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佳妍
北京服装学院 北京100029
魏晋南北朝时期因缺乏有力政府的统治,导致社会分裂割据的局面,这一时期蛮夷入主中原,迎来了胡汉文化交融的契机,多元文化体系并存,促使佛教、玄学、和传统儒道相互渗透吸收,由于受玄学“潇洒飘逸、放荡不羁”的思想影响,人们在这一时期逐渐忽视传统礼法,不再把服饰当做“分贵贱、别等级”的工具,开始用服饰作为媒介,无拘无束地优化自身的外在形态。世人皆评价,魏晋南北朝荒唐且美好,因为在那个朝代,男子可以以柔为美,女子也可以上阵杀敌。男性和女性的部分服装款式没有明确的界限,无论男女皆可穿裤褶、裲裆,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可将宽衣博带作为时尚,在如此包容性强的文化背景下,使得魏晋南北朝的服饰文化独树一帜,演绎着那一时期的时尚型格浪潮。
1.1.1 襦裙
魏晋南北朝时期女性最普遍的服装形制是“上衣下裳”。上着长襦衫或短襦衫,下着长裙,腰间用帛带系紧。上衣款式采用对襟或交领,衣袖宽大或窄小,袖口无祛。下裙除了用绛纱、丹纱杯纹整块面料制作方式以外,还常见撞色面料拼接的间色竖条纹裙,腰部增加一种类似围裙的围裳,俗称抱腰态。随着玄学的发展,女性逐渐开始对自我身体的审视,襦裙整体呈上俭下丰的状态,避免了宽衣博带的臃肿感,同时襦裙的腰线逐渐上移,拉长腿部线条,从视觉上弥补了腿部比例的不完美之处。
1.1.2 深衣
魏晋南北朝时期,极具代表意义的杂裾垂髾服,是应用在正式场合的女性礼服,呈上俭下丰的形态,特点在于围裳下,层层堆叠三角形装饰,名为髾。同时晋代女子喜爱穿戴帔子在颈肩部,交于领前,使得女子走起路来,衣裙飘曳,巾带飞舞。如此轻盈飘逸的“仙女”既视感,可能是受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飞天”文化所影响,且飘逸的丝带与《洛神赋图》中女性的服饰有相似之处,顾恺之通过笔尖的温度表达了对女性美的颂扬,因此这一时期的女性希望借由对飘逸服饰的模仿,表达自己对美的渴望与憧憬。
1.1.3 裤褶
裤褶顾名思义是下“裤”配合“褶”的窄袖对襟短上衣的装扮形式,衣襟下摆处会裁制两道斜线,促使两襟相掩时会形成小小的燕尾。回顾汉代服饰历史,裤装一直以来难登大雅之堂,默认上衣下裳才是真正的主流服饰。但由于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乱频繁,蛮夷入主中原,导致衣饰如同政权一样更迭,源于北方游牧民族的裤褶,因其强大的功能性,在这一时期广为流传。早前裤褶诞生目的是为了便于骑射,减少腿部的摩擦受力,后因裤腿过于肥大不便于劳动,人们便用锦带等织物系于膝下,将裤腿束缚住。改良后的裤褶慢慢成为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时尚,不分男女,不分胡汉。
1.1.4 裲裆
裲裆与裤褶一样,皆是胡汉文化交融而兴盛的服饰。所谓裲裆,又名两当,源自北方少数民族,其一挡胸,其一挡背。起初裲裆展现了其防御的功能性,战场上的裲裆多以皮革或金属制成,肩部用皮革连缀,腰部用皮带系扎。入晋后,原为男子服饰的裲裆也经常被女子穿着,女性期初将裲裆作为内衣穿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女性的裲裆加以精美绣样变成可以外出的便服,展示了裲裆既具有保暖的功能性,还有美化的装饰性。
1.2.1 忍冬纹
忍冬纹源自于自然界金银花的抽象形态,流行于魏晋南北朝时期,又称之为卷草纹。它因凛冽寒冬不凋零而闻名,也因其表达着容忍坚韧的顽强品质而成为更具指向性的视觉装饰符号。忍冬纹样不受外轮廓的限制,可单独作为纹样使用,根据忍冬纹瓣数可大致分为三瓣式、四瓣式及多瓣式。同时也可以采用二方连续的方式作为边饰,例如单叶波状连续、双叶波状连续、双叶多层波状连续、契合形波状连续。
1.2.2 连珠纹
连珠纹又称联珠纹,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种几何图形的纹饰,在北魏至唐代时期盛行。连珠纹的样式多以连续排列圆形骨架为主,组成骨架的几何点除了圆形外,还包含菱形、方形或龟背形,在内填充动物、植物纹和几何等纹样作为装饰。它拥有美好而神圣的寓意,象征着太阳、佛珠、生命,是古人精神世界信仰的延续。
综上所述,魏晋南北朝传统服饰虽然是宽衣博带,但通过款式比例的优化,充分展现了女性的曲线美。与此同时,代表着坚韧、美好寓意的忍冬纹、连珠纹,被广泛应用在服装装饰纹样中,可以看出人们已经学会用“有形”的物质载体来表达“无形”的精神意识,服饰的进步,亦是人们自我觉醒的开始。魏晋时期男女皆可穿的服饰除深衣外,还有裤褶、裲裆。无性别化服饰的交融增强了男性与女性之间的沟通和联系,且魏太武帝时代的女性可以临朝听政,可以做官并且领有俸禄,这一时期不但不是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恰恰是在这一时期,女性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权利与尊重。这可能源于魏晋时期的少数民族政权,处在游牧文明向农业文明过渡的阶段,还没有受到汉族文化过多的洗礼,故女性地位略高,木兰精神就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诞生并流传至今,并逐渐成为女性“忠孝、独立、勇敢、真我“的代名词。
战乱纷飞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有一位叫木兰的女孩,她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征战疆场数年屡建功勋,归朝后不慕高官厚禄,只求和平、安逸、阖家团圆的日子。木兰既是巾帼英雄传奇女子也是一个纯真善良的邻家女孩,她勤劳善良又坚毅勇敢,恪守孝道又忠于国家。她彻底颠覆了古来足不出户、相夫教子的中国传统女性形象,也非常契合当时的时代女性心中对独立自主的渴望之情。如此超脱世俗的精神,得以流芳百世。
从《木兰辞》的记载中可得知,木兰精神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忠孝、独立、勇敢、真我”。“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木兰奉献10 年的宝贵青春,投身战场保家卫国,表现着对国家的“忠”,“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从这段可得知木兰有勇气突破旧礼教的原因是源自“孝”。肩负使命责任的她,只身一人背井离乡,从“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的那一刻起,昔日儿女情怀的木兰即将变得独立果敢,从此将在战场中百炼成钢。行军期间,她却从未退缩,凭借着勇气和智慧凯旋而归,得到封建世族的认可。“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刚强与柔美两种性格在木兰身上实现了完美的统一,在世俗偏见下,木兰也找寻到了真我的意义。
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木兰精神会得到不同的解读,但“忠孝、独立、勇敢、真我”的精神却贯穿岁月的长河烙印在人们心中,或许花木兰就是现代女性心中另一个刚柔并济、敢爱敢恨的自己。
笔者选定魏晋南北朝时期作为创新的时代背景,主要源于三个因素,首先关于盛唐、明清的影视题材和文创类产品不胜枚举,但大众对于魏晋世族的了解还有待提升,服装作为“衣、食、住、行”的首要位置,具备实用功能和审美价值,这样的文化传播更易被普罗大众所接受。其次,在历史的长河中,内在精神的觉醒最令人着迷,魏晋南北朝动荡的时期,文化的印记里透露出“人生无常,生命短暂的哀叹”,但人们在颓废和消极中,始终保持着对生命的欲求和美好的希冀,这样的出世精神,值得我们去品味。此外,当今社会赋予女性太多标签,女性所承担的各种社会角色之间的冲突比男性多,这些对于女性来说,都是无法逾越、不可避免的难题。为让传统“木兰”再现,唤起新时代独立女性共鸣,笔者将对魏晋时期女性传统服饰进行改良创新设计,再现传统服饰和审美观念的影子,迎合当下女性的审美习惯,将传承与创新“有效”结合,彰显刚柔并济、独立自主的“木兰”新姿态。
未·已
过去未去,未来已来,在这个社会赋予你应该成为的角色之前,你还记得自己最初的样子吗?拒绝女性“标签化”,打破“被定义”,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另一面的你,有另一种精彩!
“未·已”(如图1)主要采用凛冽寒冬而不凋零的忍冬纹样,是为表现女性坚韧独立的精神,同时搭配佛教艺术的圣鸟纹及莲花瓣以连珠纹的圆形骨架组合方式排序,内填撞色正方形图案,使纹样具有鲜明的层次,传统又不失现代感。纹样配色从新疆吐鲁番出土的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装饰纹样中提取,其原版部分装饰图案被运用在“未·已”创新设计纹样的外部轮廓中,起到了强韧纹样骨架的作用。
图1 “未·已”纹样创新设计(笔者手绘)
图2 “未·已” 黑色系列(笔者手绘)
笔者主要围绕魏晋时期女性服装款式进行创新设计,秉承着传统宽衣博带的理念,将现代服装款式与传统服饰形制融合、重组、再生。利用垫肩、拉链、链珠等辅料突出服装廓形。面料以皮革材质为主,以采用数码印花工艺的原创纹样面料为辅,服装整体色调上采用黑与白的碰撞,如同太极的“阴”与“阳”, 阴到至极为黑,阳到至极为白,用颜色将刚柔并济的理念视觉化,象征着给予女性一个展现自我力量与个性的话语权。
“未·已“的黑色系列(如图2)目的是为了凸显女性果敢坚强的一面,主体面料选择硬朗皮革,采用贴布工艺将柔软的数码印花织物固定在皮革上,部分款式采用黑色软皮包边,起到固定及装饰的作用。第一款(从左至右)右衽西装,运用了现代潮流的oversize 版型,是传统宽衣博带形制的现代化,简洁的剪裁,硬朗的肩线,跨越了性别的界限,彰显女王魅力。第二款一字领衬衫连衣裙款式上提取魏晋南北朝时期杂裾垂髾服的三角形装饰”髾“,其层层叠叠的装饰效果有利于与现代服饰相结合。笔者将”髾“传统再现至裙摆底部,同时也将其缩小至衬衫胸部和下摆作为点缀装饰,尖锐的棱角仿佛在诉说着木兰奋勇杀敌的刀光剑影。第三款的裙装可看到传统杂裾垂髾服的影子,当与不对称黑色皮革抹胸与链珠肩带碰撞后,如同看到了”髾“的前世今生。第四款外套采用对襟灯笼袖款式,改良了传统宽博的袖子,使其更便于日常穿着,锦带系于膝下的裤褶摇身一变,成为现代数码印花印花阔腿裤,宽松的下摆,与“未·已”原创纹样的搭配,使得传统更贴合实际,满足现代女性审美观念。
“未·已“的白色系列(如图3)是为表现女性的柔美内敛的一面,选择白色精仿羊毛为主料,其余配色采用软皮作为点缀。款式上选择延续了魏晋南北朝时期撞色面料拼接的间色竖条纹裙设计,不对称的裙摆设计彰显了女人的多面性,同时笔者在连衣裙的袖口和颈部做了解构处理,第一款(从左至右)连衣裙继续沿用三角形装饰”髾“,打造形似羽毛的飘逸感,第二款连衣裙笔者将传统的帔解构,将其缠绕在颈部作为装饰,帔与腰封皆采用黑色皮革加贴布印花的形式,使得连衣裙轻盈飘逸又不失强韧的服装骨架,彰显着刚柔并济的设计理念。第三款对襟长袍的袖部设计灵感来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箭袖铠的肩部造型,层叠的皮革设计,让新时代女性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铠甲”。第四款吊带上衣与拼接阔腿裤是裲裆与裤褶的现代化创新,不对称的褶裥设计搭配束腰,形成了上俭下丰的服装廓形,肩部飘逸的丝带,使其散发着女性柔美的气息。
图3 “未·已” 白色系列(笔者手绘)
图4.“未·已” 全系列效果图(笔者手绘)
服饰是人类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产物,中国传统文化精神是人类文明发展过程当中重要的历史篇章,如何让历经岁月沉淀的服饰美学及传统文化精神能在当下焕发活力,是每一位设计师所需要思考的重点问题。笔者提炼具有魏晋南北朝时期特质的元素作为创作基础,融入木兰的文化精神,通过后现代设计手法将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个维度中逐层丰满内涵。从“历史空间”溯源,在“未·已创新设计”的载体中传承,再到“新木兰时代精神”的展望,表达着现代女性应当“活出自我”“认同自我”,实现“自我价值”的精神理念。希望通过服装这样非语言性的信息传达媒介,能唤起新时代独立女性的共鸣,打破社会给予女人的刻板印象,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