户最基本的生产资源和最主要的收入来源。牧民的养殖规模越大,其对草原质量、气候环境等自然资源的依赖性越强,对草原质量的要求越高,越倾向于参与草原生态环境保护。因此本文参考伍艳[23]的研究,选取家庭拥有牲畜数量作为牧民物质资本衡量指标。自然资本是牧民最核心的生产资源和重要的生计保障,也进一步影响着牧民的经济资本和物质资本,是牧民生产决策的重要前提。因此,本文参考李惠梅等人[24]的研究,选取家庭拥有草场面积作为自然资本的衡量指标。畜牧业作为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家庭劳动力水平不仅是牧民生产规模决策的基础,而且还是影响牧民生计决策的一项重要因素,劳动力水平较高的牧民家庭更愿意通过减畜降低对草原和畜牧业的生计依赖。因此,通过参考丁文强等[5,25]人的研究,选取家庭实际劳动力水平作为人力资本的衡量指标。社会资本主要包括社会成员的关系格局、组成方式和网络系统。长久以来牧民形成了互助互惠的生活习惯,相互之间良好的信任关系有利于加强社会联系,能够使牧民及时准确地获悉并传递生态环境知识和草原保护意愿信号[26-27],形成对草原生态保护的群体压力,提高其草原生态环境保护行为的参与度和遵从度。牧民的社会资本水平越高,获取各方信息的渠道就越多,生产决策行为也就更为理性。因此,文章在参考康晓虹等人[28]研究的基础上,选取在剪羊毛等牧业生产活动时帮忙的人数作为社会资本的衡量指标。牧民对草原生态文化的理解和感悟越深刻,保护草原生态安全的内生动力就越强。牧区村庄作为一个具有高度整合性的共同体,社区内的牧民往往具有较强的文化认同感,社区自发形成的保护自然生态环境的民间群体约定,对牧民的生产决策以及草原生态保护行为具有较大的影响。因此本文参考熊长江等[29]人的研究,选取牧民对村规民约的认识作为文化资本的衡量指标。

1.3.3政策感知 政策感知主要指个体对政策的了解程度和认可程度,本文从两个方面来探讨牧民对草原生态保护政策的感知:第一是对草原生态保护政策监督力度的感知;第二是对草原生态保护政策支持力度的感知,即对草原生态补偿标准的主观评价。草原生态保护政策作为带有强制性色彩的行政命令性政策,为了保证政策的实施效果,需要通过有效的监管和一定的约束机制来达到真正意义上的禁牧和草畜平衡。本文参考王丹等人[30]的研究,选取牧民对超载过牧是否会受到处罚的感知程度作为政策监督力度感知的衡量指标。草原生态保护政策的实施一定程度上会增加牧民的放牧成本,补偿力度能否弥补减畜带来的经济损失,是影响牧民减畜意愿的关键所在[31-32]。本文参考李静[33]的研究,选取牧民对草原补贴能否保持家庭收入稳定的认可程度作为政策补助力度感知的衡量指标。

1.3.4控制变量 由于牧民的生态价值观念以及个体特征存在差异,其对草原生态保护政策的认知与执行效果都有所不同。本研究在参考相关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选择牧民的年龄、兼业行为、环境感知和对禁牧政策的了解程度作为控制变量[6,34]。牧民的年龄能够反映出牧民牧业生产的从业年限,年龄越高,对生态环境的变化以及这种变化对牧业生产的影响的认识越深刻,保护草原生态环境的责任感就越强,进而选择通过减畜来保护草原生态的可能性就越高。牧民的兼业程度越高,越倾向于减小放牧规模,将更多的时间精力投入到回报率更高的生计方式中去。草原作为牧民生产生活的重要载体,牧民能感知到草原生态环境细微的变化,并对其生产决策生产行为产生直接影响。牧民对禁牧政策的了解程度越高,越倾向于通过减畜来达到政策所规定的养殖规模。

表1 变量选择与含义

1.4 研究方法

由于牧民的减畜意愿具有排序性质,因此本文采用现有文献中广泛使用的有序Probit模型进行估计。为了对变量的重要性进行判定,本文选择对若干个自变量进行群组分析,以防止控制变量对模型的干扰,其中模型1的因变量为牧民的减畜意愿,解释变量为各项控制变量,模型2的解释变量增加了资本禀赋的各项变量,模型3在模型2的基础上增加了政策感知变量。通过检验增加的自变量是否令模型的解释力度有所增加来判断模型的合理性,具体公式如下:

其中,y表示牧民的减畜意愿,Capitali为各项资本禀赋变量,Policyi为各项政策感知变量,Controli为控制变量,βi为控制变量的回归系数,γi为牧民资本禀赋变量的回归系数,δi为政策感知变量的回归系数,εi表示随机误差项,服从标准正态分布。

2 结果与分析

2.1 牧民减畜意愿影响因素回归结果

在对牧民减畜意愿影响因素进行回归之前,首先对资本禀赋、政策感知、控制变量3个维度的各项变量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显示,方差膨胀系数(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VIF)均小于2,认为各变量间不存在显著共线性(限于篇幅,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未在文中展示)。表2中列举了对牧民减畜意愿进行有序Probit回归的估计结果。可以看出从模型1到模型3,Pseudo R2由0.052逐渐增加到0.127,并且Log likelihood从—240.453增加为—221.488,因此认为模型设计较为合理。同时3个模型中主要变量的估计系数与显著性水平也没有发生显著变化,初步表明模型估计结果整体上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表2 有序Probit回归分析结果

2.2 资本禀赋对牧民减畜意愿影响分析

社会资本对牧民减畜意愿的影响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但回归结果为负,表明社会网络对牧民的减畜意愿产生抑制作用。原因在于减畜行为具有较强的正外部性,基于“群体思维”的影响,当其他牧民对草原生态环境变化的关注程度和草原生态保护行为的参与程度普遍较低时,牧民会感受到群体思维的压力,进而影响其个人的主观思辨及道德判断力。为了保证群体的一致性,牧民更愿意采取和他人一致的行为以示融入集体行动,倾向于做出不减畜的行为选择。同时部分牧民也可能会因为担心尽管自己选择了减畜行为但短时间内无法带来较为明显的草原恢复效果反而使自身陷于经济和舆论的压力之中,故不愿意改变现有的生产决策。

文化资本对牧民减畜意愿通过了10%的显著性检验,回归结果为正,表明牧民对社会规范的认识越深刻,超载放牧的可能性越低。根据实地考察,村规民约已成为牧民共同制定和遵守的一种原始民间法规,对牧民的超载放牧行为存在着“软约束力”。一方面,村规民约具有约束作用。声誉诉求是促进牧民草原生态安全保护行为的重要因素。村规民约建立的约束机制,使违规的牧民承担相应的违规成本和声誉损失,而做出符合草原生态保护要求行为的牧民则能得到他人认同,在牧民间获得良好声誉和威望。另一方面,村规民约具有示范效应。村规民约能督促社区内牧民在遵守草原生态安全保护与治理规定方面达成默契,做出符合社区共同体语境期待的环境治理参与的“理性行为”,避免“公地悲剧”的发生。村规民约促使每个人首先采取符合集体目标,其次符合个体目标的行为,生态保护行为不仅能迎合集体所倡导的价值取向,而且也符合个体的行为准则,并且牧民间的相互监督与约束对减畜行为具有强有力的引导作用。同时,社会规范也能规制狭窄的个体利益,在强化牧民保护草原生态安全的一致观念的同时,降低他人违反社会准则行为的不确定性,抑制了一些特立独行的超载放牧行为。

金融资本、物质资本、人力资本以及自然资本对牧民减畜意愿的影响虽然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但其仍是牧民重要的生计保障。草原畜牧业作为牧民最重要的生计方式,自然资本优势使牧民具有较为强烈的依托自然资源维持生计的意愿,牧业依赖度更强,基于生计水平压力,导致减畜意愿较低。对于收入水平较低、牲畜数量较少的牧民来说,虽然减畜对其收入影响较大,但相对较低的经济水平使其难以开展大规模的放牧行为,一般不存在或存在轻微的超载放牧行为,减畜意愿较低;而对于收入水平较高的牧民来说,尽管其具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实现减畜,但由于其需要减少更多的牲畜数量才能达到政策要求的养殖规模,经济损失较大,可能会影响其生活水平,从而选择减畜的可能性较低。同时根据实地调研,发现当地牧业生产仍然以粗放式的传统放牧为主,对劳动力知识技能要求较低,家庭中身体健康、文化水平较高的青壮年多选择从事旅游经营或者外出务工等,每个家庭的放牧活动主要由1~2名中老年男性牧民进行,牧业生产人口老龄化较为明显,相互之间不存在显著差异,因此未通过显著性检验。

2.3 政策感知对牧民减畜意愿影响分析

政策感知中的监督力度对减畜意愿的影响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回归结果为正,表明政府对超载放牧行为的监督力度越强,牧民主动减畜的意愿就越强烈。政府监督本质是政府与牧民之间就政府对超载放牧的“强监管与弱监管”与牧民生产决策的“减畜与不减畜”之间的行为博弈。政府的目标是通过监管以确保牧民自觉配合政府实施草原生态保护政策,牧民则追求的是自身效益的最大化。监督力度的强弱直接影响到牧民“违规成本”的心理预期,监管力度越强,成本越大,牧民就普遍倾向于遵守政策规定,反之则普遍倾向于违反政策规定追求自身经济利益。同时由于草原生态环境属于公共物品,而牧民的减畜行为是家庭行为,在缺乏监督以及环境产权无法界定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搭便车”的现象。政府监督行为具有较高的正外部性,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行为主体的行为成本,即牧民在对牧业生产规模的决策中会考虑因超载放牧而被惩罚的风险,进而遏制牧民的超载放牧行为。

政策感知中的补偿力度对减畜意愿的影响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回归结果为正,表明牧民对补偿金额和补偿标准的满意度越高,减畜的意愿就越强烈。草原生态保护政策给予实现完全禁牧或草畜平衡状态的牧民相应的资金补偿,一方面是为了弥补减畜给牧民带来的经济损失,保障牧民家庭的生计水平和生活质量;另一方面是为牧民主动转换生计方式提供了资金保障,促进其生计转型,降低对草原畜牧业的依赖度。研究发现,当经济利益与生态利益发生冲突时牧民更倾向选择经济利益,当国家政策与经济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牧民则根据经济利益的大小来决定是否执行政策,因此当补偿金额能够抵消掉减畜带来的经济损失时,牧民就倾向于做出符合政策要求的减畜行为。同时牧业生产受自然灾害、市场变动等因素影响较大,牧业收入有一定的波动性,当牧民获得稳定的禁牧补偿时,会选择主动减小养殖规模甚至放弃牧业生产,转而从事经济效益更高的生产活动,实现生计转型。

2.4 控制变量对牧民减畜意愿影响分析

控制变量中的年龄对减畜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一方面畜牧业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年龄较高的牧民会因自身健康因素等影响,难以负荷强度较大的体力劳动;另一方面作为家庭生产的决策者,在已经完成了抚育子女等家庭责任的背景下,年龄越高的牧民越倾向于减畜以保持相对轻松的生活方式。兼业行为对减畜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说明可供牧民选择的生计方式越多,越容易调整自身的生产方式和生计策略,越倾向将更多的资本投入到回报率较高的生计方式中去,减畜意愿越强烈。环境感知对减畜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草原生态质量的变化是影响牧民生态环境保护行为决策的关键因素,生态环境质量越高,越能感受到草原生态保护政策带来的转变,会更加珍惜现在的良好环境,减畜的可能性更高。牧民对禁牧政策的了解程度对减畜意愿存在显著正向影响,牧民对禁牧政策的了解程度越深,做出减畜行为选择的可能性越高。

3 结论与建议

本研究同时考虑到牧民的资本禀赋和政策感知两个因素,以巴音布鲁克世界遗产地187份牧民调研数据为基础,采用有序Probit回归模型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影响因素进行了实证分析,主要得出以下结论:资本禀赋对牧民的减畜意愿的影响具有不确定性,具体表现为牧民的金融资本、物质资本、自然资本和人力资本对减畜意愿的影响不显著,文化资本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社会资本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具有负向影响。经济利益导向是影响牧民实施减畜行为的重要因素。一方面政策监督力度通过影响牧民的“违规成本”对超载放牧行为起到有效的抑制作用,另一方面减畜带来的经济损失和补偿金额之间的对等关系是影响牧民减畜意愿的关键所在,补偿金额越高,牧民的减畜意愿越强。牧民的年龄、兼业行为、环境感知以及政策了解程度对减畜意愿均具有正向影响

为了提升牧民对草原生态保护行为的参与度和遵从度,根据实证结果和实地调研提出如下建议:

一是牧民的生态环境安全意识属于主观层面,受家庭资本禀赋和政策感知的客观条件制约,难以在短期内改变对减畜行为的主观辨识。生态环境安全意识水平普遍较低的现象会导致牧民受到所处的社区共同体语境“群体思维”的影响,对牧民的减畜意愿产生负面影响。因此通过加强草原生态保护政策的宣传和引导力度,能够提高牧民整体的生态环境安全意识以及对草原生态安全的责任感,将更多的牧民纳入到集体的生态环境安全治理行动中来,可以有效减少牧民的“搭便车”行为。

二是合理的监督处罚机制有助于草原生态保护政策达到长期理想稳定的状态。目前,我国的草原生态保护监督机制主要依附于行政监管,但由于牧区地域辽阔以及牧民居住布局分散等条件限制,存在监督成本高,监管难度大的现实困难,对牧民的超载放牧现象难以形成长效的监管。建议可以通过结合当地牧民的风俗习惯与生活特点制定具体的监管措施,充分发挥村规民约等社会规范对牧民超载放牧等行为的“软约束”作用,形成多主体、多层次的监督格局,弥补行政监督的不足。同时要充分考虑牧区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根据不同区域、不同草原类型制定适度均衡的补贴标准,实现草原生态补偿的差异化和多元化。对人均草场相对较少、放牧成本较高的地区,相应的提高生态补偿的标准。

三是针对牧民职业技能较弱、转移就业困难等问题,通过开展相关职业技能培训,为牧民提供更多样化的可持续生计选择。可以优先为当地牧民提供草原生态管护等公益岗位,加大牧区基础教育投资,营造积极的草原生态安全保护的社会环境,并抓住世界遗产地旅游发展的契机,引导和帮助牧民从事牧家乐、手工制品加工等旅游经营活动,减小牧民对草原和畜牧业的依赖度。通过实地调研发现,巴音布鲁克镇是巴音布鲁克遗产地的主要依托城镇,近年来随着巴音布鲁克世界遗产地的旅游开发,巴音布鲁克镇和遗产地周边村庄正积极发展以第三产业为主导的多元化经济产业模式,城镇化建设水平得到了较快发展。但受自然条件限制及牧区产业结构单一的影响,多数牧区并不具备大规模工业化开发的条件,吸纳劳动力能力有限,并且旅游经营具有季节性和非连续性,大部分牧民家庭的收入来源仍然为牧业生产,非牧业收入占比较低,处于“城乡双漂”的生计状态。在牧民的生计来源有限,再就业难度大的现实背景下,牧民出于生计压力,将普遍选择继续留在牧区从事牧业生产,为了保障生活水平,减畜行为很难实现。因此通过为牧民提供稳定的替代生计来源可以有效实现对草原长期持续保护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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