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岩
鄂西有一个独特的戏剧种类:远安花鼓戏。
清朝余治编纂的《得一录》记载,道光时期,花鼓戏在南方农村广为流行,但称呼各一,“吴俗名滩簧,楚中名对戏,宁波名串客班,江西名三脚班”。意思是说在楚地湖北,流行的小型“对对戏”也属于花鼓戏。所说的“对对戏”,相当于东北的“二人转”,是一种载歌载舞的艺术表演形式,一般是男女(小生、小旦或小丑)一对或数对,一手扬帕,一手玩扇,画地为台,边歌边舞,相对而唱。
远安花鼓戏是三小戏(以小生、小旦、小丑为主的小戏),是移民文化大融合的产物,既有本地的薅草锣鼓、吹锣鼓、田歌、小调的特色,又融合移植了其他地方的劇种特色,如越调唱腔等,形成了宜昌特区独具特色的剧种——远安花鼓戏。
远安花鼓戏唱腔丰富优美,分主腔和彩腔两大类,主腔又有陶腔、汉腔、南腔、四平。主腔属板腔体,一般有起、正、腰、落四个板式,善于抒情叙事;彩腔是曲牌体,一出戏一个曲牌。远安花鼓戏属打锣腔,锣鼓腰板,最开始出现时无乐器伴奏,演唱时,台前唱,台后合(帮腔),甚至台下观众也帮腔,其唱、说、做都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粗犷热闹,生动风趣,很快风靡远安乡村。
远安苟家垭(今嫘祖)至望家一带,曾是襄樊通宜昌、入四川的要道,商贾往来,经济繁荣,各种文化交流频繁,也为地方戏曲的发展提供了必要条件,苟家垭、望家就成了远安花鼓戏的发源地,至清同治年间,远安花鼓戏臻于成熟。
表演远安花鼓戏的,最初是一些喜爱说说唱唱的农民,平时忙于耕种,农闲时三五爱好者结队演出,尤其是逢年过节,就去一展身手。演出的主要阵地是农村和小集镇,戏台狭小而简陋,常见的是桌子搭台,席子围蓬,演出活动被人形容为“远看一堆柴,近看是舞台,破鼓一阵响,一群叫花子跑出来”。到了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远安花鼓戏的业余演员们才置办行头,穿上演出服装,向专业化发展。演出的行头源于与望家相邻的南漳(今保康)店子垭的一个大财主,人称“朱四老爷”。朱四老爷喜爱看花鼓戏,就购置了一批行头,请远安当时演唱花鼓戏小有名气的陈衡山、杨筱凤、陈树生、王如玉一帮人去唱戏。后来,朱四老爷死了,一批行头也破烂、失散,但人们对花鼓戏的爱好已蔚然成风,家里有了喜庆,以请演出花鼓戏为荣耀和时髦。后陈衡山经多方努力,用集资的办法购置了衣箱行头,邀请艺人,招收学徒,成立了远安第一家花鼓戏专班“新胜班”,当地民众称陈衡山戏班。这10多人的戏班,也带动了远安茅坪、花林、旧县等地花鼓专班的成立,一时花鼓戏在远安风靡起来,活动范围也从本县扩展到宜昌、当阳、枝江、长阳、南漳、保康、兴山、秭归等地。
“新胜班”建立后,陈衡山结识了几个越调艺人,把一些越调剧如《薛平贵回窑》等戏移植为花鼓戏,同时也吸收了襄阳花鼓、天沔花鼓的特色,丰富了远安花鼓的剧目,形成了远安花鼓戏的特色。陈衡山在唱花鼓的同时也学唱越调,称为“二棚子戏”,即是后来的花鼓戏兼唱丝弦伴奏的琴子戏和锣鼓伴奏的八岔戏,现在的十堰市郧阳区十分流行,成为湖北戏剧中的一个剧种。
陈衡山扮演生、丑两类角色,擅长演小生、须生,尤以演正生最出名,演《访友》《送友》中的梁山伯,《薛平贵回窑》中的薛平贵,《讲公堂》中的商大人,《文昭关》中的伍子胥,都演得出神入化,人称戏剧界的“山中鹞子”。他将越调《滚灯》移植为花鼓戏,亲自出演戏中爱抹牌赌博被妻子罚跪,头上放一盏点着的油灯,不准出门的丈夫。这个丈夫在妻子出门时,仍顶着油灯去邀人赌博,被妻子回家发现后责打。丈夫头顶油灯躲、闪、跪、跑、爬、滚,演出一系列剧烈动作而灯不灭,油不泼,一出功夫戏让台下的观众赞叹不绝,叫好声雷动,这出拿手绝技往往成为压台戏。
远安花鼓戏绝大部分都是两小、三小戏,多为生活小戏,多以才子佳人的悲欢离合、草根平民的久别重逢、有情人终成眷属为题材,模式是千篇一律,大家总结为“花鼓一开锣,不是余老四,就是张德和”,可就是这种千篇一律的演唱模式却深受百姓欢迎。远安花鼓戏内容精短,表演轻便,对子戏和折子戏俱全,可供商人短暂“歇脚”和普通百姓家庭请戏班,灵活多样;演唱语言多是远安方言俚语,唱腔基本是从远安本地民歌特别是“小调”中演化而来,以男女对唱、锣鼓伴奏、人声帮腔为表现形式,极富楚地风韵,为广大百姓喜闻乐见。
远安花鼓戏之所以深受欢迎,还在于它的逗笑打趣,让人们在观看中笑口常开,成为生活中放松心情的愉悦享受。这一角色多由“三小”中的“小丑”来完成。小丑一角对表演的要求很高,不仅要口齿清晰,还要眼尖脑灵,现编现演。戏一开锣,小丑率先登场亮相,既要维持演出秩序,又要如同报幕员介绍演员和剧目,还要营造现场气氛,调动观众的情绪。这种即兴表演叫“打楂子”或“数稞子”。
作者单位:《文旅湖北》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