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宝学 周莹
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工商管理学院 葫芦岛 125100
我国自1996年开始引入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其作为一种税收式优惠政策,通过对企业的研发支出实施一定比例的加计扣除从而降低企业研发成本,减轻企业纳税负担,为其分担研发创新风险,被企业公认为是一项含金量较高的优惠政策。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自实施以来,优惠力度不断提高,受益范围也不断扩大。1996年政策范围仅限于国有、集体工业企业,企业的研发支出按实际发生额的50%进行加计扣除,2003年将政策将受益范围扩大至所有的工业企业,2006年又将范围扩大至内外资企业,科研机构、院校等,2015年进一步放宽了研发活动及研发费用范围,2017年将科技型中小型企业享受的加计扣除比例由50%提高至75%,2018年将75%的加计扣除比例扩大至所有企业。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的大力实施使得我国企业的创新能力飞速提升,据国家统计局统计数据显示,至2019年我国高新技术企业已经达18.1 万家,研发总投入额超过2.17 万亿元,研发人员数量超过419 万人,年申请专利数量达259.2万件。
政府实施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的根本目的是促进企业加大创新投入,并将创新成果转化为实际生产力,增加企业收益,提升企业价值,最终实现“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研发投入—企业价值提升—研发再投入—企业价值再提升”的良性循环。因此,探究加计扣除政策对企业价值的激励效果对完善政策有着重大意义。同时在辽宁省坚持新发展理念、坚持高质量发展,落实积极的财政政策,全力助推辽宁振兴发展的背景下,辽宁省及省财政厅设立“辽宁高质量发展先行先试税收政策研究”财政基金项目,本文通过对加计扣除政策的深入研究,对辽宁省深化体制机制改革,健全税收政策,增强全省科技创新驱动能力有着一定的现实意义。基于此,本文围绕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研发投入及企业价值展开深入研究。
图1 研发费用加计扣除对研发投入的作用机理
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实施中存在的问题、作用机制及其作用效果等方面一直是国内外学者的研究热点。目前,学者们关于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的研究主要可分为政策激励效果研究、政策对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研究。
关于对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激励效果的研究,杨杨(2014)等认为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相比其他优惠政策对企业价值的激励效果更好,且享受政策企业的价值显著高于同类型企业[1]。赵彤(2014)等以江苏省创新型企业为研究对象,发现企业规模、性质、研发水平等10个因素对加计扣除的实施效果均有影响[2]。蒋建军(2017)采用价格弹性分析法评估加计扣除政策对高新技术企业创新活动的激励效应,发现不合理的税收优惠设计及其产生的替代效应均会影响政策实施效果[3]。李刚(2018)以创业板上市公司为样本,对比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实施前后企业研发投入、资本化的变化,发现样本公司对政策反应效果不理想,出现“边际激励效应”[4]。吴松彬(2019)等从盈利能力和研发程度两个方面对研发费用税收激励效应进行衡量,发现加计扣除政策的激励效果大于15%的税率优惠[5]。韩仁月(2019)运用双重差分模型分析税收方式对企业研发投入的激励效果,得出研发费用加计扣除>税收优惠>固定资产加速折旧[6]。郭健(2020)等基于企业异质性视角考察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对企业激励效应的差异性,发现政策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有显著的激励作用,且对盈利弱的企业激励效果更好[7]。
关于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对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研究,如江希和(2015)等以江苏地区企业为研究对象,发现加计扣除政策对企业创新能力存在积极促进作用[8]。陈海声(2016)等人以高新技术企业为研究样本,对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正向激励企业创新投入这一结论有较高的认同[9]。席卫群(2017)等通过对江西省中小型企业进行分析发现加计扣除证对企业创新激励的作用并不理想[10]。贾明琪(2017)以软件行业企业为研究对象,发现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可有效促进企业加大研发投入[11]。李新(2019)利用双重差分法探究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认为其对企业创新能力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12]。李闻一(2019)通过对深沪A 股公司研究,发现随着加计扣除力度增大企业的创新水平有所提高[13]。崔也光等(2020)等基于3大经济视角分析加计扣除政策对企业研发投入影响,发现政策对长三角地区企业的促进效果更好[14]。
综上所述,尽管学者对研发加费用计扣除政策激励效果的研究结论存在些许不同,但大都认为政策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通过对相关文献整理发现关于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的研究仍不够全面,关于其对企业价值的影响及区域差异对政策实施效果的影响鲜有研究。因此,本文以高新技术企业为研究对象,探究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研发投入与企业价值间的关系,并拓展性研究分析区域异质性对政策实施效果的影响。
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能够作用于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两个方面从而实现对企业价值的影响。在有形资产方面,通过对企业符合加计扣除标准的研发活动进行加计扣除,减少企业的研发成本及纳税负担,增加企业利润留存和资产总额,进而促进企业价值提升;在无形资产方面,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通过促进企业产生更多的知识产权,专利技术、商标等创新成果,增加企业的无形资产,使得企业价值得到提升。基于上述理论,本文提出假设1:
H1: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与企业价值呈正相关关系。
由于研发成果具有公共性,导致企业研发创新风险增加,极大地抑制了企业创新积极性。而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作为政府的干预手段之一,能够有效促进企业的创新积极性。其作用机理如图1所示,当企业研发投资的边际效益为MB,社会边际效益为MC,企业研发投资边际成本为MA,研发投入量为X,市场价格为Y,由于研发成果具有公共性,研发投资边际效益MB<社会边际效益MC。MA 与MB 的交点Xab为企业均衡的研发投入水平,MA 与MC 的交点Xac为社会的理想研发投入水平。当如果政府向企业提供税收优惠政策时,MA 变化为MA’,企业研发投入量由Xab变为Xab’,社会整体研发投入水平由Xac变为Xac’,两者均得到了提高。企业创新积极性的提高会促进企业产出更多的创新成果,将成果转化为产品或服务后企业的经营收益得到增加;同时当企业达到一定创新水平时,可以申请国家高新技术企业、科技型企业等相关资质认证,企业软实力、商誉随之提高,企业价值也能够得到进一步提升。基于以上理论,本文提出假设2:
H2:研发投入在研发费用加计扣除与企业价值的正向关系中具有中介作用。
地区间的差异对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的实施效果有着一定的影响,作为影响企业创新的权变因素,区域异质性主要存在于经济环境、教育水平、政策制度等方面,其中从经济学角度来看经济环境与教育水平对企业价值的影响占主导地位。地区经济环境决定企业的经营市场,直接影响到企业的经营业绩;而人员作为企业的创新主体,员工教育水平决定企业创新水平,员工的自身知识储备越充足,企业的创新动力就会越强大。在良好的地区环境中,企业通过与政策的高效交流互动,提高创新积极性,而高水平的技术人员能为企业创造更多的创新成果,提供稳定的保证机制,最终实现对企业价值的促进,理论模型如图2所示。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3:
图2 理论模型
H3:经济环境、教育水平正向调节研发投入在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与企业价值之间的中介作用。
为对上述假设进行验证,以下本文利用面板数据回归分析探究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研发投入与企业价值之间的关系。
创业板高新技术企业为了获得新的技术能力或产品会开展的持续且具有明确目的的活动,其创新成果具有相应的价值,而且大多从事着国家政策范围内的研发活动,其相关研发支出更符合国家政策标准。因此,高新技术企业作为研究对象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本文选取2016~2018年创业板高新技术企业为研究对象,实验数据来源于国泰安和锐思数据库,剔除非高新技术企业,同时为保证数据的准确性与全面性,对缺失的数据通过查找公司年报进行补充,筛选并整理后,最终得到200 家高新技术企业数据样本。通过Excel 软件对获取的数据进行初步简单的处理,为后期进行相关性实证分析提供一个较为规范的数据格式,实证过程主要运用Stata14.0软件进行处理。
在模型设定前,对模型中的变量进行定义。
(1)被解释变量选用企业价值。参照王芸[15]相关研究,用托宾Q表示企业价值。相比于其他表示企业价值的指标,托宾Q更能反映企业的长期绩效指标,不易受到企业内部的操控。此外,托宾Q可以反映出企业价值创造的能力与未来的发展空间。
(2)核心解释变量选用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用研发费用加计扣除力度表示,即企业因加计扣除政策而减少的研发支出占企业总资产的比重。借鉴现有研发支出税前扣除优惠方式,以加计扣除政策使企业研发成本减少额来计算企业所享受的优惠力度,具体表达式如式(1):
表1 变量汇总说明
其中R&D支出为研发支出,γ为企业所得税税率,r为税前扣除率。
将戴晨[16]等人在各种企业所得税税率下计算得到测算结果记为指数B,指数B具体计算公式如式(2)所示:
因此,综合式(1)(2)得到核心解释变量ID计算公式见式(3):
(3)中介变量选用研发投入,用研发投入强度表示,即企业研发费用占营业收入的比重。研发投入强度越大,说明企业创新的积极性越高。
(4)调节变量选用经济环境和员工教育水平。国际上通常把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用作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经济发展的综合指标,所以本文用其来表示地区经济环境;教育水平根据中国教育统计年鉴公布的各地区大专及以上学历人数,用其占各地区总人口总量的比例来表示。
除上述变量外还有诸多因素会对企业价值产生影响,需要对其进行控制。通过查阅国内外相关研究文献,最终选取企业负债水平、企业盈利能力、总资产增长率、资产报酬率、企业规模、净利润增长率及年度七个指标作为控制变量。变量汇总说明详见表1。
为验证假设1,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对企业价值的影响情况,建立模型I:
为验证假设2,研发投入在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与企业价值关系间的中介作用,建立模型II:
为验证假设3,经济环境、教育水平对研发投入在研发费用加计扣除与企业价值间的调节作用,建立模型
本节对企业的数据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见表2。样本中TQ的最小值为0.5116,最大值为21.198,TQ最大值与最小值差距较大,表明样本企业的企业价值间存在较大程度的差异,通常情况下企业价值大于1 表示企业正在创造价值,样本中TQ均值为2.7,远大于1,说明所选样本中企业在整体上能够创造价值;ID的最大值为0.013,最小值为0,平均值为0.02,,ID为0说明一些企业的研发投入并没有达到加计扣除费用标准或企业当年研发投入不足;RD的最大值为72.75,最小值为0.06,表明不同企业对研究开发投入的资金有较大差距,企业对研发活动的关注度有所不同,一部分企业对政策的反映不积极,导致研发投入量低于其他企业,RD平均值为6.797,超过国际水平,说明样本中的高新技术企业整体水平上已达到国际创新标准;AGDP和EL最大值与最小值差额较大,说明各地区经济水平和教育水平间存在显著的差距。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接下来,对各变量进行相关性分析,以判断各变量之间的相关性以及是否可以进行回归,变量之间的相关关系如表3所示。
一般情况下,当变量的相关系数超过0.9 时,则说明变量间存在严重的共线性,当变量间的系数在0.8 到0.9之间时变量间可能会存在共线问题。由表3相关性分析结果可以看出,所有解释变量间的系数r均没有超过0.8,大都在0.7以下,说明各解释变量之间不存在共线性问题,能够进行回归分析。
表3 各变量间Person相关系数及显著性
在回归前先利用豪斯曼检验确定本文要使用的面板数据回归模型。结果显示,P值为0,说明个体效应与解释变量之间具有一定相关性,拒绝随机效应的原假设。因此,使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更为有效。模型回归结果见表4。
由表4能够看出,模型I、II、III的拟合优度R2分别为0.441、0.483 和0.54,说明3 个模型的解释能力较好,且F值均在在1%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通过模型I回归结果能够看大,ID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回归系数为43.283,表明加计扣除政策与企业价值存在正向相关关系,企业价值能够随着研发费用加计扣除力度的提升而提升。因此,本文假设1成立,即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与企业价值呈正相关关系;从模型II回归结果能够看到ID系数在5%水平上显著,回归系数为30.485,RD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回归系数为0.026,表明研发投入同样能够促进企业价值的增加。综合模型I与模型II的回归结果可以得出,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不仅能够直接对企业价值产生正向影响,同时也能够借助研发投入这一中介变量间接地促进企业价值的提升。因此,本文假设2 成立,即研发投入在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与企业价值之间具有中介作用;通过模型III的回归结果能够看到,ID与RD系数在5%水平上依旧显著为正,RD与AGDP、EL乘积的系数分别在5%和10%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地区经济环境、教育水平能够正向调节研发投入在加计扣除政策与企业价值间的中介作用。因此,本文的假设3成立。
表4 模型回归结果
为检验上述理论与回归结果的可靠性,对上文回归结果进行进一步检验。
利用GMM 法对研发费用加计扣除与企业价值关系进行检验,检验结果显示ID与TQ在5%水平上仍显著正相关,与上述回归结果相符,下文主要对中介变量和调节变量进行检验。
4.4.1 研发投入的中介作用检验
韩莹等人提出逐步检验法及边缘检测法均存在一定不足[17]。因此。采用自助法(Boostrap法)检验研发投入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可以看到间接效应的乖离率修正的置信区间[0.063,0.394],置信区间不包含0,说明研发投入在加计扣除政策与企业价值间能够具有中介作用。因此,本文假设2得到验证。
表5 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4.4.2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Hay&Preacher 开发出了Process 程序能够对模型进行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这一方法得到国际上广大学者的认可与运用[18]。在研究地区差异对政策效果的影响时,通过检验经济环境教育水平的变化,即采用二者均值、均值增加1个标准差和均值减少一个标准差,考察研发投入的中介效应是否显著。检验结果如表6所示:
由表6能够看出,随着AGDP的提高,RD的中介效应系数由0.127提高至0.210,并且在低值、中值及高值水平下系数置信区间不包含零,说明经济环境能够促进研发投入的中介作用;同时,随着EL的增加,RD中介效应系数由0.087提高至0.105,且系数置信区间不含零,说明良好的教育水平更加有利于提升研发投入的中介作用。指数结果显示,AGDP、EL对RD中介关系的调节指数分别为0.217和0.176,且置信区间均不包含零,表明有调节的中介效应能够达到显著水平。因此,本文假设3 得到验证。
表6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分析结果
本文通过以创业板高新技术企业为样本探讨分析研究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研发投入与企业价值间的关系,最终得出以下结论:
(1)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与企业价值之间存在显著的正向相关关系。加计扣除政策能够对企业的企业价值产生积极影响,随着企业享受的加计扣除力度增大,企业的价值也能够得到相应提升;
(2)通过分析研发投入、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及企业价值三者之间的关系发现,研发投入可以在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与企业价值的正向关系中起到中介作用。加计扣除政策不仅能够直接促进企业价值提升,同时也能够借助研发投入这一中介因素间接地提升企业价值;
(3)以经济环境和教育水平为调节变量分析区域异质性对研发加计扣除政策实施效果的影响,发现经济环境、教育水平能够正向调节研发投入在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与企业价值间的中介作用,良好的经济环境和教育水平更有助于政策实施效果的提升。
本文针对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实施现状及研究结果,对政策提出以下意见:
(1)政府应进一步加大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的优惠力度,扩大政策受益范围及领域,明确界定研发费用边界;同时相关部门可以定期组织政策培训,利用多媒体等渠道为企业提供政策咨询服务,促进企业对优惠政策认知范围,降低政策申报难度及申报成本,引导企业积极开展创新活动,实现政策的实施意图;
(2)政府应对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实行差异化设计,赋予地方政府适当的裁量权,制定多层级的优惠比例,并针对特殊企业制订特别的优惠条款,从而缓解各地区因经济水平、教育水平的不平衡而导致科技资源配置的不均,缩小各地区创新能力和经济发展的差距,实现地区间的协同创新,构建一个和谐完善的创新生态系统;
(3)企业应合理规划研发项目,结合企业实际情况制订研发活动实施方案,可以通过与高校、相关科研机构合作等方式提高企业的研发效率,并建立健全研发费用加计扣除管理台账,做到研发项目账面清晰,核算有据;同时,企业应注重员工的能力培养,制订人才激励制度,利用培训、高校委培等方式提高员工的整体素质与技术水平,从而提升企业创新能力,促进企业更好地享受加计扣除政策及相关优惠政策所带来的优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