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考“山药姑娘”创业记

2016年1月，朱佩娴在兰考县四村潘春婷“家”中采访她和她的母亲。为了创业，潘春婷把家中宅院改造成山药仓库和冷库，忙碌之时，她和母亲就睡在仓库。（霍亚平 摄）

“过年，我们最忙！”2016年1月，临近年根儿，潘春婷却一刻停不下来。夜里10点半，她还在仓库点数着她的山药。“明天是年前最后一次发货，今晚得把网上订单的货全部备齐装箱，光北京就有80箱。”潘春婷语速很快，干活的速度更快。

在近200平方米的仓库里，40多个货架放满了潘春婷种的山药。仓库只剩一角，安放着一张双人床，这就是潘春婷的“家”。

“仓库里还有一道门，等天热了，门一关，一通电，就是冷库。”潘春婷的母亲很是骄傲，“这是女儿申请国家补贴，才建起的冷库。当时有200多人报名，最后只选了20人，我们就是其中一家。”

在白炽灯下，潘春婷脸上的小细纹越发明显，还沾着泥土，那是因为皮肤长期干燥起了皮。“以前在广州天天洗澡，现在一周才到村里的澡堂洗一次，平时也不抹擦脸油，没时间也没意识。”要知道，在2014年回到兰考县之前，潘春婷已经在广州打拼了10年，曾是一家大空调公司的金牌销售之一，粤语交流都不成问题。

是什么让她放弃大都市生活，心甘情愿回老家种地？

“以前每次回家过年，看到父母那么辛苦、家乡那么穷就很心酸。”在潘春婷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催她回家，但她很纠结。直到2014年父亲病逝，作为长女的她下了决心，带着10年积蓄回到兰考。

仅一年多时间，潘春婷就在父亲80亩山药地的基础上，流转扩展到180亩，成立了以父亲名字命名的兰考县潘根记种植专业合作社和兰考潘根记食品有限公司，申请到“潘根记”商标，并通过全国无公害农产品认证。由于生意做得红火，村里人都叫她“山药姑娘”。

“家乡不是没有好东西，而是不知道怎么推销。”潘春婷告诉我，她种山药上的都是有机肥，春节过后，就要拉200多车鸡粪回来发酵。“我们的山药更绿色、更健康。不论是实体店，还是网店，多是回头客。”

“自己非常幸运，赶上了创业的好时候，不仅老乡热情帮忙，而且政府主动扶持。”潘春婷说。

夜阑人静，潘春婷“家”来了一位大娘，头发花白，腰里系着格子围裙：“还忙着呢？要不要帮忙？”原来，她是潘春婷在村里雇的包装工，白天在仓库把山药捆扎、装箱。“我看这么晚了，仓库灯还亮着，肯定是婷婷还在忙着装货，就想过来帮帮忙。”大娘六十好几，是村里的贫困户，丈夫早逝，儿子生病，“白天在仓库打包，一天能给50元。11月份下地挖山药，给得更多。”

潘春婷说，公司平时有60多个雇工，其中一半是贫困户：“像捆扎、装箱這种简单的活儿，就留给村里的老人们干，贴补贴补家用。”

“这妞儿有闯劲，不仅让村里人开了眼，也开了脑，给村里的娃娃们树了个好榜样。”大娘一边装货，一边夸。

潘春婷拍了拍身上的土说，比起坐在咖啡馆里聊创意的状态，她更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就像这山药，土在外面，甜在心（芯）里”。

（原文刊发于《人民日报》2016年2月12日04版头条）

记者手记

认识潘春婷，还是通过韩婧介绍的。韩婧就是本书首篇文章中关注馒头产业的谷营镇爪营四村的驻村干部。而爪营四村正是潘春婷的老家。

第一次和潘春婷见面的情景，我到现在依然记得：身材高挑的她穿着时尚，但一双沾满泥土的运动鞋显得不合时宜;面容姣好的她略施脂粉，但脸上的细纹仍然清晰可见，与她当时不到30岁的年龄不相吻合。

潘春婷的家境并不好。年纪轻轻就远走他乡，到广州打工挣钱，卖过格力空调，挣了一些钱，眼看生活就要柳暗花明，却传来噩耗——父亲突发脑出血去世。作为长女的她，只能放弃广州繁华的都市生活，回到母亲和弟弟妹妹身边，撑起这个家。

所幸的是，她的经历都成了她的宝贵财富。她在开放的市场上摸爬滚打过，脑袋灵、胆子大、做事细、能吃苦。她承包百亩农田，种起山药、黑花生，线下线上一起销售，还带动村里一批50后、60后的贫困户在家门口打工挣钱。

她曾说过，这个年龄的她“本来可以把自己打扮得很美，但命运不允许”，她的身后“有太多人需要依靠她，所以再苦再累都得坚持”。

我很是心疼。特别是当天晚上我去她的山药地里发现，她的母亲就住在基地，条件十分简陋，当时是初秋，夜晚已经很凉了。她的母亲还患有糖尿病，但说起话来却乐观有信心，临别时不忘提醒女儿：“给记者朋友送一些咱们的山药，让他们帮咱们宣传宣传。”然而遗憾的是，由于第一次见面非常仓促，我并未采写成稿，但她们的故事却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2017年7月，潘春婷已经创建了自己的山药品牌“潘根记”。图为她向前来调研的中共中央党校科社部副教授冉昊递上自己的名片，名片上有二维码，一扫就能进入她的网店。（王宇 摄）

直到新春走基层，我再去采访，已是严冬，她和母亲就睡在仓库，我的眼泪差点没忍住。这次采写的稿件最终刊发在大年初五的《人民日报》要闻4版头条，受到多方关注，有读者专门打电话到报社，询问潘春婷的联系方式，要购买她家的山药。后来，潘春婷告诉我，我的文章刊发后，很多媒体记者纷纷联系她，要求采访她。她的知名度越来越高，不仅山药比以前卖得好，而且很多企业主动找她合作。

再后来，她会时不时地给我寄一些她的新产品小样，包括山药粉、山药片、山药面膜，让我试吃试用，从产品包装到质量，给提提建议意见。我非常惊喜，惊喜于自己的稿子能对一个人的发展有所帮助，也非常高兴，替潘春婷高兴，真心希望她越来越好。

（本文节选自人民日报出版社《脱贫攻坚：干了才有希望》）

《脱贫攻坚：干了才有希望》

作者：朱佩娴

书号：ISBN 978-7-5115-6473-3

出版社：人民日报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0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