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中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 社会发展系,北京 102488)
“休闲分层”是本文提出的新概念,它是指不同阶层因休闲资源占有量的差异而在休闲行为上呈现出阶层化的现象。尽管学者们并非明确使用这一概念,但是对相关问题的探讨由来已久。韦伯很早就探讨了休闲方式的阶层差异,他指出,上层阶级通过垄断特定的休闲方式、培养特定休闲习惯来划分社会等级[1]。类似地,布迪厄认为上层阶级所接受的家庭和学校教育形塑了他们不同于平民阶层的高雅的休闲品味和实践,这种休闲品味的差异将不同阶层区分开来[2]53-66。不过,随着历史的演进和社会文化场景的转移,一些学者发现,韦伯和布迪厄所描述的休闲分层状态不再符合社会的真实情况。例如,田丰指出,在当前社会,互联网的普及正在打破青年群体中的阶级品味区隔[3]。关于阶层休闲差异的新观点也促成了一个潜在的关于休闲分层的争论。本文将从休闲多样性的视角出发,重新审视中国青年群体中的休闲分层现状。
长期以来,学者们对休闲分层的解释主要依循两个理论。一是以布迪厄为代表的品味区隔理论。该理论认为,人们对事物的品味与其所处的社会位置密切相关,处于社会上层的人总是严格选择高品位的生活方式,以与其他阶层区隔开来[2]92-105。二是文化杂食理论。该理论最早由彼得森(Peterson)和斯古斯(Simkus)提出和验证,强调在当今社会,上层人士不仅享受高品位的文化休闲活动,他们同时也乐于接受大众文化[4]。尽管有所差异,但是两种理论都强调了休闲品味及其实践的阶层化,只是形式有所不同。基于上述两种理论,国内外学者们对休闲分层现象进行了一系列的实证研究。例如卡茨—格里(Katz-Gerro)在意大利、以色列、德国、美国和瑞典等国的社会背景下探讨了休闲和阶层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在所有国家中,人们的职业地位越高或是受教育程度越高,参与高雅休闲活动的可能性就越大[5-7]。刘精明等的研究也显示,在中国社会,不同阶层在休闲品味上表现出明显的高低分化[8]。针对两种理论的比较性研究则发现,文化杂食理论阐释的分层形式更接近现实社会的真实情况[9-10]。
尽管休闲分层的存在有坚实的理论基础,但是一些学者提出了反对意见,他们认为阶层与人们休闲活动之间的联系已经不复存在或是仅有微弱的联系。卡茨—格里总结了持该观点的三种主要的解释[5]:一是新中间阶层说,该解释认为在后现代社会中,人们往往拥有相似的生活水平,物质的充裕使得人们开始将生活方式与职业地位割离,休闲变得更加多样化和个人化,而非阶层化。二是新身份认同说,该解释认为随着社会逐渐走向复杂化,人们的身份认同变得脆弱而不稳定,众多的因素影响人们的休闲活动,而阶层只是其中一个,种族、宗教信仰、民族、地域等其他因素的影响很可能比阶层更大。三是福利国家说,该解释认为国家的福利政策提供个人更多自由,同时瓦解休闲与经济地位之间的联系。一些学者进一步指出,这种“去阶层化”的现象在青年群体中更为明显。例如,田丰认为,以往较高的社会阶层能够独占或者垄断相应的资源,而形成独特的生活方式和消费品位。但在网络时代,任何青年人只要借助于网络,几乎可以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文化资源,于是个别阶层因垄断文化资源、知识技能而产生不同生活方式和消费品位的状况便不复存在了。青年人的集聚呈现出以兴趣而非社会阶层为基础的“趣群化”状态[3]。一些实证研究也证实了,当代青年在诸如体育休闲活动的选择上,更少与其自身或家庭的经济地位相联系[11-12]。基于上述回顾,我们可以发现,学者们对青年群体中是否存在休闲分层现象仍有争论。
休闲多样性(leisure diversity)是指人们参与休闲活动的多样化程度。它是加拿大学者斯托克(Stalker)在研究休闲的群体差异时提出和阐释的概念,斯托克认为,过去对群体间休闲差异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休闲品味的高低差异之上;然而,在这个多元社会中,人们的休闲活动已经不再局限于特定种类,而是越发多元化。这使得我们必须从休闲多样性的视角重新审视不同群体在休闲上的差异化表现[13]。
不难发现,与过去相比,中国人的休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明显的特征是休闲方式越发多样且可及。一方面,科技的进步为多样化的休闲产品供给奠定了基础;另一方面,得益于政府的社会福利政策和不断加剧的市场竞争,人们不仅能够借助免费的公共设施(例如,博物馆、图书馆、活动中心等)开展休闲活动,还能够以较低的价格在市场中购买私人性的休闲产品。于是,现代休闲产品的供应呈现出大众化而非精英化的样态,人们不再固守某种休闲方式,而是广泛参与到各项大众休闲活动之中。
从社会学角度来说,多样化的休闲参与至少具有三种价值。一是自我实现的价值,马克思在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进行批判的过程中,十分强调休闲对个体的重要性。他将工作之外的休闲时间(他称之为自由时间)区分为两种,一种是从事普通活动的闲暇时间,另一种是从事较高级活动的时间。马克思认为,人们从事休闲活动不仅仅是为了让身体和精神得到放松以满足再生产的需要,休闲同时也是个人自我创造和自我实现的重要活动[14]。由于资本主义的劳动过程是一种异化的劳动,人们无法从劳动中获得成就和感到幸福,也不能展示自己的才能或实现自己的价值,而只是或仅仅是为了生存[15],所以劳动者只有在不被压制的休闲活动中才能充分发挥自我潜能。因此,多样化的休闲参与就意味着人们能有更多发挥自我潜能的机会和空间。二是实用主义价值,斯托克将休闲多样性视为文化资本的“指示器”,他认为,在现代社会,只有广泛的了解和参与才能有助于产生在复杂社会互动中所需的文化资本[13]。这是一种关于休闲多样性价值的实用主义理解。休闲活动作为社会生活的一部分,内涵丰富的知识、经验、人际互动机会等文化或社会资源,人们通过参与休闲活动可以获取知识、强化和扩大社会网络,进而创造对自我发展有益的文化或社会资本[12]。当前很多父母送其子女参加各式各样的兴趣班,实质上体现的就是休闲(兴趣)多样性的实用主义价值。三是地位符号价值,符号互动论认为,事物对个体社会行为的影响,往往不在于事物本身所包含的世俗化的功用,而是在于事物背后的象征意义,这种象征意义来源于社会成员的互动,它通过符号进行表达和传递。韦伯和布迪厄所阐释的不同阶级休闲品味的区隔正体现了这种符号互动的思想:上层人士将特定的休闲活动符号化,使之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参与这类休闲活动就意味着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尽管在现代社会特定休闲活动的符号性区隔效应开始减弱,但是通过休闲方式来传递某种身份信息有效,而被符号化的不再仅仅是休闲品味,而更多转移到了休闲多样性之上。人们不再固守单一的休闲方式,而是不断尝试各类新兴的休闲活动,并通过在朋友圈、微博等社交平台晒出照片,获取他人对其较高社会地位的认同。
休闲多样性的多重价值决定其成为人们休闲参与的一个重要倾向。新一代的年轻人尤为如此,他们怀抱“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心态,追求多样的休闲生活,希望通过广泛的休闲参与来收获体验、增进知识、结交朋友,或是仅仅为了不落人后而“打卡”。这就意味着,从休闲多样性的视角来重新审视和回答青年群体是否存在休闲分层的问题就十分必要。
休闲分层是否存在呢?理论上来看,答案是肯定的。休闲分层是社会分层在休闲领域上的体现;社会分层的实质是社会资源在社会中的不均等分配,即社会成员对有价值的事物(包括财富、收入、声望等)占有量的差异[16]。如前文所述,休闲同样是一种有价值的资源,因而也必然呈现差异化的分配状态。那么,如何理解那些认为青年人休闲正在“去阶层化”的观点呢?在本文看来,休闲多样性的视角正揭示了休闲评价的多重标准。休闲品味的视角采用的是“质量”的标准,关注的是人们参与休闲活动的“高雅”与“低俗”;而休闲多样性则采用的是“数量”的标准,关注的是人们参与休闲活动的丰富程度。反对休闲分层的观点大多采用的是“质量”标准,即认为青年人休闲品味的高低与其经济地位的联系正在逐渐消失。但是,如果站在“数量”上来看,我们可能会发现,由于资源占有量的不同,不同阶层在参与休闲活动的数量或广度上仍然可能存在显著的差异。换句话说,即便当代青年人在休闲品味上的阶层区隔正在逐步瓦解,但是在休闲多样性上的阶层分化可能正在同步形成。
如果将社会分层理解为资源的不均等分配,那么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青年人在休闲多样性上会呈现阶层化。处于较高阶层的青年人因为更多地占有特定资源,所以更有能力去实践各类休闲活动,而处于较低阶层的青年人更可能力不从心。本文认为,有两类资源对于增加休闲多样性是至关重要的,一是时间,二是收入。收入的阶层差异是毋庸置疑的,其本身就是最常使用的阶层划分标准。就可用于休闲活动的空闲时长而言,一般认为,位于社会上层的群体拥有更多的空闲时间,一方面是因为中下层群体的时薪更低,因而需要工作更长时间才能赚取一份相对体面的收入[17],另一方面,上层群体可以通过购买服务而将处理家庭事务的时间转移到休闲活动中。总的来说,位于社会上层的青年人因为具有时间和收入上的优势,所以更有能力去参与多样化的休闲活动。
图1 社会阶层与休闲多样性的路径关系
基于上文的理论解释,我们可以将阶层与休闲多样性的路径关系描述为图1的形式。需要说明的是,学者对空闲时长的测量通常采用倒挤的方式,即询问受访者的投入工作、家庭和基本生理活动的时长,然后倒挤出他的空闲时间。在这些活动中,工作时长总体上决定了人们的空闲时间的多少。因此,本文用工作时长来反映人们可投入休闲活动的时间量。待检验的理论路径模型包含了以下三个假设:
假设1:在青年群体中,个体所处的社会阶层越高,其休闲多样性程度也就越高。
假设2:社会阶层通过影响青年人的工作时长,进而影响其休闲多样性。
假设3:社会阶层通过影响青年人的收入,进而影响其休闲多样性。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来源于2015年的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该调查采用多阶分层概率抽样的方法,在中国大陆的所有省级行政单位共抽取100个县、480个村(居)委会,每个居委会抽取25户家庭,每户家庭中抽取1人进行调查。根据研究需要,本文对原始数据进行了清理,包括删除非青年群体①本文将“青年”的年龄范围设定为18~35岁之间,该标准的年龄上限参考国务院于2017年制定的《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2016—2025年)》。和含缺失值的样本,最终获得有效样本1287份。
检验模型的因变量为休闲多样性。在操作化上,本文利用受访者参与休闲活动的种类数来反映其休闲多样性的程度,两者在内涵上具有一致性。本文选取9类青年人经常参与的大众休闲活动,涉及体育、文化、娱乐、社交等多种休闲内容,具体包括看电视(或看碟)、出去看电影、逛街购物、读书(或读报纸、杂志)、参加文化活动(比如听音乐会,看演出和展览)、与朋友聚会、在家听音乐、参加体育锻炼以及上网。
自变量为社会阶层。社会阶层的测量方法有多种标准[18],本文使用职业地位标准,相较于单纯的财富、权力和声望,基于职业的社会分层被认为更具有综合性[19]。在操作化上,采用基于EGP(Erikson-Goldthrope-Portocarero)阶层分类标准划分的职业地位,EGP的转换借用的是侯利明和秦广强[20]的方法。基于职业地位的社会阶层划分为10个等级,1代表社会阶层最低,10代表社会阶层最高。
中介变量包括工作时长和收入,两个变量分别通过周工作时长和年收入进行反映,其中,由于年收入存在较为严重的右偏,所以进行了对数化处理。
控制变量方面,除了控制年龄、性别、户口、婚姻状况等基本的社会人口学变量之外,本文还将与社会阶层和休闲多样性都可能相关的健康状况纳入控制范围。表1列示了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根据温忠麟等人的阐释[21],最简单的路径关系模型应该包含三个回归方程:
其中,Y是因变量,X是自变量,M是中介变量,a、b、c、c'分别是各个方程中的回归系数,e1~e3是回归残差。
检验中介效应最常用的方法是逐步检验法,即依次检验回归系数的显著性。第一步,检验方程(1)中系数c是否显著,系数c显著是必要条件;第二步检验方程(2)中的系数a和方程(3)中的系数b,如果两个系数都显著,那么中介效应就显著;第三步检验方程(3)中的c'是否显著,如果显著,那么中介效应为部分中介效应,如果不显著,则为完全中介效应。
本文使用逐步检验法对理论模型的关系路径进行检验。不过,由于因变量“休闲多样性”存在右侧截堵(censored),因而采用受限因变量模型(或称Tobit模型)对方程(1)和方程(3)的变量关系进行拟合[22]。方程(1)变为:
其中,Y表示实际观察的因变量,Y*表示预测的潜变量,X表示自变量,c表示回归系数,e1表示回归残差。当潜变量Y*小于9时,因变量Y等于Y*本身;当Y*大于等于9时,因变量Y等于9。
方程(2)则使用普通最小二乘法进行线性回归。
从模型1的结果来看,社会阶层与休闲多样性在0.1%的水平上具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具体来说,在控制了其他变量的情况下,社会阶层每上升一个等级,青年人参与休闲活动的种类的预期数量就增加0.22个。因此,假设1未被证伪。
此外,控制变量中值得关注的是,在青年群体中,休闲多样性不存显著的性别差异(p>0.1)。在以往的休闲研究中,性别差异是被着重提及的[23];但是,在休闲多样性的视角下,这种性别差异消失了,这一点与斯托克的研究保持高度的一致[13]。换句话说,尽管青年人可能在休闲活动类型的选择上存在性别偏好,但是在参与休闲活动的多样性程度上不存在明显的性别不平等。这一结果也表明,从休闲多样性的视角重新审视休闲的群体差异,可以得到有别于传统视角的新的认识。
表2 回归结果
根据中介效应的逐步检验法,第一步要检验自变量与中介变量的关系。从表2中的模型2和模型3可知,社会阶层与两个中介变量(周工作时长和年收入)均在0.1%的水平上具有显著的相关性。具体来说,青年人的社会阶层每上升一个等级,平均而言,其每周工作时长将减少0.63个小时,年收入对数将增加0.1个单位。第二步检验中介变量与因变量的关系,从模型4的结果来看,两个中介变量的回归系数均在0.1%的水平上显著。由于社会阶层能够显著影响两个中介变量(周工作时长和年收入),同时两个中介变量均能够进一步影响休闲多样性,因此,工作时长和收入都具有显著的中介效应,假设2和假设3均未被证伪。最后,从模型4可以看到,在加入两个中介变量之后,自变量(社会阶层)的系数依然显著,因此,周工作时长和年收入对数的中介效应为部分中介。
图2展示了模型各路径的回归系数。具体来说,青年人社会阶层每增加1个单位,直接导致休闲多样性增加0.17个单位,通过影响工作时长间接增加0.01(=0.631*0.013)个单位,通过影响收入间接增加0.04(=0.1*0.438)个单位。两条路径的中介效应合计约为23.53%(=1-0.165/0.216*100%)。
图2 社会阶层与休闲多样性的路径系数
在对理论模型的实证检验中,本文使用了职业地位来反映社会阶层,尽管这一操作化方式是可行的,但是在多元社会分层标准下,替代性地采用其他标准进行重复测量可以增强理论模型的可靠性。本文分别利用“学历”和“社会地位自评”两个变量来替代职业地位,其中,学历反映了社会成员人力资本差异,这种人力资本将影响人们在社会中获取财富、权力和声望的能力。由于人力资本的差异而造成的分层地位的不同,被认为是符合“后天努力”原则的,即不是先天具有的,而是通过后天努力而获得的地位[18]。在中国社会仍然处于较强社会流动的背景下,这种基于“后天努力”原则的分层标准也能够较为准确地对社会成员进行层级划分。“社会地位自评”则是一种主观的社会阶层测量方法,是受访者通过自身的经验和感受对其所处社会阶层进行综合性判断。不过由于缺乏统一的标准,通过自评的方法通常只能获得一个大致倾向,因此,本文将“社会地位自评”处理为包含低、中和高三个类别的变量。
从回归的结果来看,更换了自变量的测量方式之后,经验数据依然符合理论模型的预测。具体来说,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从小学到研究生,学历每上升1个等级,直接导致休闲多样性增加0.63个单位,通过影响工作时长和年收入间接导致休闲多样性增加0.11个单位,中介效应为15.31%。同样条件下,社会地位自评每增加1个单位,直接导致休闲多样性增加0.21个单位,通过影响工作时长和年收入间接导致休闲多样性增加0.17个单位,中介效应为44.21%。这一较强中介效应主要由“收入”导致,因为人们进行社会地位自我评价时更多考虑自身的经济资本。
本文旨在从休闲多样性的视角出发,探讨青年群体中的休闲分层问题。在近来关于休闲分层的讨论中,学者们观察到了青年人在休闲品味上“去阶层化”的趋势,但是他们忽视了一种基于休闲多样性差异的休闲分层现象正在同步形成。在现代社会,随着休闲产品供给的不断增多,休闲多样性价值的不断增大,相较于固守某种休闲品味,追求休闲活动的多样性成为青年人休闲参与的一个重要倾向;由于处于不同阶层的青年人在时间、金钱等资源占用量上存在差异,因而,在青年群体中,休闲多样性呈现出阶层化的状态,即本文所说的休闲多样性分层的状态。
本文利用2015年的中国综合社会调查数据,以青年群体作为分析对象,对社会阶层和休闲多样性的关系和作用路径进行了检验。回归结果显示,第一,社会阶层对青年人参与休闲活动的多样性程度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p<0.001);第二,工作时长和收入在社会阶层影响休闲多样性的过程中发挥了中介作用,两条路径的总中介效应约为23.53%。此外,本文还更换了社会阶层的测量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同样支持了理论模型的假设。
休闲多样性是本文提出的考察青年群体中休闲分层现象的新视角。与传统的休闲品味的视角相比,两者并没有好坏之别,只有情境适用性的差异。就中国社会而言,休闲多样性的视角可能更加适用。按照布迪厄的观点,阶层间区隔性品味的形成主要受两个因素的影响,一是家庭出身,二是学校教育,他们反映了个体社会化的两个重要场所[2]105-108。在一些西方发达国家中,这两个因素均存在明显的精英与平民的分化;但在中国,这种分化并不明显。因为一方面中国社会的阶层化是从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才逐渐开始的,社会总体上仍然处于流动之中[24],因而代际的品味传递并未形成;另一方面,在公立教育占绝对主导的背景下,年轻人往往接受相对统一的知识和意识教育,因而不容易产生具有显著阶层化的品味。除此之外,现代信息与通信技术的发展使人们在家庭和学校之外接受了大量同质性的价值和理念灌输,又进一步降低某种独占性的阶层品味形成的可能性。相较而言,随着大众化休闲产品供给量的不断增多,多样化的休闲参与成为中国年轻人更加重要的休闲选择倾向,休闲多样性便成了更加有效的阶层观察指标。因此,这一新的观察视角更有助于我们准确把握当前中国青年群体内休闲资源分配的真实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