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的前夜总是漆黑和漫长的

2021-04-20 13:24禾刀
产权导刊 2021年3期
关键词:光刻机普拉多蔡司

禾刀

许多人初次听说光刻机,是从华为、中兴、海康威视等国内科技龙头企业遭遇川普政府“绝命锁喉拳”开始的。也是自那时起,脑补“阿斯麦”——一家与光刻机有关的荷兰企业的相关信息在最近几年尉成风气。

本书作者瑞尼·雷吉梅克是名科技记者。从2003年第一次采访阿斯麦员工起,瑞尼花了整整7年的时间写这本书,仅采访录音就积累了300小时。这是一本描述科技企业的创业创新史,虽然光刻知识的专业门槛甚高,但奋斗的故事是相通的。透过本书,读者能够真切感受到光刻机市场的波谲云诡:阿斯麦(前身)从1966年秋籍籍无名的小学生,到1988年底17台世界顶尖光刻机走进台积电车间,22年间,除了坐实一个“吞金巨兽”的名声,以及与镜头生产商蔡司的“缠斗”外,他还遭遇过研发触礁、市场变幻等多重挫折。世俗的眼光总是这样,习惯被成功者头顶炫目的光环吸引,很少真正关心那漆黑和漫长的摸索前夜。实际上,后者才是最有学习借鉴价值的部分。

树立一个坚不可摧的必赢信念

阿斯麦的成功似乎有些侥幸:如果不是台积电1988年意外遭遇大火,已经拖垮一个母公司的阿斯麦,几乎不太可能长期得到剩下也是唯一的母公司飞利浦的“输血”。

这样的偶然,放在阿斯麦以及其前身遭遇过的无数挫折中,显得有点无足轻重。1986年,虽然较原计划晚了几个月,阿斯麦最终还是推出了当时最先进的PAS2500光刻机,其良好的试运行状态也得到了美国芯片生产巨头的认可,无奈芯片市场出人意料地滑入低谷。原来寄望于借助此型光刻机打个翻身仗的阿斯麦依旧无法走出“烧钱”而不“生钱”的怪圈。

一次次失败带来的失望,布满了阿斯麦数十年的创业道路。失望多了,失败便显得没有那么可怕。当然,不可怕也有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必须树立一个坚定的信念——坚定到山穷水尽,弹尽粮绝也绝不放弃。

1966年,当飞利浦实验室决心涉足光刻机领域时,无论是知识积累、人才储备、资金准备,还是企业本身的体量均难望同行项背。长于用流水线批量制造电视机和灯炮的飞利浦虽然没有反对,但也看不出热情有多高。真正值得铭记的是具有超前眼光的研究员克洛斯特曼,他坚信飞利浦一定可以制造出世界最顶尖的光刻机,哪怕后来遭遇到液压晶圆台漏油的挫折,这一信念始终没有改变。

像克洛斯特曼这样坚信一定能够成功者还有半导体代理商普拉多、阿斯麦的首任首席执行官斯密特、斯密特的继任者马里斯,以及数十年执着于光刻机领域的技术狂人特罗斯特等。这些人中,除了“技术控”群体外,普拉多最多只能算是对光刻机制造略知皮毛。在美国的经历使他堅信,飞利浦手上掌握着制造步进光刻机的先进技术。也几乎是他一厢情愿地推动飞利浦与他成立了合资公司,将原本即将被飞利浦扫地出门的光刻机项目,从死亡边缘又拽了回来。普拉多的商人本性确实不利于阿斯麦的长远发展,但如果没有普拉多的坚信,又怎么会有阿斯麦的今天?

正是这样的坚定信念,一次次拯救了阿斯麦。当普拉多在投入2500万美元颗粒无收无奈撤资,当阿斯麦已经发不出工资面临断炊,当市场仍旧见不到丁点曙光时,阿斯麦人将坚信自己一定能赢的信念,传递到那些手执“输血”大权的官僚脑海里。尽管斯密特的卸任日期屈指可数,但他依然不厌其烦地前往母公司飞利浦,为阿斯麦争取续命本钱奔走疾呼。所有的力挽狂澜,均取决于同样的信念,即坚信阿斯麦的技术全球最先进,坚信阿斯麦一定会赢。

实际上,困惑往往是,未来的成功从来都不是平白无故的,无一例外是今天孕育的结果,但一般人又很难在今天发现身边的蛛丝马迹。没有数十年的人才和技术积累,没有无数次试错,阿斯麦不可能翻身登顶。这也意味,要想未来像阿斯麦这样有朝一日“统治”全球高端光刻机市场,就必须树立坚不可摧的必赢信念,既高瞻远瞩,又能脚踏实地,数十年如一日,默默耕耘,静待花开。

咬定一个只争金牌的宏伟目标

1983年,著名的市场分析公司鲁德尔公司报告称阿斯麦“就是个笑柄”。

“世人看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当时的阿斯麦与世俗的眼光出现明显分歧。看衰情绪不只是来自外部,阿斯麦内部员工也有一些人并不看好未来,有的人甚至盘算何时激活合同中可以回到母公司的条款。

瑞尼指出,鲁德尔报告和内部弥漫的消极情绪,并未阻挡住首席执行官斯密特的雄心壮志,尽管他认为飞利浦的“大佬们”对光刻机真的一无所知。斯密特在频繁接触美国大型芯片制造商后,决心将研发精力投向难度更大的制造超大规模集成电路的光刻机上面,并且两年后必须交付第一台成熟的产品,必须打入美国这一光刻机顶尖市场。斯密特向飞利浦董事会郑重承诺:阿斯麦未来要在强者如林的全球光刻机制造商中“争取金牌”。

回过头来看,斯密特当初为董事会立下的宏愿,不排除有争取更多研发资金的动机,但实际上他确实是咬定这个目标不放松。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光刻机市场为美日企业分食,而美国又是半导体主要生产国,也是顶尖技术扎堆和激烈争夺之地。在芯片制造业,几乎没有人认识阿斯麦。阿斯麦在争取高水平镜头方面进展也不顺畅,就是与美国芯片巨头的接触也难以顺利实现。为此,斯密特有时不得不打打擦边球,扯扯母公司飞利浦的大旗。

斯密特所做的一切,都与敲开美国市场密切相关。一开始,他就将营销团队设在芯片的生产大本营美国。没有人相信阿斯麦能够成功,除了阿斯麦中的少数人特别是斯密特。斯密特制订的交货日期是基于市场的判断,后来发展的事实表明,1985起市场开始走低,这时斯密特也已经离开了阿斯麦。

除了庞大的资金需求,摆在新成立的阿斯麦面前的其他困难也多如牛毛。光学镜头是光刻机中的关键部件之一,而研发需要定制镜头。阿斯麦的需求对于蔡司这样的传统镜头巨头,根本激不起兴趣。此外,阿斯麦前身制造的光刻机晶圆台始终走不出漏油的阴影。

最高目标,就必须匹配以最顶尖的技术。阿斯麦抓住市场陷入低谷,蔡司镜头销售下滑的契机,促成蔡司放下身段合作。后来又通过邀请蔡司参加阿斯麦的相关会议,推动蔡司改变蜗牛式和傲慢的工作作风,成功研发出新一代镜头。阿斯麦通过种种渠道,耐心听取美国潜在客户意见,痛定思痛,坚定地推翻了液压式晶圆台方案,另起炉灶……

数十年中,阿斯麦立志“争夺金牌”的宏伟目标从未有过丝毫动摇。当“争夺金牌”的目标深入到企业“骨髓”后,再大的困难自然也难以令阿斯麦人却步。

锻造一个追求完美的顶级天团

光刻机的绰号是“吞金巨兽”。众所周知,阿斯麦的那些竞争对手同样也在大把烧钱,但他们最终还是败在阿斯麦的脚下。所以说,并不是烧钱就能解决问题,关键的核心在于团队的力量。换句话说,阿斯麦之所以得以垄断高端光刻机市场,是因为有一支不断追求完美的顶级天团。

几个关键核心人物起到了中流砥柱作用,遗憾的是他们中间的好几个人最后没能真正享受到阿斯麦成功带来的喜悦,但这并未影响他们接力为阿斯麦缔造追求完美的企业文化。阿斯麦的人才战略是全球性的,研发人员在全球具有顶尖地位。他们对人才的要求不同于一般企业,个性在这里根本不是问题,真正的门槛只有“能力”二字。这里看不到办公室斗争的八卦,有的只是工程师们不知疲倦地加班。

瑞尼多次写到研发人员的加班。這一现象在西方发达国家似乎有些不可思议,飞利浦办公楼一到晚上一团漆黑,而在阿斯麦这里常常灯火通明。为了完成任务,阿斯麦的员工甚至不得不与劳动监察部门“躲猫猫”。

众所周知,苹果的乔布斯是追求完美的典范,阿斯麦同样如此。“在任何缺乏经验的领域,雇用外部专家。斯密特始终选择最高水平准的顾问”。阿斯麦的创业者,性格各异,但在研发方面又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执着到近乎疯狂。

有一个细节颇耐人寻味。“1984年夏天,飞利浦工业园区内匆忙建造起了简易房,来容纳阿斯麦的管理团队及其财务、营销和人力资源部门”。虽然阿斯麦从事的是最金贵的工作,但没有人在意这样的简陋条件。这一幕似曾相识:联想1984年创业时,办公场所是20平方米的传达室。华为1987年创业时,其生产车间既是库房,又是厨房和卧室,与简陋条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群不知疲倦的工作人员。

除了饭后谈资,很少有人真正去设想成功者们曾经遭遇到的挫折和困难。掀开“吞金巨兽”的昂贵外衣,回溯阿斯麦的创业发展史,我们可以看到,对标这样一家企业,雄厚资金仅仅是最基本的一条,引领这家企业不断攀上新高度的,当是那无以撼动的坚定信念,是那永夺金牌的宏伟蓝图,是那坚持锻造一支追求完美的顶级天团。

没有一个成功是偶然和一蹴而就的,越是伟大的企业,成功的偶然性因素往往会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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