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床快婿”探析门第婚姻背后的政治原因

2021-04-20 12:20李心灵
关键词:门第王敦王导

李心灵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 研究生院, 北京 102488)

东晋门阀政治背景下,世家大族通过政治联姻,维持东晋政局的平衡成为常态。检索王伊同《五朝门第·高门世系婚姻表》可以发现,在婚姻对象的选取上,门第成为首要考虑的因素。在门第婚姻的背后,潜藏着深厚的政治利益。田余庆先生在《东晋门阀政治》中谈到郗鉴与王导的关系时指出:“家族之间互相支援,婚和宦是重要途径”[1]58。梳理六朝时期琅琊王氏婚姻史,发现与之结亲的对象基本上都是当时的郡望家族。世人称颂的“东床快婿”的故事就是典型的门第婚姻,这场婚姻深刻反映了当时门阀政治的现状。

“东床快婿”是发生在东晋成帝时期高平郗氏为女求婿于琅琊王氏的故事。郗鉴与王导联姻属于北方南下高门士族之间的强强联手。晋室南渡过江,在江南建立政权,大量北方世家大族随之南迁,成为侨姓士族,琅琊王氏作为东晋政坛的中坚力量,是最大的侨姓士族。郗鉴率流民南下,参与明帝平敦之乱,成为东晋朝廷的上层士族。从士族的角度来分析这场联姻,是因为郗鉴有很深的士庶观念之分,他曾拒绝与庶族交友,因此更不会与庶族联姻;王导作为北方南下侨姓士族,曾经请求与吴郡士族联姻被拒,因此,与郗氏联姻属于北方南下世家大族内部的联姻,这种联姻的背后有着很强的政治色彩。

王敦叛乱被平,是郗鉴与王导关系重要的转折点。王敦死后,王氏家族依然能在东晋政坛占有重要的地位,除了王导借用武人、降敌之外,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联合和依靠了郗鉴的军事力量。明帝托孤,王导、郗鉴、庾亮等七人受诏辅佐成帝,除王导外的六人,只有郗鉴与其关系相对和睦。庾氏在成帝时期坐大,与陶侃都有废黜王导的想法,郗鉴从中阻拦,此外温峤、卞壶与陆玩都与王导有瓜葛,因此,也不会成为其联姻对象。郗鉴与王导联姻基于很强的政治基础,首先是为了家族政治势力的需要。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中谈到王导与郗鉴家族联姻时说:“郗鉴选中了王导侄子王羲之,嫁女与焉。郗、王二族交好,所以郗氏求婚,首先选定琅琊王氏这一家族,然后于此家族范围内访求之。”[1]58郗鉴与王导通过政治联姻使双方关系更加紧密。基于文化背景的考虑,王导也是郗鉴的最佳选择。从郗氏家族子弟与琅琊王氏子弟交友往来的关系来看,王羲之与郗昙有类似的品行喜好,比如王羲之与郗鉴的子女都对书法、绘画感兴趣,相同的文化背景也是高平郗氏与琅琊王氏结亲得以成功的重要原因。

郗王联姻是东晋世家大族婚姻的一个普通现象,它反映的是一个时代整体的政治生态与婚姻状况。翻检东晋世家大族的婚姻史,显而易见的是,门第的高低成为世家大族选择婚姻对象普遍的标准。门第婚姻因为其阶层固化,对东晋门阀政治的发展起到了双重作用,一方面稳定了东晋门阀政治,维系了各方力量的平衡,另一方面也是东晋门阀政治被摧毁的重要催化剂。

一、琅琊王氏、高平郗氏同为北方南下士族阶层

琅琊王氏是东晋最大的世家大族之一,在晋室南渡建立侨寓政权过程中,琅琊王氏家族王衍、王导、王敦等人起着重要作用。颜之推《观我生赋》自注中说:“中原冠带,随晋渡江者百家,故江东有百(家)谱。”[2]622随着东晋王室司马睿南下的有一百多个世家大族,他们带着自己的宗族、乡里、宾客、部曲到达江东吴地,琅琊王氏就是南迁士族中最大的士族之一。琅琊王氏是东晋在江南建立政权最重要的力量,司马越与王衍、司马睿与王导两代人的共同努力造就了“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在王导的辅助下,司马睿才得以在江东吴姓士族中有了很高的威望,从而在江东立足。东晋政权的建立,琅琊王氏功绩显赫,王导官至宰辅,王敦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军事,居上游重镇。即便王敦死后,琅琊王氏仍然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王导以司徒进位太保,王舒迁湘州刺史,舒子允迁江州刺史,王导从弟彬为度支尚书。

郗鉴,高平金乡人,汉献帝时御史大夫郗虑玄孙,郗虑是经学大师郑玄的弟子。据《晋书》卷六十七《郗鉴传》载,郗鉴“博览经籍”,以“儒雅”称,不改郗虑家学家风,属于东汉以来的儒学旧族。按照田余庆先生《东晋门阀政治》中关于“新出门户”与“旧出门户”的观点,郗氏家族属于旧出门户,在汉魏西晋之际,相比琅琊王氏家族,郗氏家族仕宦既不特别显达,也不热衷清谈玄风,门第并不是很高。到了东晋时期,高平郗氏虽不如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门第显赫,但郗氏家族南迁之后,郗鉴成为明帝灭王敦叛乱最重要的大臣,在成帝时期成为与陶侃、庾亮、王导一样制衡朝廷力量的权臣,郗氏家族也成为了门第比较高的家族。

郗鉴本身是一个有很深的士庶之见的人,在其求婿于琅琊王导的背后首先就是士庶之见,因为琅琊王氏属于高门士族。据《晋书》卷六十七《郗鉴传》载:“邑人张寔求交于鉴,鉴不许。至是,寔于午营来省鉴疾,既而卿鉴。鉴谓寔曰:‘相与邦壤,义不及通,何可怙乱至此邪!’寔大惭而退。”[3]1796-1797高平郗鉴与庶族张寔同为乡里,张寔曾经求见郗鉴而郗鉴不予理会。后来郗鉴生病,张寔认为可以见到郗鉴了,于是就到军营里来探望郗鉴,不料,郗鉴不仅没有理会,而且还说了一通士庶不可怙乱交通的道理,张寔只能仓惶而去。由此可以看出,郗鉴尚且不会与庶人交友,更不会与庶族通婚。因此,郗鉴求婚于琅琊王氏也在情理之中。

王导答应郗鉴的联姻求婿之请是北方南下士族之间的强强联手。东晋前期,北方南下士族与吴郡士族之间矛盾重重,不仅体现在政治态度上,就连婚姻选择上也有很深的成见。王导作为东晋侨姓士族,也曾求婚于吴姓士族,但最终被拒绝。根据《晋书》卷七十七《陆晔传附弟玩传》记载,东晋初,王导曾经请婚于陆玩,“陆晔字士光,吴郡人也。(弟)玩字士瑤,……元帝引为丞相参军。时王导初在江左,思结人情,请婚于玩。玩对曰:‘培缕于松柏……,义不能为乱伦之开始。’导乃止”[3]2024。王导想通过联姻的方式结交南方士族,但是被拒绝。吴姓士族本身对北人就有很深的成见,甚至认为如果与王导联姻,堪称乱伦。他们不会与北人结为姻亲,只会在本郡内部互相通婚,比如吴郡张氏与吴郡陆氏世为婚嫁。这种看似简单的婚姻选择,其背后所反映的是当时侨姓士族与吴郡士族之间的矛盾,婚姻矛盾反映出政治矛盾。简单梳理琅琊王氏婚配史可知,与琅琊王氏通婚的士族基本都是侨姓士族,也都是所谓的门第婚姻,门第婚姻的背后反映的是门第政治。

由表1可见,东晋时期与琅琊王氏联姻的基本都是北方南下士族,除了与其并称的陈郡谢氏之外,主要的结亲对象就是高平郗氏,且王氏两代娶郗氏女,“东床快婿”这场婚姻是侨姓士族内部强强联手。

表1 琅琊王氏家族成员婚配情况

二、王敦叛乱被平是郗鉴与王导关系缓和的重要转折点

王敦首叛,王导暗中首肯,参与其中;晋室南渡,王敦再叛,郗鉴以流民帅的身份率众南下,参与明帝密谋平敦之叛,后官至太尉,成帝时求婿于王导。王敦叛乱被平前后郗鉴与王导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郗鉴在北之时,得益于江统举荐,与东海王越、琅琊王睿有过直接或间接的关系。郗鉴得以以流民帅身份进入东晋建康朝廷,主要是因为“江南之望”纪瞻的举荐。纪瞻是南士冠冕,对琅琊王司马睿立足建康,继承帝位,功绩甚大。为了应对王敦之乱,朝廷任命纪瞻为领军将军,率领六军。据《晋书》卷六十八《纪瞻传》载:“时郗鉴据邹山,屡为石勒所侵逼。瞻以鉴有将相之才,恐朝廷弃而不恤,上疏请徵之,曰:‘……伏见前辅国将军郗鉴少立高操,体清望峻,文武之略,时之良干。昔与戴若思同辟,推放荒地,所在孤特,众无一旅,救援不至。然能绥集残余,据险历载,遂使凶寇不敢南侵。但士众单寡,无以立功。既统名州,又为常伯,若使鉴从容台闼,出内王命,必能尽抗直之规,补衮职之缺。自先朝以来,诸所授用,已有成比。……以鉴年时,则与若思同;以资,则俱八座。况鉴雅望清重,一代名器。圣朝以至公临天下,惟平是与。’”[3]1822-1823纪瞻力荐郗鉴补衮职之缺,除了对郗鉴品行、声望、文武才干的肯定之外,主要是希望郗鉴从军事方面协同戴渊、刘隗、陈眕助力晋元帝对抗王敦之叛。在纪瞻举荐郗鉴为官的事情上,王导也起了关键的作用。纪瞻在荐郗鉴疏末言:“是以臣寝顿陋巷,思尽闻见,惟开圣怀,垂问臣导,冀有毫厘万分之一。”[3]1832由此可见,郗鉴得以率部众南下,且参与东晋朝政,王导从中也起了积极作用。

明帝时期,郗王关系并不和睦。王敦之乱平定后,在是否追赠周札的问题上,郗鉴与王导观点相左,两人之间矛盾变得尖锐。义兴周氏是江东世家大族。据《晋书》卷五十八《周札传》、卷六十七《郗鉴传》可知,王敦首次叛乱,周札都督石头诸军事,开门应敦,导致晋军败退。而王敦出于猜忌,又将周氏灭族。王敦乱平后,周氏故吏诉讼周氏之冤,希望对周氏加以追赠,引起了朝廷激烈的讨论。卞壶认为周札开门迎敌,不应该追谥;王导认为“札开石头,忠存社稷,义在忘生”[3]1576,与戴若思、周伯仁等死难之臣一样,应该追谥。郗鉴和卞壶意见一致,与王导针锋相对。郗鉴认为:“若敦前者之举义同桓、文,则先帝可为幽、厉邪!” 鉴于琅琊王氏依然权位较重,朝廷听从了王导的建议,但也侧面反映出郗鉴与王导之间并不和睦,还是有矛盾在。

成帝时期,郗鉴与王导的关系缓和,甚至郗鉴主动求婿于王导。《晋书·王羲之传》载:“时太尉郗鉴使门生求婿于导(王导),导令就东厢遍观子弟。门生归,谓鉴曰:‘王氏诸少并佳,然闻信至,咸自矜持。惟一人在东床坦腹食,独若不闻’。鉴曰:‘正此佳婿邪!’访之,乃羲之也,遂以女妻之。”[3]2093《世说新语·雅量》同样记载了这个故事:“郗太傅在京口,遣门生与王丞相书,求女婿。丞相与郗信:‘君往东厢,任意选之。’门生归白郗曰:‘王家诸郎亦皆可嘉,闻来觅婿,咸自矜持,唯有一郎在东床上坦腹卧,如不闻。’郗公云:‘正此好!’访之,乃是逸少,因嫁女与焉。”[4]202这两则故事的记载虽然在细节上有出入,但都说的是郗鉴主动求婿于王导的事情,而且是必然发生的事情,至于最终选中王羲之,则具有很大的偶然因素。

三、王导于受诏七人中选郗鉴

明帝托孤,在受诏辅臣七人中,王导之所以选择与郗鉴结为姻亲,是因为王导与其他五人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敌对。成帝时期,庾氏坐大,庾亮、陶侃甚至有废黜王导的意愿,最终被郗鉴阻止。此时,王导与郗鉴联姻有利于平衡东晋政局,使得庾亮、陶侃、王导等各方力量处于相对稳定的局面,而不至于某一方坐大,构成对东晋朝廷的威胁,尤其是对皇权构成挑战。

太宁三年(325),成帝即位。成帝年幼,王导、卞壶、郗鉴、庾亮等七人受明帝遗诏辅政。受诏辅幼主七人中的卞壶、庾亮对直省中,公参机要。卞壶对王导的态度比较强硬,曾严厉斥责王导不行人臣之礼、不遵法、不敬之行。《晋书》卷七十《卞壶传》载:“(明)帝崩,成帝即位,群臣进玺。司徒王导以疾不至。壶正色于朝曰:‘王公岂社稷之臣邪?大行在殡,嗣皇未立,宁是人臣辞疾之时?’导闻之,乃舆疾而至。”[3]1870另一件事情是王导称疾不朝,却私下送迎车骑将军郗鉴,卞壶上奏斥责王导,认为他亏法从私,无大臣之节。庾亮、卞壶纷纷将矛头指向王导,可以从侧面看出,在这七位受诏大臣中,王导与郗鉴走得比较近,关系较好。王敦之乱后,琅琊王氏既要维持自己的家族势力不坠,又要对抗庾氏势力,就必须从权臣中寻找支援力量,于是郗鉴就成了比较合适的人选。

温峤、陶侃也属于受诏辅佐成帝成员,他们相互之间关系甚好。《晋书·庾亮传》载“(庾亮)与温峤俱为太子布衣之好”[3]1916,且在苏峻、祖约举兵反叛之时,“庾亮、温峤推陶侃为盟主,亮、侃谈宴终日”[3]1919。由此可知,庾亮与温峤、陶侃之间关系比较好。温峤与王导之间的矛盾主要在王导优待武臣、降士这件事情上。王敦死后,王导在建康执政,为了保持琅琊王氏家族地位,王导必须依靠军事武力作为后盾,于是王导便收纳武将赵胤、贾宁等人。据《晋书》卷五十七《赵诱传》,赵诱、赵胤父子先后效力于王敦、王导,王导任命赵胤为护军。贾宁虽曾参与劝说苏峻杀王导之事,但降王导后被重用,同样投降王导的还有路永、匡术、匡孝等人。对于王导任用受降之人,温峤极力反对。

在此七人中,庾亮因庾后权势得盛。成帝之时,母后称制,庾氏坐大。《晋书》卷三十二《后妃传》(下)赞曰:“持尺威帝”。[3]985庾后虽于咸和元年(326)三月死,但此时,庾氏兄弟已经大权在握,并将矛头指向王导,庾、王对峙最为突出。同时,庾亮、陶侃有共同的敌人,即王导,他们一直在谋划废黜王导之事。《晋书》卷七十三《庾亮传》载:“王导辅政,主幼时艰,乌存大纲,不拘细目。委任赵胤、贾宁等诸将,并不奉法,大臣患之。陶侃尝欲起兵废导,而郗鉴不从,乃止。至是,亮又欲率众黜导,又以咨鉴,而鉴又不许。”[3]1921-1922亮欲废导,郗鉴不许。”陶侃、庾亮都想起兵废黜王导,都是郗鉴从中阻拦。当时陶侃任居武昌的荆州刺史,庾亮任居芜湖的豫州刺史,郗鉴任居京口的徐州刺史,由此反映出郗鉴对王导辅政持支持态度,而庾亮、陶侃对于废黜王导之事都要咨询郗鉴,可见郗鉴在东晋朝政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七人中除卞壶、庾亮、温峤、陶侃之外,还有王导、郗鉴与陆晔。据《晋书·陆晔传》可知,陆晔为吴郡吴人,顾荣与陆机都十分赞赏陆晔。陆晔曾经参与了讨华轶之战,明帝时期位列辅佐大臣,并被委任统率六军,掌管军事。成帝遇难,他誓死保卫成帝,临危不惧,不畏强权变节,与成帝同荣辱共进退。陆晔在吴颇有声望,苏峻也忌惮他,不敢加害。考察陆晔与王导的关系,史料可考他们一共在一起做过两件事:第一件,明帝托孤,同时受诏辅佐成帝;第二件,苏峻之乱中,保卫成帝。《晋书》卷七十五《荀崧传》:“苏峻之乱,崧与王导、陆晔共登御床拥卫帝”[3]1979,即王导与陆晔在苏峻之乱中共同保卫拥护成帝,但具体关系如何并没有清晰的史料记载。王导曾经求婿于吴郡陆玩被拒绝,因此与陆晔联姻的可能性更小。

王敦死后,郗鉴对王导刚开始持否定态度。明帝时期,王导成为丞相后,朝中的方镇力量主要是陶侃、庾亮。成帝时期,庾氏专权,庾、王矛盾升温,庾亮企图废黜王导,陶侃也持同样的态度。这时,郗鉴对于王导的态度则变成了维护和支持。政治利益方面,郗鉴多次袒护王导,王导私下也与郗鉴交好。

“东床快婿”这一事件充分反映了门第婚姻背后的政治利益。周一良认为“六朝门阀制度之下,最为人所重视者为‘婚’和‘宦’。”[5]75在政治方面,宦是门阀士族势力得以稳固的基础;在社会方面,婚姻可保持家族高贵血统的纯净,并以此攀结其他高门贵族。可以说,琅琊王氏与高平郗氏的联姻,既是互相攀结又是互相利用。王导需要借助郗鉴的力量增强自己家族的权势和地位,而郗鉴是为了维持东晋政权的动态平衡,制衡庾亮与陶侃。

四、门第婚姻对门阀士族的双重影响

“东床快婿”是东晋门阀政治背景下门第婚姻的缩影。有关学者把魏晋南北朝的士族婚姻分为两种类型,即国婚与门第婚姻。国婚指的是与皇室即司马氏联姻,门第婚姻主要指门阀士族间的联姻。国婚与门第婚姻是两晋南北朝特有的现象。曹魏时代,帝王娶妻不论出身,皇室宗族也不以门第为联姻标准。而两晋与南朝时代,世家大族与司马氏联姻或者世家大族互相联姻成为联姻的主要方式,对门阀士族的发展有双重作用。

由于门第婚姻讲究阶级、血统、地位等,使得门阀士族内部的结合更为紧密。两晋时代,皇室权力的稳定性主要来自于士族的支持,由于政治上离不开士族的支持,皇室对士族有很多优容政策,使士族拥有很多特权。东晋门阀政治背景下,门阀士族这个阶层依靠门第就可以轻易获得政治、经济和文化特权:政治上,在朝廷中占居重要的官位;经济上,拥有大量的土地和劳动力,甚至拥有自己的庄园经济;文化上,其子孙可以轻易进入中央官学。

为了维系世家大族的地位,这些在政治、经济、文化上世代占有优势的大族,在联姻对象的选择上具有很强的功利性。婚姻对家族成员的仕宦生涯有重要的影响,通过与高门士族联姻促进其仕途亨通。梳理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等世家大族的婚姻史可知,与其联姻的也是高门士族,如太原王氏、沛国刘氏等,这种士族婚姻的联合使得东晋门阀政治的统治更为坚固。

这种门阀政治背景下的门第婚姻对门阀士族的发展具有双重影响:一方面,婚姻维系了士族之间的政治关系,使世家大族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巩固了其阶层地位;另一方面,这种门第婚姻造成了士族阶层的固化。随着士族成员的日益腐化,这些家族就无力再延续下去。从王伊同《五朝门第·高门世系婚姻表》可以看出,侨姓士族终东晋能够世代居显赫地位的家族并不多。田余庆认为:“极其狭窄的通婚范围,可能是士族人才日趋退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司马皇室也是如此。”[1]344狭窄的通婚范围,导致了士族人才的凋零,从而使士族无法再继续延续下去,最终导致士族没落。李金河认为:“由于婚姻制度能够保证身份的血缘继替,是士族维护等级地位的重要手段,具有明显的排他性,使社会阶层分别形成封闭式的婚姻圈。”[6]62笔者也认同这个观点,即门阀政治背景下门第婚姻具有排他性。这种门第婚姻对社会阶层有了明确的分割,属于门阀士族阶层的世家大族,互相之间通过联姻强强联手,导致阶层凝固,而处于庶族、寒素一级的庶人或者士人,很少有机会能够晋升到东晋朝廷的高官要位。一个正常的社会,各个政治阶层之间应该具有流动性,而东晋时期门第婚姻背景下,阶层之间无法正常流动。这种凝固的阶层婚姻形态,是东晋政权灭亡的重要因素。有学者认为,东晋末年刘裕能够起兵反东晋成立刘宋,最重要的原因是门第婚姻导致了士族阶层的固化与腐朽,给了刘裕这种出身于下层并且掌握兵权的勇武之士以撼动士族阶层统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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