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小美,刘 棁
(中山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275)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反映中华民族存在的社会意识。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中华民族”首次写入宪法,十九大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写入《党章》,十九届五中全会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促进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1]明确为推进社会主义政治建设的重要内容,在根本性上凸显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时代意涵。在现实性上,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价值内涵的“承认—认可—赞同”,指涉根基性情感维度的身份归属、文化性价值维度的共识凝聚和政治性国家维度利益共享的深刻演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根基性、文化性和政治性指向的民族关系表达,内蕴铸牢共同体意识的民族成员心理认同的一致,彰显铸牢共同体意识的“认知—评价—体验”,指涉循环建构的历史场景、导引认同的践行场域、研判运用的价值意向,其思想根基的打造、链接层次的提升和共意性空间的形塑,则以“刻写实践”和“体化实践”(1)“刻写实践”和“体化实践”是美国学者保罗·康纳顿提出的概念,前者强调通过符号系统传递和保存信息,后者强调亲身在场参与传达信息。参见保罗·康纳顿:《社会如何忘记》,纳日碧力戈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71页。的交互作用指向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应然向度。
马克思指出,“共同体是一切民族的起点”[2],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根基体现出“共同体不仅仅是指一群人,它是一个整体”[3]的思想表达,其作为规定性、综合性和多样性的集中体,指涉了铸牢共同体意识的思想根基不仅具有经验层面的个体涵义,而且具有整体性和系统性的寓意。作为五十六个民族和谐共生的情感纽带,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发,体现了民族成员精神意义的价值指向和以文化为载体连接而成的共同命运。历史上,中华文明的思想意蕴不仅涵括了中原华夏文明的主脉,而且涵括了各少数民族对中华文化发展的价值贡献。正是通过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生成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格局,多元一体的中华文化得以形成、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得以形塑;正是“基于共同或者相似的价值观和文化心理定式而形成的社会群体,是一种特定文化观念和精神追求反映在组织层面上的有机统一体”[4],长期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不仅凸显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内部的同一性,而且彰显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区别于“他者”的群体生存价值凝聚。就此而言,中华民族的整体性要义是五十六个民族休戚与共生存状态的共同体表达,既包容了发展速度和地域文化各异的民族群体,又包容了经济成分不同的民族群体。事实上,多元一体的民族结构与统一的国家结构之间的相辅相成,使民族融合与自然同化成为民族关系的主流,不同民族团体的利益兼容和中华民族整体利益的同音共律成为五十六个民族和衷共济的内在逻辑。
1.夯实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根基,投射价值共识的达成。在价值研判基础上形成的系统化认知“并非单纯是一个与独立自存的特殊事物相对立的共同的东西,而毋宁是不断地在自己特殊化自己,在它的对方里仍明晰不混地保持它自己本身的东西”[5]332。正因为共识是民族成员创造性思维深入现象后形成的价值形式,蕴藏在差异性与统一性互构中的价值感知,其要素的展开本身就是一个体系。通过将集体推崇的中华民族文化理念内化为个体行动者相一致的意见和看法,形成共同体成员普遍的价值认同,构成了共同体意识铸牢的重要目标;融贯民族意识、民族性格、民族生存方式的共同体特质,彰显共同建设中华民族、共同发展中华民族、共同享有中华文化和发展成果的共同体表达,构成了共同体意识铸牢的思想前提。目标指向和思想前提的系统链接指涉社会成员同一性基础的生成,指涉普遍认可的价值主张在价值范畴、价值原则、价值关系调适中的凝聚,指涉民族精神的支撑作用在共同体意识外在化转换中的显现。
2.夯实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根基,依托于观念形态向事实行为转化的对象性关系的形塑。反映同一性共识的价值凝聚,贯通个体成员对民族共同体的对象性关注,在规范现实和把握未来的同时揭示了共同体价值关系的整体变化与现实建构。从凝聚共识与思想根基打牢的关系出发,审视铸牢共同体意识对象性活动展开的前提,指涉个体行动者认知系统、情感系统、评价系统演绎的价值内化,以及共同体成员心理化过程、心理化机制、心理化建构影响下的价值外化。事实上,价值凝聚的形成常常伴随着虚无迷茫与寻求共识、文化冲突与共同底线、“功利”性取向与否定之否定的矛盾博弈,映射共同体意识铸牢的社会实践,连接时间轴与空间项作用下的历史逻辑。以此透视民族成员认识的“直观的感性的具体性”“表述出这一过程理性和理念的具体性”[5]417,进一步论证了“每一个时代的理论思维,包括我们这个时代的理论思维,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它在不同的时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时具有完全不同的内容”[6]。受此影响,从观念到行为、从理想到现实的对象性活动聚焦共同体意识价值延展的时代图景,不仅投射个体行动和群体行为产生的制度情境,而且折射身份话语呈现和行为认定的共同体意义。
3.夯实共同体意识的思想根基,承接于民族成员责任意识和使命感的培育。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民族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各民族只有把自己的命运和中华民族的整体命运紧紧连接在一起,才有前途,才有希望。”[7]共同体意识的价值共识的思想凝聚,与民族成员“责任—义务”关系的深层次表达息息相关。立足于民族特色和国家发展之需的共同体意识的社会化,既包含民族情感和发展理念的深层碰撞与系统融合,又包含民族理想和现实要求之间的实践调适与利益耦合;既指涉归属感形成对身份危机和价值迷茫的消解,又指涉共同体意识的价值理念对利益选择和身份定位的明晰,二者互动指向了个体成员对民族国家责任意识的养成和义务关系的确认。受此影响,民族成员的集体利益关切意味着自身价值的社会实现,意味着某种程度的精神愉悦和现实利益的满足。事实上,价值共识支撑下获得感、认同感、满足感的强化与民族文化渗透力、国族梦想吸引力、共同体意识传播力紧密联系,作用于责任意识和使命感培育的基础性衔接。实践中,包容多样与凝聚共识并行不悖,多元中熔铸一体与一体中展演多元并育不违,共同的价值追求、共同的文化崇尚、共同的奋斗目标直指责任意识和使命感养成的思想基础,在互嵌式社会结构的构建中实现民族成员的广泛交往、全面交流和深度交融。
4.夯实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根基,发展于教育的文化整合。中华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包含着中华民族最根本的精神基因,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丰厚精神滋养[8]。教育既是共同体生产的文化形式,又是世代相袭文化传承的介质,教育的文化整合使那些符合时代要求、具有适应力与同化力的思想和观念得以弘扬,通过共同体意识的精神濡化,奠基着民族成员相一致的思维模式和行为准则。通过教育的手段进行文化整合,意味着以传统文化资源的现实凝练为依托进行共同价值的历史叙事,在去除糟粕和弘扬精华的过程中展示民族发展的同一性。整合的过程往往涉及人们面对传统的状态,即“本能的状态和自由的状态。所谓本能的状态,是指活动的主体与传统处于直接的同一性之中,盲目地被传统推着跑”;另一种状态指能够借助于实践 “反观传统和自身的‘镜子’”所建立起来的关系,这是一种自由的关系[9]。教育的文化整合须建立在“自由关系”之上,它与共同体意识思想根基的夯实呈正相关关系。实践中,教育的文化整合同时是民族文化充实和发展的过程,它对共同体思想根基的打牢与广泛而系统的国民教育相结合,融入教育内容和教育体系,贯穿各个层次和环节;不同时期相应的教育重点、教育方式、教育手段和教育内容的系统整合,则在“教育引领、实践养成、制度保障”的综合作用中进行效能释放。
层次指涉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表现次序,反映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发展阶段的各个层级和延展步骤,对层次链接连接点和再分发点的强调,指涉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思维流动和行为养成发展过程的具体呈现。首先,民族成员对共同体意识价值内涵的“承认—认可—赞同”构成铸牢共同体意识的基础层级。事实上,“共担—共建—共享”的共同体意蕴作用于民族成员价值确认的达致,在于共同体意识对民族成员生存的意义阐发和它所指向的共同生活内蕴的价值定位,而对共同生存状况和发展态势的共同体揭示,则在体现共同体意识合目的性主体判断的同时,指向了价值意蕴实践转换的观念指引。其次,“形成归属”构成了铸牢共同体意识的中间层级。辨别民族成员心理认同的共同性特征、确认共同生活的“类”存在、肯定自身群体性的过程,指向了铸牢共同体意识划定从属关系、正向情绪体验、形塑身份认同的社会化导引;我群与他群之别价值诠释的民族归属感,则逻辑性地演绎着“我”到“我们”的扩展、“我们”与“他们”区分的阶段,进行“我们是谁”的群体考量。最后,“获得自觉”构成了铸牢共同体意识的目标层级。民族成员对共同体意识价值体认“感觉—意识—认识”的自觉,指涉自由和选择的关系范式,选择的内部条件与主客体交互的作用,共同构成自由的能动性与选择的自觉,把握客观事物的规律是选择由自在向自由延伸的关键,而以主体需要为参照,进行客体与需要的比较、关照和衡量,则连接着情感、态度、行为的目标指引。
提升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层次链接,表征了抉择建构和评判外化的共同体诠释,指涉在“自然—强化—理解”认同的递进中所显现的链接梯级与衔接节点。“层次”的提升不仅反映了多种规定性的统一,而且反映了不同侧面铸牢路径的衔接和主体认同的类别要求。从共同生活模式得以累积的自然固化、共同体信息和资源传导的强化,到普遍价值观自觉认知的理解,民族成员思维过程内化与外化的递进,于民族结构共时与历时的文化切入中,由浅入深地达到民族群体理解层面的自我。因而,每一层次的铸牢达致总是抽象着交互关系中的具体,奠定着高一层次提升的基质。具象铸牢共同体意识由差别迈向辩证、由对立走向统一的核心构建,民族成员认同共同体意识的价值外显,即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华民族共同体、中国梦价值内涵的承认、认可、赞同,经历了从符号感知到情节定位再到价值自觉的记忆链接过程。这一过程常常与“自然—强化—理解”层级的演化如影随形。由此出发,提升铸牢共同体意识的层次链接,需高度重视不同的梯级在实践层面呈现的侧重点,深度研究层次链接在个性与共性交汇融合显现的节点,分层扫描从特定符号的激发、情节记忆的强化到理解认同的升华,彼此联动投射共同价值演绎的逻辑脉络和发展要求事实表征的达致过程。
提升铸牢共同体意识的层次链接,还指向了“认知—态度—行为”的逐层演化,指向了民族成员的主体认知能力、族属身份评价与判定的心理倾向以及受思想支配而表现出来的外表活动。铸牢共同体意识首先与民族成员认知形成的定式相系,它以意识积淀的认识能发挥着主体准则认同激发的效用和文化规范的功能,民族成员对共同体意识内容的选择、结合与同化正是这一规范作用的结果。铸牢共同体意识的认知层级,立足于生活基础上表现外部知识和经验信息主体认知意志与愿望的心理定式、实践基础上表现主体认知加工与整合的经验定式、教育基础上表现主体认知提炼与认同的思维定式。其次,与作用于文化关系内部的判断和反映、民族成员归属认同感和意志相系,它以主观需求的现实诠释与深层表达,反映了认识主体的“兴趣—情感—判定”、方向性引导的先有观念和准备,以及通过经验组织起来的个人对情境的反应。铸牢共同体意识的态度层级,不仅影响文化心理和价值观念的内部嵌入,而且影响族属身份和事实行为的外部整合。最后,与民族成员自身行为的意识创造、主体认知对外导引的事实行为相系,它以价值观念外在化转换的实现表现出价值接受指导社会实践的外部行为。铸牢共同体意识的行为层级,具有责任与意志统一的自由自主度,涵括民族成员对共同体意识的深刻认知、对自然和社会规律的自觉把握。
从提升共同体意识铸牢的现实情境出发,自然认同、强化认同、理解认同在“认知—态度—行为”循环建构中的铸牢演化,得益于同一性基础、延续性关系、合法性诠释的层次链接。为提升这一链接需要借助对传统文化现代价值、共同体发展未来走向、国族梦想一以贯之的民族叙事,需要借助对中华民族历史建构和现实延展合目的性、合规律性的分层阐发。在这一过程中,显现民族特质的历史记忆和族源记忆,以其独特的文化符号、共同体表达的历史背景和国族梦想的价值系统,指向铸牢共同体意识层次演进的价值指引、展演脉络和目标诠释。基于提升共同体意识铸牢层次链接的记忆建构的系统作用,需要对符号记忆、情节记忆和价值记忆组成的“记忆—认同”系统进行考察,需要对共同体意识铸牢的“自然—强化—理解”系统进行阐释,需要对动态形塑指涉的“自我建构—现实建构—匹配性建构”系统进行聚焦,这三个系统相互关联、彼此对应、交互作用,以某种附着于物质之上并为群体所共享的意义和内涵,强调了层次链接提升的物质客体和象征符号的重要性,以及它们在彼此交互中的反馈。因此,丰富价值的时空轴在层次链接中的循环与佐证,提升历史与记忆在层次链接中的共律与互动,既强调了原生态文化的忠诚判别,又凸显了根基性承续的利益凝聚,二者联动共同指向记忆与认同系统聚合的层次衔接。
民族国家的原生意义投射与民族从社会到政治统一起来的特殊结构相系,与共同地域、共同政治法律、共享大众文化所联结的政治、经济、文化共同体相连。如毛泽东所指出的,“中国是一个由多数民族结合而成的拥有广大人口的国家”[10],中国作为一个统一的复合民族共同体的共同家园,其共同文化心理至上的整体性,形成和积淀在五千年不变的历史发展和民族融合的进程里,进一步彰显了文化力量在国家认同系统结构中所发挥的作用。正因为纯粹的政治信条并不足以构成民族共同体价值延展的充分条件,文化认同的重要性得以彰显,它构成了国家和民族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基质,成为凝聚民族共同体的精神保障。就此意义而言,作为概念的中华民族符号认同首先指向它的完整性,其次是组成中华民族整体的具体民族(族群)是中华民族的一分子,这就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历史特征与现实表达的价值缩影在共同体意识铸牢层次链接中的升华。因此,充分认识中华文化的源与流、中华民族共同体深层包容、中国梦承载的中华民族发展的最大公约数,构成了铸牢共同体意识层次聚合的切入点。
提升共同体意识铸牢的层次链接,关照多元一体的族群关系与民族国家整体利益表达的同音共律。其中,族体关系和民族国家结构层次链接的演化,不仅因为民族国家是民族的权力组织形式、是国际事务的主体,而且因为“多元一体”的民族形成方式和复合民族结构,是牵涉共同体意识铸牢的逻辑原点。从国家维度推进层次演进的现实作为出发点,铸牢的层次链接提升需超越相对狭隘的个体局限和区域局限,彰显中华民族的命运与共、共享中华文化的共有精神家园建设、彼此认同的心理共情感受和“守望相助—团结进步”的价值共通。与此相适应,层次链接的提升往往意味着通过民族因素与区域因素的统一、包容多样与凝聚共识的结合,对五十六个民族都是中华民族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的强调。概言之,文化碰撞与价值共生的现实场景,要求我们必须系统把握“多元一体”的认同感在层次链接中的作用,深度关照“五个认同”在铸牢共同体意识层级演进中的实现,全面推动中华民族走向包容性更强、凝聚力更大的命运共同体。
空间代表了物质的广延性和伸张性,是现象共存的序列和共时态表征,“各种形式的社会行为不断地经由时空两个向度再生产出来,我们只是在这个意义上,才说社会系统存在着结构性特征”[11]。共同体意识的共意性空间是民族成员对象性活动价值共意的社会空间。其中,情感空间以情感秩序的锚定、情感表达的基调、情感惯习的联觉进行移情导入,构成铸牢共同体意识的原生性梯级;利益空间以竞争和分配的利益指向、调适与求解的利益机制、共享与整合的利益归属阐述符号转码,构成铸牢共同体意识的工具性梯级;价值空间以解释性的逻辑建构、群体概念的民族框架、主客体交互的发展关系进行演绎表达,构成铸牢共同体意识的自觉性梯级。共意性空间蕴聚的集体话语唤醒、交往沟通定位、集体行动场景体验,指向了铸牢共同体意识的时空关联和空间要义的结构性表达。得益于交往关系、活动方式和政治权益在情感、利益、价值空间中的产生、发展、让渡和转换,延伸共同体意识的共意性空间,强调了行动者加入行动行列的意义建构,以及将个体成员社会性地嵌入集体共意的情感期待和利益诠释的价值意向中。
首先是空间的共意形成。在克兰德尔曼斯那里,人们对于现实的解释并非现实表相本身,而在于“集体行动产生于所涉及的行动者的集体意识的重要转变”[12]92,其中的意义融合通过继承、模仿、涵化达致的视域融合,使共意形成扮演了“在集体行动的一幕幕场景中发生的意识提升”[12]96的角色。它以共同体约定俗成的集体信仰为基础、以民族成员交往系统为导管、以民族存在文化场景的共同体表达为纽带,彰显了共同体意识的共意形成在情感空间的涵聚。其次是空间的共意动员。“共意”是动员主体发起和动员客体响应形成的认同感,其核心要素连接目标和手段两个方面。在涂尔干那里,动员是“唤起某个人或者群体的一切能量”[13]过程的定位,既包括主体的目标制定、策略抉择、途径贯通,又包括客体的响应程度、响应方式和响应过程。其中,劝说性沟通和强制性规约的教化以社会利益的链接,通过动员目标、动员网络、动员内容、动员手段的系统运用施加影响,不断激活共同体意识铸牢的现实语境和实践场景,贯通认同影响的渠道、手段、媒质和舆论,凸显了共同体意识的共意动员在利益空间的集聚。最后是空间的共意提升。在共意覆盖面扩大、共意强度增大的发展中形塑自觉性联结,以民族精神导引下集体行动的正义性、持久性和强烈性,进行框架沟通、价值赋意、内涵扩展和群体转型,表征了共同体意识的共意提升在价值空间的蕴聚。
当共意性基础的空间问题成为“问题”时,“没有一个社会,在其中个体没有有关未来、现在及过去的时间感。每一种文化也都具有某种形式的标准化空间标志,它表明特殊的空间知觉”[14]。然而,观念形态的文化和价值表达的方式在共同体那里总是流动的、变化的、发展的,民族成员在当下与传统的牵引中、在过去与未来的张力下,诠释着“共同体在今天的流行,可以被看做人们对于因全球化而产生并加剧的团结和归属危机的一种回应”[15];在集体记忆翻新的历史检视中、在回应社会现实自我肯定与他者承认嵌入的观念创新里,论证着“共同体不仅涉及成员该如何行动,它也为相关冲突的一致性解决方案提供了基础”[16]的共同性阐释。就此而言,民族文化的与时俱进和共同体意识的丰富发展既是延展共意性空间的前提,又是回应时代主题阐发国家利益的基质。直面共意性空间延展的课题,必须克服少数精英分子的“独白”式布道,而应植根于民族成员整体;必须克服吉登斯所言的“时空抽离机制”带来的阈限,强化共意凝聚的观念传输和导引行为的价值涵括。
实践中,共意性情感空间的延伸着力于深入解答民族内涵与民族发展的共意形成。情感空间的共意形成,不仅影响于民族发展一体性的情感诠释、回应时代的情感诉求、介入现实的情感实践,而且影响于民族形成与共同体形塑、民族构成脉络的历史构成与共同体未来展望、民族精神与国族梦想情感链接的内生逻辑和外衍关系。正因为“失去了作为集体性主体的能力,几乎不能引起一个持久的一致行动”[17],孕育共意性基础的民族文化理想观念、价值体认、物化能力和发展前景,在民族生存共意性的价值体系里指向由创造主体、物态转换和发展路径的文化阐释所凝结的民族成员自觉状态。因而,铸牢共同体意识情感空间的共意延展不仅存续于民族文化“根”的探寻,而且传承于共同体意识情感机制的牵引。与此相适应,延展共意性空间的问题投影民族文化的群体共性、凝炼机制的系统功能和传统遵循运行方式的组构作用,以及在“记忆之场”和“共享往事”的相互佐证下,阐释共意性、区别差异性,提供群体定位的情感向度。通过共同体意识空间场景符号象征、情节叙述、历史话语、集体回忆、公共建构的价值表达,以开辟道路的偶然性对历史必然性的呈现,映射共意性空间文化固基的社会化特征。这种集必然性和整体性于一体的共意性延展,正如黑格尔所言,是“具有坚强的主体性格的自由自在的(尽管只是形式的)个性”,即一种主体形式上的自由自在性[18]。
共意性利益空间的延伸,着重于深刻剖析共同体意识“物态”与“意态”相得益彰的共意动员。作为“社会行动者有意识地在一个总体人群的某个亚群中创造共意的努力”[12]93,利益空间的共意动员以责任意识和使命感的相互联动、行为意识化与客体主体化的相互支撑,指向了主体对象化共意动员的现实应对。利益空间共意动员的主体发起和客体响应,构建利益调适最大公约数达致的共识基点,有赖于民族文化和共同体意识相互衔接的利益表达力、精神感染力、目标推进力的共同作用。具体在多元文化竞争博弈的价值语境里,各种资源的系统整合、民族实践场的创设、形成共识的意义阐发,对强化民族成员的共意性基础、引领认同主体行为从自发向自觉的转变尤为重要。具言之,利益选择与利益建构相结合、利益主观认知与利益客观实在相统一、利益演化时空项与利益发展轴相协调,充分利用历史叙事方式、纪念日方式、事件追踪方式,连接传统记忆、群体记忆和文化记忆,发挥整体利益价值阐释的结构性作用;于价值理念社会化的时间脉络中进行历史重温、利益再现和情感内化的联动,于中华民族整体叙事文化展演的空间面向里贯通主观叙事、记录性影片、新闻信息传播等方式,围绕相关议题进行传统、群体、历史和现实问题的集体回应,发挥利益建构系统功能的赋意作用。
共意性价值空间的延伸,着眼于深度阐释文化理想、生存方式、交往结构的共意提升。应充分考量价值空间共意性基础内括的文化理念、生存图景的共同体阐发和精神交往的共同经验,综合运用“复刻记忆”、“重现经典”、“价值引导”、“自发移情”等教育手段,进行意义诠释的合理论证、价值肯定的文化诠释,以价值空间沉淀的深度体验和特殊张扬形塑共意性提升的价值关系;从舆论生态、媒体格局、传播方式的时代挑战出发,统摄信息内容、技术应用、平台终端、管理手段互联共通的媒体融合,催化铸牢共同体意识空间共意的融合质变,放大传播手段和传播方式集成作用的一体效能;积极探索促进共意提升的信息分发、接收、反馈等空间生产的拓展方式,深化共同体意识价值传播到达率、覆盖率和影响力组构的共意提取,发展网站、微博、微信、电子阅报栏、手机报、网络电视等各类新式媒体,聚焦价值空间沉浸与交互联动的共意升华;统筹主流媒体和商业平台、大众化媒体和专业性媒体的关系,以教育者和受教育者的沟通、教育内容和教育方式的调整作用于价值空间的共意实践;关切自媒体时代“流程优化—平台再造—要素整合”的时代命题,关注价值空间共意限度与共意自净的博弈,以此强调“共意性基础”作为建构过程的空间延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