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的大众化和生活化

马惠兰， 麦迪乃·麦麦提力

(北方民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 )

近年来，随着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强调，相关理论研究日渐成为热点，推出了众多研究成果。在这些成果中，既有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本身的研究，也有关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议和对策的研究，内容十分丰富。青觉、徐欣顺认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由各族人民的中国认知体验、中国价值信念和中国行为意愿三个要素关联共存而成[1]；冯育林提出，“中华民族共同体”是“中华民族”经历时间化、社会化、政治化三重锻造后生成的新概念，蕴含“中华民族”的多重属性[2]；严庆认为，作为共同体本体的中华民族与反映共同体本体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均植根于我国多民族国家孕育发展的历史之中，自觉于近代列强围攻中国的困局之中，勃兴于新中国建立之后[3]；虎有泽、云中强调，理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涵应从国家认同层面切入，国家认同的表现形式就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4]；麻国庆从不同地区民族互动的共同记忆中归纳出中华民族的共同记忆，提出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应从多层次性的共同记忆上下功夫[5]。

这些成果对于从理论上理解中华民族共同体和实践上如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都有重要借鉴意义，但这并不意味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业已完善。综合来看，既有研究仍有不少局限亟待进一步破解[6]。笔者认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最重要的是使其有滋生扎根的土壤。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研究中，亟需理论的大众化和生活化，真正使民众对其形成明确的认知，以此准确地指导实践，实践反过来又完善认知，循环往复，才能提升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成效。

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大众化、生活化的可能性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新时代的概念表述，但实际上，这个概念来源于中华民族的长期生活实践，其本身即带有大众化和生活化的特征。

1.民间观念和认知常识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活基础。近代以来，随着“民族”“中华民族”这些概念的普及，已在民间产生了相当的影响力。在社会生活的一些领域中，广大民众往往会使用“民族”概念，这一概念在不同语境下有不同的含义，在不少语境中就指代的是“中华民族”和“中华民族共同体”。如日常生活中，人们会用“民族风”形容某种服饰风格，这种民族风，既不是特指某一个民族的元素，也不是指现代西式服装，而是强调中华民族意义上的文化特色。在音乐演奏领域，有一类乐器被归入“民族乐器”，这里的限定语“民族”，也是指代中国各民族或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特征。在国家利益、荣誉受到他国侵犯或文化受到他国误解时，人们会认为侵犯了自己的“民族感情”，这里的“民族”显然也是基于中华民族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义上的表达。由此可见，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本身就有极强的大众基础和生活基础。

2.中华民族观念的普及是共同体意识产生的源头。探讨中华民族概念和理论的来源可知，现代意义上的中华民族是基于民族国家观念传入我国后对学术界的刺激而产生的现代性概念。当时正面临列强的侵略，整个国家风雨飘摇，广大人民受尽苦难，急需一种力量将国家和国民凝聚起来，凝结成自我解放的力量。而中华民族的概念，恰恰是一种能够产生团结力和凝聚力的概念。马克思说过：“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取决于理论满足于这个国家的需要程度。”[7]11中华民族概念及其包含的共同体理论意蕴就是如此。当然，这一概念的新生与普及，离不开学界的大力启蒙与推动，如顾颉刚先生著名的“中华民族是一个”的宣示即是如此。直到抗日战争取得完全的胜利，近代以来的屈辱得到了彻底的洗刷，全体中国人民的骄傲和自豪，同样也需要以“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身份来表达和确认。

3.已然形成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是相关理论大众化、生活化的坚实土壤。新中国成立以来，我们党的一系列民族政策，促进了民族平等和各民族的团结，进一步巩固了事实上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民族地区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特别是交通、通信技术的发展，使全国各地区的空间距离不断缩小，对口支援边疆则拉近了内地和边疆民族地区的心理距离。同步建成小康社会进程中“一个民族都不能少”，更是将各民族都置于一个共同发展的蓝图和愿景中。中国人民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强起来的历程，尤其是十八大以来，我国社会生活领域发生的深刻变化和在抗疫、科技等领域取得的一系列令人自豪的成就，进一步强化了全中国人民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此同时，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对中华民族、中华民族共同体反复强调，使得这一概念也进一步深入人心，为其大众化和生活化奠定了更坚实的基础。

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大众化、生活化的必要性

1.大众化、生活化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指导铸牢实践的要求。马克思说过，“理论一旦被群众掌握，就会转化为改造社会、改造世界的物质力量”[7]9。理论必须与大众相结合, 只有在大众中找到生长点, 满足大众的要求和利益, 才能得到不断的丰富和发展。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践的指导。对理论研究更深入、更具体，对实践的指导也才能够更科学、更有针对性。广大人民群众是铸牢的主体，主体需要的理论一定要是大众的、通俗易懂的。笔者调研发现，一些地区的群众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还不够完全了解，不能够深刻理解中华民族共同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共同体、为什么必须铸牢共同体意识、共同体意识表现在哪些方面、如何铸牢共同体意识等。因此，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相关理论在面向广大人民群众时，就应脱去其过于学术的、深奥甚至是艰涩的表达，回归到大众的生活实践，而大众的生活实践又是检验理论、对理论进行再创造和提升的过程。“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 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7]56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论研究和宣传中，需要全面审视理论逻辑和言语形态，运用大众熟悉的、能够理解而又喜闻乐见的事实和语言去表达：以各民族如何共同开拓了中华民族的疆域、创造了中华民族的历史、丰富了中华民族的文化等鲜活事实去阐述理论，让各族人民理解民族团结、祖国统一和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稳固是全体国民的最高利益；以中华民族共同体是各民族人民的物质家园、精神家园、生活家园的根基的阐述角度，让各族人民像珍视自己的眼睛一样珍视中华民族共同体；以党和国家各项民族政策的推动、民族团结进步工作的开展、各民族和民族地区小康社会的实现以及各民族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升，让各族人民切实感受到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现实意义。通过这些大众化、生活化的理论，能够有效地指导各行各业和人民大众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

2.大众化、生活化符合培育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目标要求。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研究的最终目标就是要培育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而铸牢的主体是广大群众，因此，“共同体”和“共同体意识”指的就是最广泛人民大众的客观集合和思想共识。任何为主体确立的发展目标，只有从主体的生活实际出发，而又满足主体的要求，才能激发主体的主观能动性，激发主体的力量。也只有与主体的发展需要相向而行的发展目标，才能够在主体的拥护和自觉践行中更好更快地实现。从这个角度看，在生活中真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研究和宣传的目标，而将这个理论融入到广大人民的社会生活和实践中，就是达到铸牢目标的最便捷的方法和途径。从物质与意识的关系来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一种精神层面的存在，是由物质生活所决定的，而大众化的生活实践就是物质世界对精神意识塑造的过程。

3.大众化、生活化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铸牢实践本身的需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项兼具专业性、大众性和实践性的工程，要想真正实现铸牢的目标，就要充分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运用一切可以运用的方法、手段、工具、载体，深入挖掘各种资源，力争实现人人参与。首先，政府各级部门在党的领导下，在积极推进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的民族工作中，运用党报党刊以及新媒体等宣传手段，引领各方参与，画好同心圆，做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的大众化生活化工作。其次，在学校、社区、乡村、机关、企业、军队等深入开展民族团结教育，促进全社会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支持社会组织创办的新媒体开设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专栏、专题，特别是推动成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宣传新媒体联盟，摄制播放民族团结进步教育宣传片和公益广告，推进“互联网+民族团结”，开发更多贴近大众生活的精神产品，更好地宣传阐释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也让民众在广泛参与中实现自我教育和互相塑造，让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深深根植于心。

三、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大众化、生活化的路径

正因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有大众化、生活化的现实可能性，其大众化、生活化的路径就成为进一步思考的方向。笔者认为，主要包括如下四个路径。

1.突出“五个认同”在政治生活领域的引领。政治生活是现代社会公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政治生活与政治信仰、意识形态密不可分。近代以来，在帝国主义列强的步步侵略下，我国逐渐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各族人民在自发的反侵略斗争中形成了初步的政治革命意识。此后，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思想觉悟、政治意识更加明晰的状态下，各族人民投入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洪流，在这一过程中不断了解并树立起对马克思主义、无产阶级政党的信仰。民族地区的解放和发展就是各民族人民自觉选择的结果。尤其是新中国成立以后，通过各级政府部门对民族地区的治理和对各族人民群众提供的组织化服务，使得各族人民的国家归属意识和对党的拥护意识不断增强；推动民族平等团结和促进民族地区发展的一系列政策的实施，使得各民族对中华民族的认同日益增强；现代教育制度的建立和普及，推动了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广泛使用和各民族深入的交往、交流、交融，各民族文化中的优秀元素不断丰富中华文化的宝库，各族人民对中华文化的认同不断增强。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共同发展经历，让各族人民对社会主义道路的认同得以牢固树立。各族人民在自身生活实践和见证民族地区发展过程中，也在不断强化着对伟大祖国的认同、对中华民族的认同、对中华文化的认同、对中国共产党的认同和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认同。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研究和宣传中，要将教育内容与这些政治生活领域已经形成的深刻感受相联系，在深化“五个认同”的基础上铸牢各族群众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2.凸显以民族团结进步工作作为社会生活领域的抓手。民族团结进步工作是当前我国促进民族团结主要的组织化和正式化的手段，包含“团结”和“进步”两个层次的目标。团结和进步既是一体两面，又是互为因果：只有更紧密的团结才能够发挥合力，促进更快进步；只有团结在一起的各民族都取得了经济发展、社会进步，才能够促进更高层次的团结。具体工作中，无论是国家层面、各省市自治区，还是各地级市、县，都在认真开展这项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涌现了一大批民族团结进步的先进典型，极大推动了良好民族关系的发展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增强。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建设与宣传过程中，要进一步凸显民族团结进步创建工作的重要意义，发挥各级各类政府、社会组织和个人的主观能动性，使他们都成为促进团结、推动进步的能动力量，号召各族人民将民族团结当作生命线，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民族团结，形成一个密不可分的共同体。与此同时，在团结基础上，理论建设中也要更加关注进步、推动进步、实现进步，强调以经济社会的进步巩固中华民族的牢固团结。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就要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把民族团结进步事业作为基础性事业抓紧抓好。”[8]事实上，只有打牢民族团结进步事业的基础，才有利于形成更高层次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对此，理论研究必须要有充分体现。

3.强调以公民意识培育作为公共领域的要求。在2014年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高举各民族大团结的旗帜，在各民族中牢固树立国家意识、公民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9]将公民意识与国家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并列，凸显其相同的重要性和彼此密切的关联性。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建设与宣传过程中，注意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公民意识教育相结合。在现代社会中，各成员既有民族身份，更有公民身份。各民族成员在社会生活领域中对自己的公民身份要有明确的意识，按照依法治国的要求，树立起对宪法和法律的信仰和遵守，在公共生活场域中遵纪守法，规范个人行为实践。同时，按照公民道德建设纲要对公民普遍的社会公德、家庭美德、职业道德和个人品德的要求，自觉遵守公民行为规范。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建设与宣传过程中，将培养更加文明、理性和尊重普遍行为规范的公民作为塑造共同性、铸牢共同体的必由之路。

4.充分发挥大众媒体和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塑造功能。在本尼迪特克·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一书中，突出描述了印刷科技的普遍使用对近代以来西方民族国家的民族形成的重要性[10]。迈克尔·罗斯金等在《政治学》一书中也指出：“政治系统和传播体系是精确并行的，它们缺一不可。”[11]由书报、广播电视、网络媒体等组成的立体多元化传媒网络与社会各层面有着密切关系，因此，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大众化与生活化对此应予以高度重视。首先，应在全国性的传统媒体和新媒体学习平台(如“学习强国”等)上加大中华民族共同体内容的呈现，推动各级党员干部自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其次，在全社会各种综合性媒体上(如各级各类电视台、纸质媒体)加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宣传和教育，形成良好的舆论引领；再次，对不同社会群体，有针对性地开展专业化和志愿化相结合的理论普及工作，如在小区宣传栏、公共场所宣传展板等生活化场景中，加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容。对各少数民族而言，一方面应重视其传统文化和语言文字的使用权；另一方面，作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应将掌握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能力当作生活学习的必要技能。这也有利于各族人民在使用通用语言文字的过程中，更好地受到中华文化的浸润，进一步结成精神文化的共同体。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应对此进行深入阐述，使之深入人心。而反过来看，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普及，无疑也有利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的大众化和生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