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居家的2020年,把“瘾”和代际之间的矛盾都放大了。玩手机,已经成了老年人休闲娱乐的主要方式之一。现在,如何与互联网相处,是新一代老年人的必修课;如何帮父母戒网瘾,成了一些年轻人的新课题。
哪个瞬间,让你觉得父母老了?
是以前勤劳温和的妈妈,现在变成了沉迷手机的网瘾老人?是过去有想法、讲道理的父母,现在张嘴就是“微信上说……”?还是父母为了免费苹果,每天定闹钟在虚拟果园里施肥浇水、在家族群里轰炸?
吴问清楚记得,往年春节的年夜饭是爷爷“三顾茅庐”叫他吃饭,今年反过来了;以前喜欢和他搓两局象棋的老爸,自从换了智能手机就变成了低头族,热衷于刷短视频、用虚拟步数和拉人头“换钱”、用游戏金豆换粮油……
疫情之下居家的2020年,把“瘾”和代际之间的矛盾都放大了。玩手机,已经成了老年人休闲娱乐的主要方式之一。现在,如何与互联网相处,是新一代老年人的必修课;如何帮父母戒网瘾,成了一些年轻人的新课题。
社交三宝:抖音、快手和微信
凌晨1点,佑宁被客厅传来的洗脑音乐吵得睡不着。
是妈妈在客厅刷短视频,开着扬声器,还时不时进入评论区浏览一圈,音乐一遍遍重复。她到客厅提醒,妈妈却说,如果小声会听不清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以前勤劳温和的妈妈,为什么退休后就沉迷刷手机短视频了呢?
就连亲戚家的孩子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佑宁妈妈的第一反应也是打开抖音(短视频手机软件),让孩子再假装不小心打碎一个,然后再一起面对镜头说吉祥话拜年。
据《银发人群洞察报告》显示,让老年人最上瘾的APP,以抖音、快手为首的短视频软件首当其冲,它们是这一群体最主要的娱乐方式。有句话说,“抖音三分钟,人间一小时”,在短视频的个性化推荐面前,老年人原本就难以抵挡刷屏时代易操作、快反馈的诱惑。就像一颗可以被人们轻易拿起的瓜子,一旦拿起第一颗,就会想吃第二颗、第三颗……控制不住地食指上滑。
永远的期待感、兼顾熟人和陌生人社交,再加上极速版、节日红包背后小恩小惠式的奖励,以及完成任务或创作的参与感,都吸引老年人带着解闷加赚点儿钱的心思尽可能多地停留,并邀请更多好友加入。
如果说短视频APP是老年人的第二朋友圈,那敢称第一的只有微信了。
黄佳嘉的妈妈是社区广场舞的领队,疫情期间暂停排练后,改在微信群交流。如今该微信群的内容已经拓展到养生文、鸡汤文,甚至是晒一日三餐了。“阿姨们喜欢在群里语音聊天,我妈都开扬声器外放,一遍听不够听两遍,自己回复的語音也要反复听。有时候叫老妈好几声,她只顾着听语音、抢红包了,耳边的一切仿佛听不到。”
而李茂的爸爸平时就沉迷于微信抢红包,过年过节更甚,还加了几个红包群,从除夕开始到他离开家的初五,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盯着微信抢红包。
消磨时间:“种树”、K歌、小游戏
社交、获取信息之外,老年人最大的需求就是消磨时间,而他们主要的方式是“种树”、K歌、看小说、打游戏。
在微博(信息分享社交网络平台)上搜索“果园”,能看到不少年轻人被长辈带进了虚拟果园中,每天被提醒“浇水种树”。唐乐就是其中一员,他早上一睁眼就要帮妈妈完成浇水任务,忘记了会被小窗提醒甚至批评。“家里收到过免费的苹果、香瓜、梨等,都是老妈每天定闹钟施肥浇水,拿老爸的手机点链接助力,在各种家族群、好友群里邀请轰炸换来的。”
“老爸沉迷拼多多(购物平台),不过是现金提现。”唐乐回忆,“最夸张的一次,他在拼多多上抽到了400多元的红包,规则是满500元提现。为了凑够这500元,一夜没睡,每隔一小时领一次红包,不断邀请新人加入,最后也没凑够。”
晓年的妈妈则沉迷于全民K歌。起初,号召所有家里人玩,这样就能给她送花和评论,后来她还让晓年买了话筒,家里的卫生间成了录音室。前段时间,她还加入了专门的K歌交流群,每天像工作考勤一样,“我给你送了多少朵花、几百个好评,你也要给我送回来”。
据晓年观察,妈妈每天至少耗费4个小时用来数别人给她送了多少好评,自己做了多少任务,她有一个专门的记录本。后来晓年明白了,妈妈和她的朋友们沉迷的不是唱歌,而是点赞、播放和排名。
剩下的就是各类“杀时间”的小游戏了,比如用虚拟步数“换钱”、用打游戏的积分换米和油,看新闻甚至靠睡觉赚钱。他们每天必签到、拉人头,把所有奖励领完了才算完成一天的任务。
帮爸妈戒网瘾困扰年轻人
小瘾怡情,大瘾伤身。表面上看,老年人玩手机只是一种消遣,可一旦沉迷上瘾,长时间刷手机带来的身体危害、网络阴暗面信息对老人的精神“荼毒”需要引起重视。
在一些年轻人占话语权的社交平台上,能看到不少类似于“父母沉迷手机/短视频/网络小说/K歌怎么办”的提问,大多数人的反馈是“拦不住”“说不通”。唐乐形容,“就像当年他们不让我去网吧我不听一样,他们现在也叛逆得很”。
据《银发人群洞察报告》显示,50岁以上的银发人群占比达到1/3,这部分网民规模已经超过1亿,增速远高于全体网民。短视频是这一群体最主要的娱乐方式,相比去年,相关APP成了银发人群最得力的“时间杀手”。另外,在社交、资讯、网络K歌、在线阅读类APP上,老年人的人均使用时长都高于全网用户。此前,艾媒大数据舆情监控系统显示,近十分之一的老年网民日均上网时间超过4小时。
作为儿女,多位受访者都表示,父母的“上网成瘾”和自己的“陪伴少”脱不了干系。老年人需要通过线上社交的方式联系远方的儿孙和亲戚朋友,丰富精神生活。
APP生产者也开始重视老年人的需求了,但佑宁站在儿女的角度思考的是,涉“网”未深的老年人的隐形需求是避免对互联网提供的短暂精神快感产生依赖——这些互联网公司能不能像推出“青少年模式”一样,推出老年人专属的防沉迷模式,保护老年人的用眼健康,保护他们不受到单一信息的狂轰乱炸,提供健康的精神食粮。
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帮爸妈戒除网瘾,帮父母找到一种更克制的方式与互联网相处,会成为越来越多年轻人的新课题。
(澎湃新闻网2021.3.8 金玙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