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视角下我国学术期刊的高质量发展路径研究

方卿?杨丹丹

【摘要】  根据“承认矛盾、分析矛盾、解决矛盾”的指导原则，文章指出当前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存在的四组突出矛盾，并提出路径建议：树立科学、系统、明确、规范的高质量发展目标，分门别类进行管理;重视学术生产价值链建设，建立健康有序的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生态;完善期刊发展激励机制，提升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的积极性;提升学术期刊编辑工作者的待遇和发展空间，进一步完善编辑人才培养机制。

【关  键  词】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发展矛盾;路径建议

【作者单位】方卿，武汉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杨丹丹，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武汉大学数字出版研究所。

【基金项目】本文系学术出版体制机制创新研究（18ATQ006）、融合出版技术创新与应用示范基地建设、面向出版流程的学术期刊质量控制研究（18BTQ056）研究成果之一。

【中图分类号】G237.5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1.06.001

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社会各界和世界各国科学家纷纷对新冠肺炎病毒进行溯源、研究和评判，在发表论文时，他们更加信赖《柳叶刀》《科学》《自然》等全球顶级学术期刊，学术出版在社会生活中的重要性因此凸显[1]。站在实现第一個百年奋斗目标、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的历史起点上，我国学术期刊肩负着围绕创新型国家和科技强国建设任务，聚焦国家重大战略需求，服务经济社会发展主战场，有针对性地回答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澄清模糊认识，批驳错误观点的历史重任[2]。

一、 当前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存在的突出矛盾

习近平同志多次强调，要承认矛盾、分析矛盾、解决矛盾，这一认识问题、解决问题的指导原则同样适用于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问题的解决。近年来，随着国家和政府部门的重视，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问题受到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和广泛关注。与此同时，其存在的问题和矛盾以及面临的新挑战也得以窥见[3-4]。本文试图从当前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存在的突出矛盾出发，厘清并分析其在概念界定、内容质量基础、体制机制和人才培养方面存在的矛盾，并以此为依据，为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提供路径建议。

1.不同类别期刊高质量发展具体界定不同

对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的理解，有学者认为要以高质量文章和高质量学术创新成果来衡量[5];有学者反对将期刊影响因子等同于质量[6]，并以物理学界知名国际期刊《物理评论快报》影响因子虽排位第6，但被引频次位居学科第1，是国际物理学界公认的顶级大刊为例加以说明[7];有学者认为要从整体业态层面和微观个体刊物两个维度来理解，前者包括学术期刊集群高质量发展、注重系统生态和谐、可持续发展和共享发展成果，后者包括意识形态、研究特色、影响力和学术规范[8];有学者基于2020年国家新闻出版署颁布的《报纸期刊质量管理规定》，结合国际一流大刊的质量标准，提出学术期刊质量要素体系包括内容质量、编辑质量、出版传播质量和管理质量;也有学者认为学术期刊质量包括政治质量、学术质量、编校质量、传播质量以及服务质量[9]。

学者间关于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及学术期刊质量概念的界定，依据的标准和考虑的维度不同，侧重阐述的重点也各不相同。此外，核心期刊和非核心期刊的质量内涵不同，英文学术期刊和中文学术期刊的办刊功能有所差异，各个学科之间、同一学科内部不同领域之间的作者和读者群体需求也不尽一致。总体来看，在概念界定不明晰、期刊发展现状和具体目标不尽相同的情况下，要实现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的目标，任重道远。

2.高质量论文数量不足与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需求之间存在鸿沟

从内容质量和学术影响力来看，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的基础是持续刊发高质量论文。当前，优质稿源外流与我国科研产出高质量论文数量不足的现象并存。据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US 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NSF）统计，2018年中国第一次取代美国成为科技论文发表总数量最多的国家。尽管我国科研规模持续扩张，但遗憾的是，大部分论文并未发表在国内英文学术期刊之上，我国本土期刊对我国SCI论文刊载贡献率由2000年的40.7%下降至2018年的7.41%[10]，优质稿源流失严重。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则存在高质量学术成果总量不足且优质稿源供给不足的情况。尽管近年来研究成果数量和质量均有提升，但高质量学术文章占比较小，难以维系我国近2700种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期刊的高质量发展[4]。

分析造成优质稿源流失的主要原因，本文认为包括以下三个方面。一是我国学术期刊与世界一流学术期刊还有一定差距，在全球化与数字化推动下，越来越多的研究人员希望在世界范围内建立自己的学术地位[11]。二是国内各高校和科研机构为了提高研究成果的国际显示度和影响力，制定了各项针对在国际知名期刊上发表论文的奖励政策，长期和大范围的政策导向直接导致大量优质稿源外流。三是我国学术论文生产往往超越学术交流的范畴，论文生产者常带着完成学业、晋升职称、评选优秀、获得项目资助和奖励等功利性目的生产、刊发论文，鲜有将学术期刊视为学术共同体的一份子，缺少社会责任感。

3.期刊高质量发展的迫切需求与激励机制的缺乏

一方面，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需求迫切;另一方面，由于在管理体制上缺少系统的激励机制，学术期刊内部存在管理复杂、工作效率低下和发展动力不足的情况。

我国期刊在管理体制上有两个特点。一是实行审批制。通过审批制实现意识形态审查、各省各机构出版资源分配和保障期刊出版的基本条件功能，以确保期刊作为社会公共产品的公平和安全。审批制下，机构相关若对期刊学术质量的监管不到位，则期刊质量难以得到保障。二是实行主管、主办和出版单位三级管理体制。某些期刊在管理上存在交叉管理问题，导致学术期刊所有权问题和决策程序不明确，对期刊和编辑工作的独立性提出挑战;在财务管理上，期刊运营的资金依赖不同的赞助者及主管部门的行政拨款，这在加剧期刊管理复杂性的同时，也使得学术期刊编辑部脱离市场竞争。在这种管理背景下，我国学术期刊质量提高很大程度上依赖编辑个人的努力、自上而下的压力以及政府政策的支持，带有随机性、被动性。

4.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对编辑人才的高要求与我国既有的编辑工作机制激励性不足之间存在矛盾

编辑是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的执行者，也是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得以持续的保障。优秀的学术期刊编辑需要具备双重能力，一是要有案头工作的基本能力，包括对意识形态问题的把关能力、学术判断能力、学术质量鉴别能力、过硬的编校能力、学术不端处理能力、出版流程质量控制与管理能力等;二是要有应对全媒体、大数据环境等技术变化下的学术出版增值能力，包括学术出版生态建设能力、对学术评价指标的数据分析能力、新媒体编辑与传播能力等。与上述高要求相比，编辑工作激励机制并未与时俱进。相关研究显示，编辑尤其是青年编辑对晋升奖励、规章制度和薪酬福利满意度不高，职业倦怠与心理疲劳普遍存在[12]。

二、 当前矛盾下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的路径建议

依据上述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存在的四组矛盾，本文提出以下促进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的路径。

1.树立科学、系统、明确、规范的高质量发展目标，分门别类进行管理

实现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离不开相关基础理论支持与顶层设计。在界定学术期刊质量尤其是评判什么是高质量的学术期刊时，需要统一、权威的概念并将其迅速普及、广为落实。国家新闻出版署于2020年颁布的《报纸期刊质量管理规定》中对期刊质量的界定，囿于基本的期刊质量管理规定所需，不能完全满足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概念界定的需求。更为明确、具体的概念界定，需要国家相关管理部门会同各级学术团体，如编辑学会/协会、科研部门、领域专家以及学术评价机构共同努力，以奠定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的理论基础。概念还需要保留个性化内涵的空间。不同类别（科技期刊与人文社科学术期刊）、不同发展阶段（核心与非核心及权威）、不同学科（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各学科）、不同语种（中文与英文）的学术期刊，其高质量发展的目标与要求各不相同，不宜一刀切。

2.重视学术生产价值链建设，建立健康有序的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生态

持续的优质论文生产与提供是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的内容基础。我国学术期刊长期面临优质稿源不足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学术期刊自带的计划经济色彩使得大部分期刊编辑部缺少主动性、用户意识和竞争意识，也有上文提及的学术生产主体对学术共同体建设意识欠缺、学术评价导向不完善和编辑部独立性存在挑战等综合因素。

作者和读者、学术期刊、评价机构、转载机构、高校和科研院所是学术生产價值链的五大主体。学术期刊在学术生产价值链中，发挥着学术成果发布与传播的基本功能，具有平台联结和纽带作用。在大数据技术的冲击下，学术生产价值链五大主体的科研环境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和影响，学术期刊为其服务的方式因此需要做出适当调整。以爱思唯尔、施普林格·自然、威利、泰勒·弗朗西斯、中国知网为代表的大型国内外学术出版商，正从基于生产的产品经济向基于消费的服务经济转型，其服务内容覆盖科研全过程，其本身也日益向信息分析商转型[13]。同时，全媒体环境下，研究人员学术交流方式有了较大改变，尤其在社交媒体上的表现日趋活跃。社交媒体学术资源因此日渐丰富，数量庞大，与研究人员相比，传统学术期刊对社交媒体上的学术资源利用的积极性较低[14]。

学术期刊要持续获取优质稿源，首先需要从自身做起，尊重学术生产规律，关注学术交流渠道的新变化，重视学术生产价值链建设，与学术生产价值链上的主体共同建立健康有序的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生态。

3.完善期刊发展激励机制，提升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的积极性

一方面，学术期刊编辑部是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的主体，只有广泛地激励学术期刊编辑部的发展动力和积极性，才能尽早实现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另一方面，学术期刊具有关涉国家文化软实力、社会生产力、科研竞争力的一面，因此，不能单纯依靠市场竞争激发学术期刊的发展动力，而是需要市场、政府、学术期刊主体三者相互协同、共同作用。在当前期刊管理体制下，政府相关管理部门在完善期刊发展激励机制问题上应发挥主导作用。

当前，我国学术期刊领域较有代表性的资助体系有国家社科基金资助期刊（200种）、中国科技期刊卓越行动计划（315种），尽管持续而权威的资助体系为我国社科期刊高质量发展和科技期刊建立国际影响力发挥了重要作用，但要想提高广大期刊发展的积极性，还需要更加广泛、系统的激励机制，具体需涉及分类资助（如对高起点新刊的扶持，对精品期刊、核心期刊、权威期刊、国际化期刊的资助）、资助效果考核及后续滚动资助政策的制定。同时，激励机制还需兼顾资助过程的公开、透明、公正、可持续以及影响力。

4.提升学术期刊编辑工作者待遇和发展空间，进一步完善编辑人才培养机制

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离不开一批批优秀学术期刊编辑的奉献[15]。传统出版环境下，学术期刊编辑工作表现明显的高负荷、团队性、隐性特征，易产生职业倦怠感和心理疲劳。随着大数据和全媒体的不断发展，学术期刊不断提升编辑在内容鉴别、把关、生产、传播、学术引领和数据关注、搜集、整理、分析、运用上的要求。学术期刊要吸引人才、留住人才，亟须为编辑提供合理的待遇和发展空间。实践证明，编辑人才培养能为学术期刊发展带来显著效益。中国科学院期刊出版领域引进优秀人才计划已持续开展近20年，引进大量高端管理人才、专业人才，极大地促进了中国科学院院属近百种刊物的发展与影响力提升，出现了一批世界范围内的顶级科技期，如《细胞研究》（英文版）、《光：科学与应用》（英文版）等。

学术期刊与高科技产业密切相关，高质量的学术期刊对生态保护、经济发展、人类生活、社会治理方式甚至政府部门决策均有重要影响，其高质量发展是科技创新的重要保障。当前，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还存在从概念界定到人才培养多方面的突出矛盾，矛盾对象涉及学术期刊生态链各环节、期刊管理部门以及科研评价机构等。只有各方尤其是学术期刊主体积极行动起来，形成共识，努力朝着同一目标奋斗，才能真正实现我国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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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徐志武. 我国青年编辑工作满意度研究[J]. 出版科学，2016（5）：22-30.

[13]贺钰滢. 知识生产与传播：跨国学术出版集团角色定位与功能分析[D]. 武汉：武汉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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