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丝路学理论与方法刍议

2021-04-17 07:32周伟洲
西域研究 2021年1期
关键词:辞典丝路研究

周伟洲

内容提要:本文简要回顾了中国丝路学的建立和发展历程,分析了国内20世纪80年代以来兴起丝路热的原因,认为主要受到改革开放、媒体宣传、考古文物资料的发现等方面影响,并重点梳理了80年代以来关于丝绸之路的定义、本质、内涵、外延以及断代等问题。在此基础上,对中国丝路学的定义、理论和方法的建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最后,着重介绍了《丝绸之路大辞典》《丝绸之路辞典》的编写历程及特点,这也是笔者上述关于丝绸之路及“丝路学”的理论和方法的集中体现。

一 中国丝路学的建立与发展

中国丝绸之路学(简称“丝路学”)是20世纪80年代之后,在中外学术界丝绸之路研究热的影响下,逐渐形成的一门热门学科名称,虽然只有部分学者采用,但事实上“丝路学”或称“丝路研究”已逐渐成为中国学术界十分流行的一门专门学术门类,称之为“丝路学”,可以说是名副其实。

中国的丝绸之路研究,大致可划分为三个时期:1.萌芽时期,即清代乾嘉、道光年间西北史地研究之学兴起,及1840年鸦片战争前后,我国开始注重对西方诸国研究的时期;2.发展时期,即清末至20世纪80年代,“中西交通史”或“海交史”“中外关系史”兴起,进行(广义的)中西方文化交往研究时期;3.兴盛时期,即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丝绸之路研究热的时期。关于三个时期的研究特点及主要成果,这里不作详细讨论。(1)参见周伟洲:《中国丝路学与〈丝绸之路大辞典〉》,林超民编:《方国瑜诞辰一百一十周年纪念文集》,云南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197~206页。我们所说的学科意义的“丝路学”,是在丝路热之后才逐渐建立的。

20世纪80年代,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国内掀起了持续不断的丝路热。丝绸之路无论在社会普及、媒体传播、推动经济发展、旅游兴盛等方面,或者在丝绸之路理论研究和方法的深化、内涵的扩展、多学科学者的参与等方面,都呈现出百花齐放、欣欣向荣的局面,丝路研究与社会的丝路热相互影响、相得益彰,使丝路热经久不衰,一浪高过一浪。

究其原因,一是改革开放以来,确定了改革开放和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国策,人们物质、精神生活水平逐步提高的需要,也是更加宽松的学术环境使然。

二是受世界各国尤其是邻国日本丝路热的影响。日本从明治维新以来出现过四次丝路热。(2)参见童斌:《日本的“丝绸之路热”》,《世界历史》1979年第6期,第86~88页。其中第四次就是上世纪80年代至今,其特点是检查过去丝路研究的问题,提出了新的方向等。此时中国开放,日本到中国西部丝路考察和旅游人数增多,成为影响、推动我国丝路热的一个重要因素。国内一些学术团体、研究机构,甚至个人纷纷组织丝绸之路考察活动。如早在1981年中国唐史学会组织的丝绸之路考察、1982年中国秦汉史学会组织的丝绸之路考察、1984年青海省组织的“唐蕃古道”考察等。中央电视台、《人民画报》编辑部及自然地理、生物、地质等学科有关研究所、大学等组织的专题考察更是不计其数。1989~199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多次考察丝路,如1989年的沙漠路考察(从西安至喀什,成果已经结集出版)、“海上丝绸之路”考察(由威尼斯至广州、泉州)、1992年的“草原丝绸之路”考察(由土库曼斯坦至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及蒙古国境内)。中日学者多次合作组织对丝绸之路的考察活动,其中包括对南方丝绸之路的考察等。1991年10月,中国社会科学院边疆史地研究中心与瑞典国立博物馆、斯文·赫定基金会,为纪念斯文·赫定诞生100周年,举办了“二十世纪西域考察与研究国际学术讨论会”。会后,由瑞典、美国、日本及中国学者组成的考察队进行了丝绸之路的考察活动,等等。

三是媒体的宣传,关于丝绸之路的广播、影视、各种出版物大量出现,使丝绸之路深入人心,几乎是家喻户晓。

四是新的有关丝路的文物考古资料的不断发现,吐鲁番学、敦煌学的勃兴,也促进了丝路学的创新和发展。

五是在国内改革开放大潮的冲击下,地处古丝路上的西北各省(区),特别是陕西、甘肃和新疆与沿海省区差距日渐增大,它们提出了诸如“重振丝路雄风”的口号,寄希望于新的丝路——“欧亚大陆桥”(陇海—兰新经济带),大力开展与中亚、欧洲的陆路贸易,希望重现昔日丝绸之路的繁华。故而往日的丝绸之路就成为西北各省(区)乃至全国的文化热点。1989年西北各省(区)联合举办纪念丝绸之路2100年的大型活动,1992年兰州举办了首届“丝路节”,1993年西安、兰州等继续举办了丝路节的活动,1995年国家旅游局召开西北五省国际丝路学术讨论会等等。本世纪初,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议丝绸之路沿线各国集体申请世界人类文化遗产后,更促进了我国丝路热和丝路研究的发展。持续不断的丝路热,提出一系列理论问题,比如什么是丝绸之路,它的本质、内涵、外延是什么,如何断代,研究丝绸之路有何意义,等等。对这些问题的探索和深入,逐渐建构了中国丝路学的理论基础。

二 对丝绸之路的定义、本质、内涵、外延及断代的新认识

20世纪80年代丝路热以来,中国学术界普遍接受了“丝绸之路”的名称,一般认为,这一名称最早由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F.V.Richthofen)在1877年出版的《中国亲程旅行记》一书中提出。它最初是指中国汉代与中亚河中地区、印度之间以丝绸为主的贸易交通路线。到20世纪初,在德国历史学家赫尔曼(A.Herroman)所著《中国和叙利亚之间的古丝绸之路》(3)Albert Herrmann,Die alten Seidenstrasen zwischen China und Syrien:Beiträge zur alten Geographie Asiens,Berlin:Weidmannsche Buchhandlung,1910.(1910年,柏林)中,作者对多种文献进一步研究,将丝路从中国延伸到地中海西岸和小亚细亚,并确定了它的基本内涵。同时,一批外国探险家在我国西北地区考察,发现了大批与丝路有关的遗物。他们著书立说,使用“丝绸之路”这一名称并将研究范围进一步扩展。这一名称遂固定下来,成为学术研究一项重要的课题。

最初中国学界对丝绸之路的定义是:“中国古代经中亚通往南亚、西亚及欧洲、北非的陆上贸易通道。因大量中国丝和丝织品多经此路西运,故称丝绸之路。简称丝路。”(4)《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历史卷,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2年,笫957页。

80年代后,学者们对丝绸之路的本质和内涵有了新的认识,认为丝绸之路从本质上讲应是一条连接欧亚大陆的贸易通道。然而,它又不仅仅是古代沟通东西方文明交往的贸易通道,其内涵还扩大到政治军事、经济贸易、文化科技交流、民族迁徙与融合等各方面。近几年有学者对“丝绸之路”的概念史也做了深入的研究。(5)如徐朗:《“丝绸之路”概念的提出与拓展》,《西域研究》2020年第1期,第140~151页。刘进宝:《“丝绸之路”概念的形成及其在中国的传播》,《中国社会科学》2018年第11期,第181~202页。

丝路含义扩大的另一方面,是交通道路的范围。丝路原来的含义,是指经中亚(西域)到南亚、西亚、欧洲、北非的陆上交通道路。可是,近几十年来古代中国与四邻各国的交通道路,包括陆路、海路,均被统称为丝绸之路。现今的提法是:原来所说的经中亚的陆路丝绸之路,被命名为“绿洲路”“沙漠路”;另有经北方蒙古草原的游牧民居地至中亚的“草原路”;经海上西行的“海上丝绸之路”;经云南入缅甸、印度的“南方丝绸之路”(西南丝绸之路);甚至包括由中国向东边的日本及朝鲜半岛的交通道路。上述各种名称的丝路,仅沙漠路、草原路可算作原来含义的丝绸之路,其余的均非原来意义的丝绸之路了。然而,这些提法已逐渐为人们所接受,上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丝路考察即是一例。因此,我们可以将这些丝绸之路视为广义的丝绸之路。

另有一些学者,为上述各条中西贸易的道路冠以主要流通商品的名称,于是就有称海上丝绸之路为“瓷器之路”或“香丝之路”;称从青海经西藏至印度之路为“麝香之路”;称草原之路为“皮毛之路”;称早期丝路为“玉石之路”,等等。这些名称与狭义的丝绸之路含义相距更远了。

在丝绸之路的定义、本质、内涵与外涵、断代等问题上,学术界并没有统一的认识,而是意见分歧,争论激烈。2001年,中国中外关系史学会在昆明召开了“西北、西南、海上丝绸之路比较研究学术讨论会”,有学者提出:传统上认为丝路专指从长安出发,经河西走廊及新疆通向中亚、西亚、地中海沿岸的商路的定义,应该是不准确的。丝绸之路应为中国古代沟通中外海上和陆上以丝绸贸易为标志的通商路线。丝路不止一条,应为每条丝路确定一个具体而科学的名词(山东大学吴士英)。(6)耿昇:《丝绸之路研究在中国—昆明丝绸之路学术会议综述》,《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2002年第4期,第5~6页。又有学者认为,“丝绸之路”本由德国人李希霍芬提出。近半个世纪一直沉寂无闻,国内外老一辈治中西交通史的学者从未采用过该词。20世纪上半叶法国汉学家以及我国的陈垣、向达、张星烺等国学大师们,也只采用“中西交通史”“南洋交通史”或“海交史”一类的概念。我国学者大量使用该词,是在80年代之后,而且来势汹涌。李希霍芬对“丝绸之路”有确指,即从长安出发,经西域、古印度、阿拉伯—波斯世界而一直到达希腊—罗马的这条交通大道。“丝绸之路”不宜过分延伸,招致有路无丝的结果,甚至造成如同某些学者戏称的那样:“丝绸之路”实际上变成了“一丝不挂”。“海上丝绸之路”“西南丝绸之路”“草原丝绸之路”等,都是晚期的衍生词,它们虽有实用性,但科学性不足(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耿昇)。(7)耿昇:《丝绸之路研究在中国—昆明丝绸之路学术会议综述》,《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2002年第4期,第6页。还有学者认为,丝绸之路中的“丝绸”一词,已不再是中外商业交流史上的商品——丝绸之狭义,而是一个文化象征符号。所以,丝绸之路是沟通中国与域外交流的一个交通网络,它包括商业、文化与民族迁徙交融这三大功能,由西北和西南两个陆路网络、陆海相衔的东北网络与海洋网络四大块组成。丝路始于先秦,下限为明代。交通工具包括驼队、马帮和舟楫(云南大学姚继德)。(8)耿昇:《丝绸之路研究在中国-昆明丝绸之路学术会议综述》,《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2002年第4期,第6页。

总之,有关丝绸之路的理论问题,中外学者意见不一,但是并不妨碍我们的研究。依笔者愚见,我们所说的“丝绸之路”的“丝绸”,已经不仅仅是专指贸易商品中的丝绸,正如姚继德所说,它已是一个文化象征的符号,那些因丝路上已没有丝绸商品流通而怀疑丝绸之路存在的看法,不尽妥当。关于其断代,我以为西汉张骞出使以前连接中西方文明交往的丝绸之路已存在,有的学者称之为“前丝绸之路”或“早期丝绸之路”,只是张骞出使才可称为丝绸之路的正式或官方的开辟,而古丝绸之路的下限可断至1840年中国近代史开始前。近代至现代可称为“新丝绸之路”或“近现代的丝绸之路”。至于交通道路的延伸和扩展,中外学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均认同,我们可以将这些丝绸之路视为广义的丝绸之路。

三 丝路学理论与方法的建构

正是由于丝路热和学界对丝绸之路理论问题的广泛而又深入的探讨,作为一门学科的“丝路学”才基本得以建构。

据笔者的理解,丝路学的定义(概念),简言之就是:研究丝绸之路的一门综合的学科。它不仅包括古丝绸之路的研究,也包括近现代新丝绸之路的研究;既是基础学科,也是应用学科。而作为研究对象的“丝绸之路”,其内涵十分丰富:它不仅是一条中西文明交往的贸易通道,而且涵盖了通过这条道路连接在一起的中西方及沿途国家民族的政治军事、经济贸易、文化交流、民族迁徙与融合等内容。通过这条道路,历史上因贸易而上演了一场场轰轰烈烈的、悲壮的政治军事场景,诸如张骞出使西域、汉匈祁连山之战、李广利征大宛、隋炀帝西巡、波斯帝国与东罗马帝国的丝绸战争、唐朝与西突厥的战争、回鹘与吐蕃的北庭争夺战、唐与大食(阿拉伯)的怛逻斯之战、蒙古西征花剌子模等等。究其根由,莫不与丝绸贸易或争夺丝路控制权有关。沿途各国的文化,包括文学艺术、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科学技术等,也是通过丝路得到交流和传播,甚至民族的迁徙、往来与融合,也是在丝路上进行的。(9)参见周伟洲:《丝绸之路与古代民族》,载《“草原丝绸之路”学术研讨会论文集》,甘肃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1~6页。

丝路学的研究涉及到历史学、地理学、经济学、政治学、军事学、文学艺术、民族学,甚至自然科学的各个门类,如医学、药物学、地质学、天文学等等。比如,从古至今,在丝绸之路上中西方的各种药方、药物和香料的相互交流,促进了医学的发展;中国的丝绸、瓷器及造纸术、印刷术、火药、指南针四大发明就通过丝路传到西方,对世界历史的发展起了巨大的作用;印度的佛教、天文历法等经丝路传入我国内地,对中国历史文化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等等。因此,丝路学是一门包括多种学科的、交叉的、综合的学科。

丝路学不仅包含对古丝绸之路的研究,而且也应包括对近现代的新丝绸之路,特别是当今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的研究。20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现代交通、资讯飞速发展和全球化浪潮,古丝绸之路开始焕发出新的青春和活力。促进沿线区域经贸各领域的发展合作,传承历史文化,深入开发沿线各国蕴藏的巨大潜力,已具有了成熟的条件。特别是21世纪以来,在以和平、发展、合作、共赢为主题的新时代,面对复苏乏力的全球经济形势、纷繁复杂的国际和地区局面,传承和弘扬丝绸之路精神更显重要和珍贵。

1990年中亚铁路从新疆阿拉山口接入国内铁路网,与陇海线连成一体,西面通达欧洲,从而开启了新亚欧大陆桥(第一亚欧大陆桥为西伯利亚大陆桥)。但新丝路亚欧大陆桥的构想和实施,限于当时的国际国内政治形势,沿途各国的社会制度、管理理念和运作方式差异无法协调统一等诸多因素,实际上未达到预期的目标。这一时期,日本、俄罗斯和美国也以建设“新丝绸之路”为题,开展了一系列的活动。如1997年日本桥本龙太郎内阁提出的“丝绸之路外交”战略。又如1996年3月,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签署协议,决定成立四国关税联盟。1999年2月,塔吉克斯坦加入这一联盟。2000年10月,五国签署条约将关税联盟改组为欧亚经济共同体。2011年7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印度参加第二次美印战略对话期间,第一次明确提出“新丝绸之路”计划等等。

2013年,国家主席习近平同志及党中央向世界各国提出了建设“一带一路”的倡议,经过几年的谋划和实践,这一倡议不仅得到绝大多数国家的响应,而且取得了巨大的成就。2015年3月28日国务院授权发改委、外交部、商务部联合发布了《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重要文件,全文近9000字,分8个部分。既是中央一年多来对“一带一路”倡议认识的深化和实践的总结,又是一个实践、建构“一带一路”的顶层设计。从时代背景、共建原则、框架思路、合作重点、合作机制等方面阐述了“一带一路”的主张与内涵,提出了共建“一带一路”的方向和任务。这一重要文件,可以说是丝路学中当代丝绸之路研究的重点和创新成果之一,值得进一步研究。

2016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仅三年,在顶层设计、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以及全国布局等方面均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果,这说明“一带一路”的建构已形成各国共商共建共享的合作局面。总之,“一带一路”不仅推动丝绸之路研究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而且对中国乃至世界经济的复兴和发展,世界和平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等,均有巨大的作用。而其中关于“一带一路”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的关系等问题,均是“丝路学”研究新的重要课题。

新兴的“丝路学”与其他学科一样,研究对象包括古与今、历史与现实,而丝绸之路现实研究更是赋予这门新兴学科广阔前景和重大现实意义。正如有学者所说:“当代的丝路学,不只是面向过去的,也是立足现实、发掘过去、面向未来的。”(10)昝涛:《“一带一路”、“丝路学”与区域研究》,《新丝路学刊》2018年第1期,第138页。无怪乎近几年来,全国高等院校及科研机构纷纷成立以“一带一路”或“丝绸之路”命名的研究机构。

至于丝路学学科的研究方法,以往研究多以历史学,特别是中外关系史,以及地理学中的历史地理学的视角和方法为主,综合其他学科。新兴的丝路学,是一门综合的学科,在研究方法上除了结合现实、实地调查研究等各门学科基本方法之外,也需要历史学、考古学、语言学、人类学、民族学等诸多社会科学、人文学科及各种自然科学的理论和方法,即多种学科研究的融合,视具体研究内容有时偏重某一学科的方法,而兼采用其他学科的方法。20世纪80年代后兴起的一些热门学科,如藏学、敦煌学、吐鲁番学、西夏学、蒙古学、边疆学等,也将丝绸之路作为重要的研究内容之一,其理论和方法也将引入丝路学研究,促进丝路学的发展和创新。

以上仅是个人对丝路学理论与方法一些初浅的认识,相信随着丝路学的发展,其理论和方法将进一步充实和创新。

四 丝绸之路研究的工具书

一个学科发展到一定阶段,会催生工具书的编撰,而工具书的出版必将推动学科的发展。目前国内出版的有关丝绸之路的成果,浩如烟海,而且逐年增多。其中最能反映丝路学理念和内容的是关于丝绸之路的工具书。国内先后出版了三部关于丝绸之路的工具书:即雪犁主编的《中国丝绸之路辞典》,1994年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共收词4000条;王尚寿、季成家主编的《丝绸之路文化大辞典》,1995年红旗出版社出版,共收词条12500条;由笔者和丁景泰主编的《丝绸之路大辞典》,2006年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在已出版的三部丝绸之路辞典中,《丝绸之路大辞典》出版最晚。它集中体现了笔者上述关于丝绸之路及“丝路学”的理论和方法,较为全面、系统地介绍了狭义丝绸之路的情况,兼及广义的海上丝绸之路和西南丝绸之路。以丝绸之路的内涵为纲,共分为十五编,每编大致按类(性质或地区、时代等)分为若干目(人物、海上丝绸之路、西南丝绸之路例外)。

第一编道路交通,下分道路,工具、制度,汉唐驿馆,关隘、津渡、桥梁等四个目。第一词条“丝绸之路”为全书总纲,可视为全书的代前言。第二编地理环境,下分山脉,河流、河川,湖泊、水泉,高原、原、盆地,沙漠、绿洲五个目。第三编政区城镇,下分总述,河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内外蒙古,中、西、南亚及欧非地区九个目。第四编政治军事,下分国别朝代,典章制度、军事镇戍,历史事件三个目。第五编经济贸易,下分贸易与制度,场所与商人,贸易事件,物产与商品,丝路流通货币等五个目。第六编文化科技,下分文学与教育,语言文字,石窟艺术,音乐舞蹈,科学技术等五个目。第七编民族宗教,下分民族,制度职官,宗教,文献典籍等四个目。第八编文物古迹,下分考古学文化、遗址,纺织品,石刻与岩画,青铜器与铁器,碑铭与碑志,玉器与宝石,金银器,玻璃器,陶瓷器,简牍文书,其他等十一个目。第九编方言习俗,下分陕西及内地方言,甘肃方言,青海方言,新疆方言,陕西及内地民俗,甘肃民俗,青海民俗,新疆民俗等八个目。第十编丝路人物,不分目,按中外人物卒年顺序排列。第十一编海上丝路,不分目,大致按本书编目顺序排列。第十二编西南丝路,不分目,大致按本书编目顺序排列。第十三编丝路文献,下分先秦秦汉文献,魏晋南北朝文献,隋唐五代文献,宋辽金文献,元代文献,明代文献,清代文献,外国部分文献等八个目。第十四编丝路研究,下分考察探险,研究著作,研究学者(收录已去世的中外学者)等三个目。第十五编丝路今日,下分今日陕西,今日甘肃,今日宁夏,今日青海,今日新疆等五个目。书前有分类目录,后附有《条目汉语拼音索引》以便检索。另书前配有彩色图片60余张,书中还插有若干黑白图片。全书共收11607条,2300千字。

笔者认为,《丝绸之路大辞典》有如下特点:

其一,辞典所收有关丝绸之路的词和事较为全面和系统,不仅包括狭义的丝绸之路交通道路、地理环境、政区城镇、政治军事、经济贸易、文化科技、民族宗教、方言习俗等内涵,而且对海上丝路、西南丝路亦有所涉及;并增加了丝路文献、丝路研究和今日丝路的新内容。今日丝路虽然只收录2001年前的词目,现在看来有的已过时,但作为历史保存,仍有一定的意义。

其二,从辞典编纂学看,词目的选择、编排均较为严谨,十五编标题均浓缩为四个字,排列合乎逻辑;每编所分的目也较为合理。释词文字简洁,符合辞典文字要求;且释文格式基本统一,即词目后为原名或它名,再为定性语,再释词之内容。

其三,辞典词目及释文较充分地吸收了中外学者研究丝绸之路的已有成果,突出表现在对文物考古新发现和新成果的利用上,如石窟艺术部分词条、新出土的金银器、碑铭墓志等。方言习俗部分词目及释文也多有新意。

辞典出版后,得到学者、辞书专家及广大读者的好评,并于2009年获得陕西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丝绸之路及丝路学涉及面很广,几乎涵盖了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大部分学科,决非一部辞书所能包容,加之许多问题尚无定论,因而辞书仍然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今后还需要进一步修改、补充,进一步完善。

到2014年,由于丝绸之路及其研究对于今天中国甚至世界均有着重大的现实意义,我们与陕西人民出版社共同商议,对《丝绸之路大辞典》进行增订,由笔者及王欣主编,以《丝绸之路辞典》之名重新出版。此次增订,主要作了以下工作:1.在基本保持原《辞典》结构、辞目的基础上,进行认真校对的同时,改正个别错讹的字或句。2.增加一批图片。3.增补有关辞目。原《辞典》辞目选用截止时间是2001年,此次增补2001至2015年的相关内容。其中增补最多的是“第八编文物古迹”和“第十四编丝路研究”。4.对“第十五编丝路今日”作了大量删改和增补:删去了已经发生很大变化的西北五省区的交通、企业、文教等辞目,仅保留“旅游与特产”部分;增加了有关“新丝绸之路”辞目。《丝绸之路辞典》增订本于2018年12月由陕西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此辞典将上述笔者关于丝绸之路及丝路学的理念贯穿于全书,对“新丝绸之路”辞条的增补尽管辞目不多,但对丝路学研究的现实方面予以重点的关注。

《丝绸之路辞典》出版后,颇得学界好评。研究丝绸之路的学者武斌发表书评,称此辞典为“鸿篇巨制的‘丝路学’奠基之作”(11)武斌:《鸿篇巨制的“丝路学”奠基之作——评〈丝绸之路辞典〉》,《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9年第4期,第194页。;历史学者李鸿宾称此辞典为“一部明了古代中外交往‘必备’的工具书”(12)李鸿宾:《一部明了古代中外交往必备的工具书——〈丝绸之路辞典》书后》,《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20年第2期,第128页。:中国中外关系史学会会长万明称此辞典为“丝绸之路研究百科全书”(13)待刊。,等等。

通过《丝绸之路辞典》编纂工作这一实例,我们对丝路学这门既古老而又新兴的学科,产生了更深入的认识。过去,老一辈的中外学者为丝路学的建立和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现今在“一带一路”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时代,我们更应该在新的形势下,将丝路学向前推进,不断创新,让21世纪的新丝绸之路为中国及世界作出新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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