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理论视角下景德镇陶瓷文化空间建设

于靖 周思中

摘要：本文基于場景理论，通过分析景德镇从传统手工业生产型城市向后工业陶瓷文化城市的转型，提出景德镇陶瓷文化空间建设要鼓励多元包容的文化、统筹规划舒适物和以城市基础建设为主。

关键词：场景理论；景德镇；陶瓷文化空间

景德镇是历史上闻名遐迩的传统手工业生产型城市，独特的制瓷历史成就了其特色城市场景。如今，在后工业社会的环境下，景德镇传统手工制瓷业的生产意义渐趋萎缩，留存的瓷业遗产更多地焕发文化维度的光辉。这束从过去穿透到现在的文化之光，吸引着海内外陶瓷文化爱好者前来朝圣。八方来客的聚集，就像景德镇历史上的移民现象一样，带给景德镇无限活力，推动景德镇陶瓷文化空间的建设及演进。

一、景德镇：传统手工业生产型城市

景德镇水土宜陶，因瓷得名，也因瓷业兴而百业兴，传统手工制瓷业延续千余年而不衰，是典型的传统手工业生产型城市。

景德镇拥有得天独厚的制瓷自然资源和文化资源，丰富的高岭土、瓷石、木材、河流等自然资源，给景德镇陶瓷的生产和运输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景德镇作为千年瓷都，文化积淀深厚，包括有形的文化资源，如古窑址、典籍、陶艺作品等；无形的文化资源，如陶瓷制作技艺、工匠精神、窑神的故事和信仰等。传统手工制瓷技艺是景德镇传承至今的绝活，景德镇往往能够生产绝大部分窑口的瓷器，其他窑口却难以生产景德镇的瓷器。景德镇生产的传统瓷器“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在体量上可以高至数米，或微至指甲般大小，在传统制瓷技艺方面完胜。

景德镇历史上瓷业从业人员众多，清代督陶官唐英在《陶冶图说》中记述道：“民窑二三百区。工匠人夫不下数十万，藉此食者甚众。”这些工匠多是浮梁周边地区来的移民，清代逐渐形成的行帮制度促进了他们的有效合作与精细分工。正是这成千上万的工匠支撑起了景德镇庞大的传统手工制瓷产业体系。从提供原材料的釉果行、窑柴行、釉料店、颜料店等，到制作加工工具的坯刀店、毛笔店等，再到修建窑炉、满装窑的挛窑店、满窑店、匣钵厂等，与瓷器运输、销售有关的篾匠店、瓷行、茭草行、看色行等具体行业。制瓷流程分工极其精细，“共计一坯之力，过手七十二，方克成器”，极大地提高了瓷业的生产力。如此宏大而缜密的传统手工制瓷业，没有悬念地成为景德镇的经济支柱。

景德镇的瓷业生产功能尤为突出，这个绝对“长板”挤占了其他城市功能的发展空间，几乎整个城市的所有行业都是为瓷器生产服务的。制瓷材料品类丰富且质优价美，陶瓷商贸很发达，但生活消费品主要依靠其他城市供应，价格常高于平均水平，再加上城市的居住和游玩体验不敌周边的江浙名城等，导致人们倾向于生产在此地、消费在别处，阻碍了景德镇发展为消费型城市。

二、后工业：景德镇的陶瓷文化空间

镜头切换到当下的景德镇，瓷业生产以小作坊为主，分工依然精细，不必精通陶瓷制作全部流程，也可以低成本地DIY专属的陶艺作品。不少中外陶艺爱好者在景德镇有自己的工作室，他们在这里进行候鸟似的驻场创作，为大大小小的制瓷作坊提供相关技术支持；这里的瓷泥、釉料、窑房等制瓷资源品类之丰富、价格之划算，其他城市难以望其项背。景德镇总有让陶艺爱好者心动驻留的理由，这样良好的创作氛围与一些陶瓷文化空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陶艺家的个人影响力和政府政策的支持，是这些陶瓷文化空间建设的主要动力，他们在景德镇瓷业遗产的基础上，设计建造新兴的陶瓷文化空间，以点带面地影响着整个陶瓷文化产业业态。

郑祎初到景德镇时，被这里活化石般的传统制瓷工艺文化深深吸引，后来她决定将香港的乐天陶社开到景德镇。2005年，景德镇乐天陶社落地雕塑瓷厂，为陶艺爱好者提供了学习交流的场地。陶艺爱好者的味蕾需求催生了乐天陶社咖啡厅和食堂，周五艺术家讲座成为本地人陶艺启蒙和进阶的课堂，众多人流孵化了乐天陶社创意市集。创意市集摆售郑祎严选的陶瓷、木艺等原创手工艺品，成全了很多年轻摊主的生计和理想，也成为外地人了解景德镇手工艺的窗口。摸着石头过河的乐天陶社现如今有了自己的陶艺生态圈，置身其中的人们深刻体会到专注做陶的乐趣和切磋琢磨的浓厚学习气氛。

“这是一个活态的博物馆，不应该把博物馆用空间隔离出来，把门锁上，每一个角落都应该成为博物馆。”李见深这样形容他所创建的三宝国际陶艺村。二十多年前，留学归来的李见深被这个村落的自然景色吸引，就地创办了自己的陶艺工作室，后来陆续有近千名海内外陶艺家到此访问和驻场创作，李见深会亲自下厨，用自己的美器举办艺术氛围浓厚的美术馆宴来特别招待到访的客人。现在，各种别致的陶艺文化机构入驻三宝，点缀着原生态的乡村景观，使这里成为“我想去看看”的“世外陶源”和网红打卡胜地。

由国企倾力打造的陶溪川文创街区于2015年建成并投入运营，漫步陶溪川，人们能感受到瓷厂工业遗产在新时代焕发的勃勃生机与精致美感—多样的创新创业创意活动、青年创客群体、披着爬山虎的锯齿状老厂房、高耸的烟囱倒映在水面、砖墙上的老口号等元素有机组合成别具特色的陶溪川场景，让人心生感慨：“这就是我想来的地方。”

2009年，景德镇被列为全国第二批资源枯竭型城市，在国家相关优惠政策的支持下，景德镇逐步由传统粗放型工业向循环经济发展。2019年《景德镇国家陶瓷文化传承创新试验区实施方案》获国务院正式批复，要求景德镇保护好、传承好、利用好优秀陶瓷文化，协调推进陶瓷产业创新与区域高质量发展，景德镇的城市发展迎来历史性的重大机遇，更多的陶瓷文化空间正在萌芽生长。

三、场景理论及其对景德镇陶瓷文化空间建设的启示

（一）场景理论

在工业时代，人们更注重城市的生产意义，而在后工业时代，人们的焦点逐渐转向了城市的文化维度，涉及价值观、象征意义、符号、体验价值、情感表达等主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心自己生活环境的质量和生活方式的选择。随着媒介和交通的发展，人们对远方更为了解，更容易实现生活在理想城市场景之中的梦想，而不仅是回到故乡的原点。

場景理论作为新芝加哥学派的城市研究前沿理论，超越了传统的以生产为主要要素的分析模式，创造性地将蕴含文化观念的舒适物构成的场景作为主要尺度，提出了“文化元素周期表”，建立了描述场景的三个主要维度和十五个次要维度，尝试打破主观价值和客观物体的界限，以便采用大数据分析测量舒适物，研究分析城市的文化风格、消费活动及相应的社会组织形态，进而研究该文化风格如何吸引创意阶层、促进新兴产业集聚、带动文化消费和城市发展，为公共政策制定和科学分析提供重要参考。目前，该理论已成为一个国际化的研究场域，美国、加拿大、西班牙、韩国、中国等多国学者借其审视本国的城市发展。

（二）场景理论对景德镇陶瓷文化空间建设的启示

1.鼓励多元包容的文化，增强跨文化交流

景德镇这个不断发展的文化载体，能在不同的历史语境凸显出不同的文化面貌，保持纯熟制瓷、技艺精进的态势，是多元发展的结果。场景理论强调特定场景蕴含特定价值观，不同价值维度的场景组合会产生差异化的吸引力，陶艺爱好者的身份认同常常源于执着的手艺情怀和突破常规的价值诉求。与经济利益相比，他们往往更重视自由氛围、个性表达和环境包容度。所以，为了吸引陶艺爱好者，景德镇陶瓷文化空间应该是鼓励不同文化自由对话的开放空间，且异文化能帮助景德镇人隔一段距离来看自己的文化，没有距离，景德镇人就难以体会到很多本土文化的价值，跨文化交流总能深化彼此的身份认同，激发创造活力。

2.统筹规划舒适物，吸纳创意人才

城市文化与生活品质越来越成为城市吸纳创意人才的诱因，在城市发展过程中，人们的生活品质也应得到改善，为此要不断地提升和改进舒适物，力求将舒适物与人们对美好生活的需求精准匹配。要借助国家力量，统筹规划景德镇舒适物建设，营造具有景德镇特色的陶瓷文化空间，融合当代中囯的国家理想和精神，讲好景德镇和中国的陶瓷文化故事，吸纳世界各地的创意人才，不断补充景德镇陶瓷文化创造性发展所需的新鲜血液，促使景德镇向后工业陶瓷文化城市转型。

3.以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为主、更高品质的场景营造为辅

营造特定文化场景和规划设计舒适物，不能取代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首要地位。“巴黎所有的咖啡厅都不会诱使父母把他们的孩子交给一个很差的公共教育体系。无论一座城市拥有多少出色的博物馆，如果它的通勤之路变成一种漫长的折磨，那么公司会迁往郊区。”城市的交通、安保、公共教育体系、住房等基础设施建设，对于城市的吸引力十分关键。没有城市综合竞争力的比较优势，再优质的陶瓷文化空间也很难长久地留住人才；没有更为完善的基础设施建设，人们最终还是会选择到更宜居的城市贡献才能。在着力解决城市基础设施建设问题的同时，如何进一步改善人们的生活品质，才是场景理论发挥作用之处。

四、结语

世界级城市规划大师彼得·霍尔指出，随着信息技术的大量涌现和创意产业的兴起，新的文化工业正成为城市发展的新动力和创新方向。正是城市的活力、创新能力与文化创造力的结合，才使城市数千年来对人类文明发展作出重要贡献。要抓住时代机遇，激发景德镇的创新创造活力，汇集更多的创意人才，助力景德镇的陶瓷文化空间建设和城市文明发展。

作者简介

于 靖，1994年生，女，景德镇陶瓷大学艺术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艺术文化产业。

周思中，1962年生，男，景德镇陶瓷大学兼职教授，中国传媒大学文化产业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参考文献

[1]西尔，克拉克.场景：空间品质如何塑造社会生活[M].祁述裕，吴军，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

[2]霍尔.文明中的城市[M].王志章，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3]吴军.城市社会学研究前沿：场景理论述评[J].社会学评论，2014，2（02）：90-95.

[4]周思中.景德镇的历史文化特点、制瓷体系及发展战略[J].中国港口，2020（增刊2）：73-79.

[5]崔艳天.场景理论视角下艺术区创新活力机制研究[J].中国文化产业评论，2019，27（01）：356-373.

注释

舒适物（Amenities）一词源于经济学，与消费有关，通常是指使用或享受相关商品和服务时的愉悦，比如歌剧、公园等。特拉·克里克等场景理论创始人认为，舒适物以及与其相关的商业、组织与服务等不但能够提供愉悦感受，还具有很高的市场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