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蓝
2018年,一名26岁的美国传教士前往印度洋上一个郁郁葱葱的小岛时,心里只有一个目标:让与世隔绝的桑提内尔人部落改变信仰,结果却惨遭不测。
“食人”的部落?
2003年,几位遗传学家发表了一篇探讨安达曼部落起源的论文。他们认为,桑提内尔人所属的安达曼部落可以说是“我们星球上最神秘的部落”。科学家们发现的一些证据表明,他们是5万多年前第一批到达亚洲的人类中的一部分。他们的外表与非洲人相似。但如果這一理论成立的话,那就可以推测后来到达这里的亚洲人消灭了他们的祖先,只剩下了残留的安达曼人。这意味着,有50至200名幸存的桑提内尔人自史前起就是流亡者。
自公元2世纪起,罗马、阿拉伯和中国的商人都有关于安达曼人的记录,讲述他们将上岸寻找淡水的水手们残忍杀害的事。13世纪时,马可·波罗从附近经过,有资料记载称,“他们是最残忍的一伙人,只要不是他们自己种族的人,一旦被捉住就会被吃掉”。尽管他关于桑提内尔人食人行为的记载几乎肯定是错误的,但大部分知道桑提内尔人的人都会尽量躲着他们,直到大英帝国在附近的南安达曼岛为反叛的印第安人建立了一个流放地——布莱尔港。
1879年,19岁的贵族莫里斯·维达尔·波特曼被任命监管安达曼群岛,他很快率领一支探险队来到桑提内尔岛。波特曼和他的士兵们自由地徜徉在丛林中,他写道:“许多地方都很开阔,像公园一样,密布着美丽的丛林。”后来他们发现了一些被遗弃不久的棚屋,并发现居住在里面的人靠捕猎海龟、野猪和鱼类,以及采食水果和树根来生存。然而,波特曼并不满意。
他们在这个跟曼哈顿差不多大的岛屿上四处搜寻,好几次都与桑提内尔人擦肩而过,直到有一次偶然发现了一位年老的桑提内尔人及他的妻子和孩子。老人还没来得及开弓就被捉住了,他的全家和另外三个岛上的小孩一起被绑回了布莱尔港,波特曼将他们关在房子里。老人和他的妻子很快便因病而死,波特曼将幸存的孩子放回岛上,并送了“礼物”——可能是疾病的病原体。“这次探险并不成功,”波特曼写道,“我们的所作所为增加了他们对所有外来者的恐惧和敌意。还不如不打扰的好。”
一些人猜测是波特曼让桑提内尔人开始敌视来访者。纵然他不恰当的冒险没起到任何好的作用,但历史记录显示,在波特曼来此之前很久,他们就已经与世隔绝了,或许是因为东南亚国家曾掠夺过他们当奴隶。桑提内尔人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大英帝国溃败后,仍一直用暴力手段维护着他们的独立。此时,新的印度政府终于意识到,它的一些公民甚至无法理解自己是印度人。
危险的接触
1974年3月,一些印度人类学家开始尝试着与桑提内尔人交朋友。人类学家们接近岛屿时,带来了盾牌武装的警察守卫,一个电影摄制组也尾随前来。他们从一个友好部落带来了三个安达曼人做翻译。“我们是朋友!”他们用扩音器在一艘靠近海岸的船上喊道。“我们为和平而来!”有证据表明,桑提内尔人的语言与附近部落的语言有很大差异,以至于听不懂对方的话。但在大约80码外,一位弓箭手铆足力气拉弓,仿佛是瞄准着太阳,然后他射出了一个准确无误的答复:据记载,在那一刻,一支顶端嵌着铁钉的8英尺长的竹箭,从天上飞跃而下,经船舷反弹,掉进水里。当镜头重新聚焦时,船在向后撤退,岛上的男子挥舞着双拳,显然是在庆祝胜利。
随后人类学家们在岸边下了船,把椰子、香蕉和塑料桶留在了沙滩上,看着桑提内尔人把赠送的东西搬走。但即使这样也没有打动部落的人:一支箭射中了电影导演的大腿,探险旋即终止。当人类学家们随后试图留下更多的礼物时,部落的人立刻拿他们的长箭向一头被捆的猪刺去,并把它埋在了沙子里。一只布娃娃被留下来想测试他们是否会让人形的东西越过海滩进入到岛屿内部,也遭遇了类似的命运。
在那之后,人类学家们依旧断断续续地对该岛屿进行着并不成功的访问。1981年,一艘巴拿马货船在一场暴风雨中搁浅在堡礁上,几天后,瞭望员发现大约50名裸体的“野人”在海滩上挥舞着弓箭。据《美国学者》杂志描述,船员们随后用无线电向航运公司香港办事处请求空投枪支:“担心他们会在日落时登上我们的船。所有船员的生命安全无法保证。”一名当时在附近工作的美国飞行员罗伯特·福尔最终在大风中驾驶着一架直升机降落在船的甲板上,将30多名水手解救到了安全地带。福尔曾在越南执行过战斗任务,但他表示“这次经历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留下了大概一艘船的价值不菲的可被打造成箭头的铁,以及成吨的不太有用的鸡饲料。
一颗椰子的联结
1967年,特罗克纳特·潘迪特成为研究安达曼人的首席政府人类学家,并往桑提内尔岛的海滩上赠送礼物。潘迪特说,他的项目“不是无聊的好奇心,我们能从中获取的任何知识都能帮助我们保护桑提内尔人,并与无知的神话做斗争”。
根据1967年对桑提内尔岛的访问得知,桑提内尔人住在单坡顶的棚屋里,小屋面对面建造,每个小屋外面都有人精心照看篝火。他们会制造有支架的狭窄的小型独木舟,在暗礁内相对较浅、平静的水域中,用长竿划动着独木舟捕鱼和蟹。他们靠捡食岛上的野生水果和植物块茎、海鸥或海龟的蛋为生,也会捕捉野猪或小鸟之类的小猎物。他们携带弓、箭、矛和刀,这些工具和武器中有许多尖端都是铁制的,这些铁很可能是被冲到岸上的,被他们找到并为之所用了。他们会编织网篮,并使用有铁头的斧子。20世纪90年代中期,在该岛附近停泊的救援人员描述了夜晚海滩上的篝火和人们的歌声。但到目前为止,外界对桑提内尔人的语言一无所知。
多年来,桑提内尔人一直对外界充满敌意,正如1974年电影导演被箭射中一样。但是印度人坚持着半年一次的捐赠,终于在1988年,潘迪特观察到,礼物留在沙滩后,一个“桑提内尔人挥动着手里的斧子开始跳舞”。又过了一个月,当潘迪特和其他人类学家把成袋的椰子送来时,一些桑提内尔人走近到只有10码远的距离。他后来写道:“所有的桑提内尔人都接受了这些礼物,并通过手势表达了他们的喜悦。善意在我们之间涌动。”
1991年1月,潘迪特像往常一样派了一位年轻的人类学家穆哈姆拉·查托帕海帮忙带队去派发礼物,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桑提内尔人向船走去,接受了礼物。查托帕海认为也许是她的女性身份表明研究人员并没有好战的意图。一个月后,潘迪特和查托帕海的船在黎明时分到达,稍晚些时间,大约12名桑提内尔人向他们跑了过来。潘迪特和其他人站在水里分发椰子。在那一刻,这颗巨大的种子将现代公民和狩猎采集者联结在了一起。
潘迪特太兴奋了,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救生船正在缓缓漂走,让他看起来像是打算留下。突然,一个年轻的桑提内尔人一只手从他的树皮腰带上抽出一把刀,另一只手画了一个圆圈,好像在说:“我要把你的心脏给挖出来。”潘迪特后退了几步,把他收到的一个绿叶装饰扔了回去。桑提内尔人把一根漂浮在附近的船桨扔给他。这两个世界又一次分离了。但潘迪特深受鼓舞,并在旅行报告中写道:“我们觉得必须在未来的访问中带来更多的椰子。”
然而第二年,潘迪特到了法定退休年龄,而政府也许觉得桑提内尔人太麻烦了并不值得接近,所以决定放弃访问。“我后悔没有再去拜访他们。”潘迪特说,“我想,要是我们再多待一年左右,也许他们会向我们发出上岸邀请。”现在潘迪特已经80多岁了,健康问题让他不可能再去了。
今日的原始部落
最初英国人到达时,安达曼部落大约有5000人,但今天只剩下几百人。这些幸存者饱受麻疹之苦,嗜酒如命,被游客的“人类狩猎之旅”骚扰,越来越依赖政府救济。
一个支持原始部落的非政府组织“生存国际”称,“桑提内尔人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表明他们想要独处,他们的愿望应该得到尊重”。该组织警告称,所谓的试图拯救这个部落,最终可能会摧毁他们。
1991年,潘迪特第一次把椰子递给桑提内尔人时,激动之余,这种“接触的危险”也让他“担心着未来”。潘迪特知道这个种子也许会结出有毒的果实,他清楚地认为,经过这几十年的接触,桑提内尔人深受其害。“以前,他们经常大笑,比我们要笑得多。”他说,在他去之前,桑提内尔人曾过着快乐的生活,加洛瓦人也是这样,在他们的热带伊甸园中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狩猎采集者经常被称为“原始富裕社会”,因为人类学家发现,他们平均每天只工作3~5小时,更加平等,精神健康问题也更少。当然也不能把他们较短的寿命和其他缺陷浪漫化。归根结底,潘迪特认为不是要将桑提内尔人与现代文明隔绝开,只是他们有选择是否接受现代文明的权利——而他们已经明显拒绝了。“变化应该是为了更好。”他说,“但如果我们作为一种外部力量带来变化,我们怎么能确定自己是在帮忙呢?”
尽管桑提内尔人不知道在他們的堡礁之外都发生了什么,他们似乎已经凭直觉感受到了潘迪特的恐惧,采取了一种抵御的策略来保护自己,这使他们成了大约100个仍然生活在地球上的与世隔绝的群体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