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欣欣,常庆欣
(1.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2.中国人民大学 全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北京 100872)
2020年9月11日,习近平在主持召开科学家座谈会时提出,我国科技事业发展要坚持“四个面向”——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不断向科学技术广度和深度进军[1]。“四个面向”为新时代我国推动创新驱动发展、加快实现科技自立自强指明了方向。2020年10月29日,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指出,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加快建设科技强国。2021年5月28日,习近平在中国科学院第二十次院士大会、中国工程院第十五次院士大会和中国科学技术协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强调,“我国广大科技工作者要以与时俱进的精神、革故鼎新的勇气、坚忍不拔的定力,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肩负起时代赋予的重任,努力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2]。科技自立自强“四个面向”是习近平立足我国发展的目标、环境、条件对生产力发展提出的客观要求,从科技自立自强的思路抉择、关键环节、行动基调、着力方向等方面,精辟详述了“最大限度解放和激发科技作为第一生产力所蕴藏的巨大潜能”[3],系统探讨了如何将科技创新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和民生改善的整个过程和合力要素。这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思想在新发展阶段生产力发展规律方面的理论创新成果。
获取能够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科学技术,一靠引进,二靠研发。那么,对“科技实力正在从量的积累迈向质的飞跃、从点的突破迈向系统能力提升”[4]的中国来说,走什么路径呢?习近平综合把握科技发展兼具渐进性与跨越性、独立性与互补性、世界性与民族性等规律,提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不能‘脚踩西瓜皮,滑到哪儿算哪儿’,要抓好顶层设计和任务落实。顶层设计要有世界眼光,找准世界科技发展趋势,找准我国科技发展现状和应走的路径”[5]。这说明,科技自立自强首先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把握世界科技发展的先进理念,立足我国科技发展现状,确定找准科技自立自强的重点突破方向。只有路径定了,方向对了,才能在源头上加快发展推动我国生产力进步的先导技术。
马克思在探讨俄国跨越式发展道路时,围绕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渐进性与跨越性,提出了两大问题:“如果资本主义制度的俄国崇拜者要否认这种进化的理论上的可能性,那我要向他们提出这样的问题:俄国为了采用机器、轮船、铁路等等,是不是一定要像西方那样先经过一段很长的机器工业的孕育期呢?同时也请他们给我说明:他们怎么能够把西方需要几个世纪才建立起来的一整套交换机构(银行、信用公司等)一下子就引进到自己这里来呢?”[6]前者说明,在“世界历史”的背景中,引进国外先进技术能够缩短生产力发展的路径。后者说明,生产力的跨越式发展离不开必经一定历史发展阶段才得以完善的生产关系的配合。这表明,马克思考察的并不是孤立单一的生产力方面,而是与现实生产关系方面紧密关联的生产力。这种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辩证运动中思考科技进步的原理,深刻揭示了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是跨越性与渐进性相统一的过程,为社会主义国家科技发展指明了探索的方向。在稳固经济社会制度的追赶期,通过技术引进强化物质基础是可行的选择。一旦先进的基本制度成熟定型起来,在引进基础上实现引领和超越,就成了攀登世界科技高峰、促进经济社会转型升级的必由之路。
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实践证明了这一原理的科学性。技术引进为提高产业技术水平、建立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长期依赖发达国家的科技成果来提高自己的科技水平,会产生重引进、轻消化的问题,形成“引进—落后—再引进”的恶性循环,导致自身成为发达国家的技术附庸,跟在别人的后面亦步亦趋。就我国而言,习近平指出,“从生产要素相对优势看,过去,我们有源源不断的新生劳动力和农业富余劳动力,劳动力成本低是最大优势,引进技术和管理就能迅速变成生产力”[7]。习近平把这种引进历程概括为“过去三十多年,我国发展主要靠引进上次工业革命的成果,基本是利用国外技术,早期是二手技术,后期是同步技术”[8]。然而,“现在,人口老龄化日趋发展,劳动年龄人口总量下降,农业富余劳动力减少,在许多领域我国科技创新与国际先进水平相比还有较大差距,能够拉动经济上水平的关键技术人家不给了,这就使要素的规模驱动力减弱”[9]。针对我国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发展需要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暂具的现实能力,习近平认为,“如果现在仍采用这种思路,不仅差距会越拉越大,还将被长期锁定在产业分工格局的低端”[10]。
因此,习近平透过对照国内外科技发展实践经验,创造性地运用了科技进步的原理,崭新地提出了“非对称”赶超战略。“我们在科技方面应该有非对称性‘杀手锏’,不能完全是发达国家搞什么我们就搞什么。”[11]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题中应有之义就在于此。针对我国现有的科技实力结构,我们要加快筑牢支撑高端引领的固有先发优势,并同时在涉及未来的重点科技领域超前部署、大胆探索,挖掘自己的潜力。只有这样,才能抢占科技竞争和未来发展制高点,在重要科技领域成为领跑者,在新兴前沿交叉领域成为开拓者,为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提供强力引擎。
习近平指出,“要研究‘非对称’性赶超措施,在国际上,没有核心技术的优势就没有政治上的强势”[12]。“非对称”赶超战略的核心目标在于在坚持融入全球科技创新网络的过程中,根本性改变关键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局面,实现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可控。技术引进也是以夯实技术基础、提升独立研发的能力为最终旨归的。习近平指明,“实践反复告诉我们,关键核心技术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的”[13]。
这一科学论断正是马克思主义生产力发展理论的时代表达,展现出习近平精湛觉察到我国生产力发展绕不开的所有制问题。独立研发问题归根到底是生产资料所有制问题,是科技成果由谁创造、归谁所有的根本问题。《共产党宣言》指出,无产阶级国家在组织生产力建设时,“一步一步地夺取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14],起到了积累生产力发展条件的作用。而要“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就必须采取“开垦荒地和改良土壤”“把教育同物质生产结合起来”等自主发展措施[15]。“这些措施在经济上似乎是不够充分的和无法持续的”[16],即似乎说明需要历经一定周期的科技创新对经济社会发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对此,马克思恩格斯洞察到“在运动进程中它们会越出本身,而且作为变革全部生产方式的手段是必不可少的”[17]。这是因为由无产阶级共建共有的成果会真正服务于无产阶级的生产生活,与社会化大生产趋势相适应,而掌握着生产力成果所有权的资产阶级在经济危机爆发时宁愿消灭大量生产力,也不会将技术成果转卖给无产阶级。这充分说明了生产力发展是与生产资料所有制所代表的阶级利益紧密相连的,因而科技发展必须具有独立性。
习近平基于这一原理的精粹,阐明了“现在,比较正常的技术引进也受到种种限制,过去你弱的时候谁都想卖技术给你,今天你发展了,谁都不愿卖技术给你,因为怕你做大做强”[18]的利益关系。历史证明,“近代以来,西方国家之所以能称雄世界,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掌握了高端科技”[19]。有鉴于此,习近平直指“以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颠覆性技术创新为突破口,敢于走前人没走过的路,努力实现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可控,把创新主动权、发展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20]的科技自立自强道路。只有拥有能够面向世界科技前沿的科技创新能力,成为全球创新版图中日益重要的一极,才能提高我国的国际竞争力。
实现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可控的自主创新过程,“不是闭门造车,不是单打独斗,不是排斥学习先进,不是把自己封闭于世界之外”[21]。这一论述洞明了一个民族的科技发展与世界科技进步的内在统一性。实现高水平的科技自立自强离不开全球科技创新网络,离不开全球科学界的合作互鉴。习近平指出,“科学技术是世界性的、时代性的,发展科学技术必须具有全球视野”[22]。这种面向科技前沿的全球视野,是推动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先导视野。“以全球视野谋划科技开放合作还不够”是我国科技领域仍然存在的亟待解决的突出问题之一[23]。科技的开放合作能够“通过重大科技问题带动,在重大应用研究中抽象出理论问题,进而探索科学规律,使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相互促进”[24]。
从科技发展的世界性与民族性研判必须发展科学技术的全球视野来看,同样体现了习近平对马克思主义东方社会理论的发展。恩格斯在《〈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中指出,“只有当落后国家从这个榜样上看到‘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怎样把现代工业的生产力作为社会财产来为整个社会服务的时候——只有到那个时候,这些落后的国家才能开始这种缩短的发展过程”[25]。这说明了以开放的思维和举措借鉴学习国际先进生产力资源的重要性。基于“在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的大背景下,创新资源在世界范围内加快流动,各国经济科技联系更加紧密,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孤立依靠自己力量解决所有创新难题”[26]的实际,习近平创造性地提出了“原始创新、集成创新和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与“协同创新”的道路[27],确定了“开放包容、互惠共享的国际科技合作战略”[28],形成了“用好国际国内两种科技资源”[29]的理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以下简称“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的“促进科技开放合作”与“研究设立面向全球的科学研究基金”[30]正是这一理论的实践意蕴。总之,“用好国际国内两种科技资源”的理论辩证地研判了科技发展兼具渐进性与跨越性、独立性与互补性、世界性与民族性的规律,指明了科技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路径取向。
习近平透过“面向世界科技前沿”,明察了“当今全球科技革命发展的主要特征是从‘科学’到‘技术’转化,基本要求是重大基础研究成果产业化”[31]。推动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不仅要使实验室里的科研活动与前沿路向相结合,更要使科研和经济紧密联系。科技成果转化不顺不畅的问题症结就在于“科研成果封闭自我循环比较严重”[32]。对此,习近平强调,“必须面向经济社会发展主战场,围绕产业链部署创新链,消除科技创新中的‘孤岛现象’”[33]。“面向经济主战场”的提出表明,习近平把准了科技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传动机制。创新技术要发展,就必须使用;创新技术要使用,就必须增强科技供给体系对经济需求的适配性;高质量科技供给要实现,就必须围绕产业链布置创新链。
针对科研和经济联系不紧密的问题,习近平指出,“这个问题解决不好,科研和经济始终是‘两张皮’,科技创新效率就很难有一个大的提高”[34]。这是由于“创新技术要发展,必须要使用。如果有了技术突破,谁都不用,束之高阁,那就难以继续前进”[35]。科技的供给不是发表论文、申请到专利就大功告成了,而是必须落实到经济主战场中,创造新的增长点,这样才能使科技的供给体系得以检验和改进,科技创新效率得以提高。
洞悉创新技术要发展的路向在于使用,是习近平将我国具体实际与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相结合的智慧成果。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围绕劳动资料如何从工具转化为机器的论题,阐明了科技的发展与应用相互促进的关系。水力的应用在工场手工业的生产实践中遇到的困难,“促使人们更精确地去研究摩擦规律”,随即“又引出了飞轮的理论和应用”,而“飞轮后来在大工业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36]。马克思把这种相互促进的过程总结为“工场手工业生产了机器,而大工业借助于机器,在它首先占领的那些生产领域排除了手工业生产和工场手工业生产”[37]。这说明,科技在应用中才能发展和创新。这样的创新发展才能不断推动生产方式变革。
习近平把握这种辩证统一的关联,破解了“为什么从明末清初开始,我国科技渐渐落伍”[38]的谜题。“重要成果长期被作为密件收藏内府,社会上根本看不见,没有对经济社会发展起到什么作用。反倒是参加测绘的西方传教士把资料带回了西方整理发表,使西方在相当长一个时期内对我国地理的了解要超过中国人。这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呢?就是科学技术必须同社会发展相结合,学得再多,束之高阁,只是一种猎奇,只是一种雅兴,甚至当作奇技淫巧,那就不可能对现实社会产生作用”[39]。因此,“面向经济主战场”的提出遵循了科技发展与应用相促进的历史规律。“鼓励企业应用先进适用技术、加强设备更新和新产品规模化应用”[40]也就成了新发展阶段全面塑造发展新优势的目标。
科研和经济联系不紧密问题的主要表现是“科技对经济社会发展的支撑能力不足,科技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远低于发达国家水平”,而这也是“我国这个经济大个头的‘阿喀琉斯之踵’”[41]。原因就在于科技供给没有充分满足经济主战场的有效需求和潜在需求。因此,习近平强调要提供高质量科技供给,着力支撑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他认为,必须提升供给体系对国内需求的适配性,以高质量供给满足日益升级的国内市场需求,建设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和产业创新高地[42]。
指明创新技术能使用的关键在于增强科技供给体系对经济需求的适配性,表明习近平已认识到科技发展与科技应用相互促进的重大作用。马克思在论述两者关系时,深究了科技成果的应用是否一定能推动生产发展的问题。“当大工业特有的生产资料即机器本身,还要依靠个人的力量和个人的技巧才能存在时……大工业也就得不到充分的发展”[43]。这说明,当机器的功能达不到社会化大生产的发展需求时,科技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度便削减。
正如马克思在研究俄国发展道路时指出,“现在,农民需要的是大规模组织起来的合作劳动。况且,现在他们连种两三俄亩土地都还缺乏各种最必要的农具,难道把他们的耕地增加到10倍,他们的状况就会变得好些吗?”[44]技术资源供给与经济发展脉络相匹配,才能解放和发展落后生产力。由此,习近平创造性地提出了“三个一批”的科技供给路径,认为“应用推广一批”“示范试验一批”“集中攻关一批”能够分层次、分领域、分阶段地对接经济主战场。
科技供给体系对经济需求的适配性问题,归结起来就是科技创新中的“孤岛现象”。消除这一现象,才能实现高质量科技供给体系。这就要促使科技创新面向经济主战场,以习近平所揭示的“产业变革具有技术路线和商业模式多变等特点”[45]为依循,围绕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的产业链趋势,建立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深度融合的技术创新体系。
值得强调的是,科技自立自强“面向经济主战场”的要义,就是让面向经济主战场的万众企业,真正成为配置创新资源的力量和技术创新的主体。这一要义展现出习近平盘活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揭示的企业作用的规律。在《资本论》第一卷的第七篇,马克思说明了社会再生产的一般原理,从宏观的经济运行过程中揭示出企业的经济枢纽作用。各个生产商品的企业承载着物质资料的再生产过程和生产关系的再生产过程。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列宁结合垄断资本主义发展实际,具体阐明了电力工业这些最能代表最新技术成果是由西门子、舒克尔特、贝尔格曼、库梅尔等企业发展起来的。
习近平所指明的“围绕产业链部署创新链”,正是精准觉察了中小微企业应对技术路线和商业模式变化的独特优势。对此,习近平强调,“创新链产业链融合,关键是要确立企业创新主体地位”,“要发挥企业出题者作用,推进重点项目协同和研发活动一体化,加快构建龙头企业牵头、高校院所支撑、各创新主体相互协同的创新联合体,发展高效强大的共性技术供给体系,提高科技成果转移转化成效”[46]。因此,《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指出,“支持大中小企业和各类主体融通创新,创新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机制”[47]。这也是“十四五”时期构建高水平社会市场经济体制、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的重要内容。
习近平指出,“科技创新的战略导向十分紧要,必须抓准,以此带动科技难题的突破。当前,国家对战略科技支撑的需求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加迫切”[48]。这种紧要性、迫切性在于,“世界科技强国竞争,比拼的是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科技创新成为国际战略博弈的主要战场,围绕科技制高点的竞争空前激烈”[49]。习近平综观我国科技计划史、世界科技发展史与历次产业革命史,指明了“面向国家重大需求”的价值导向能够增强创新驱动发展的战略定力,充分发挥国家作为重大科技创新组织者的作用,确定科技创新方向和重点,着力解决制约国家发展的重大难题。
习近平辩证地分析了我国科技计划史。从我国科技事业快速发展的成就来看,最重要的经验之一是发挥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集中力量办大事,抓重大、抓尖端、抓基本”[50]。从现有的问题来看,“我们的科技计划在体系布局、管理体制、运行机制、总体绩效等方面都存在不少问题,突出表现在科技计划碎片化和科研项目取向聚焦不够两个问题上”[51]。成就与问题的分野就在于能否紧系国家重大需求展开科技创新活动。
这一辩证分析遵循了马克思主义关于个别工厂中生产的组织性和整个社会中生产的无政府状态的原理。恩格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中指明,生产的无政府状态使“生产力和产品被大量浪费和破坏”[52],而围绕国家需求的“有计划的自觉的组织”[53]能为全社会节省出大量的生产资料和产品。
正是由于科技资源配置缺乏围绕国家需求的计划导向,导致了“不少科研设施和仪器重复建设和购置,闲置浪费比较严重,专业化服务能力不高”[54]。因此,作为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科技创新举国体制的两份重要指南文件,针对性地提出了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提出“改革科研项目立项和组织实施方式,坚持目标引领,强化成果导向”[55];《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提出“使国家科研资源进一步聚焦重点领域、重点项目、重点单位”[56]。
“面向国家重大需求”对生产力发展的导向作用不仅体现在科研计划的制定上,还体现在打造科研实践的物质载体方面。提高创新能力,必须夯实自主创新的物质技术基础,加快建设以国家实验室为引领的创新基础平台。针对建设国家实验室的方向问题,习近平纵观世界科技发展史,得出结论:“国家实验室已成为主要发达国家抢占科技创新制高点的重要载体,诸如美国阿贡、洛斯阿拉莫斯、劳伦斯伯克利等国家实验室和德国亥姆霍兹研究中心等,均是围绕国家使命,依靠跨学科、大协作和高强度支持开展协同创新的研究基地。”[57]这一判断表明了习近平对科学发展高度与价值取向之间关系的察明。
恩格斯指出,“科学越是毫无顾忌和大公无私,它就越符合工人的利益和愿望”[58]。只有科技工作者以人民为中心,紧紧围绕国家利益,才能摆脱私人利益的狭隘视野和干扰,透彻看清人类社会发展规律,从而登上科学高峰,创造国际一流的技术。因此,习近平指出,要面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的重大需求,在“一些重大创新领域组建一批国家实验室,打造聚集国内外一流人才的高地,组织具有重大引领作用的协同攻关,形成代表国家水平、国际同行认可、在国际上拥有话语权的科技创新实力,成为抢占国际科技制高点的重要战略创新力量”[59]。
习近平指出,“历次产业革命都有一些共同特点”,其中包括“经济结构和发展方式发生重大调整并形成新的规模化经济效益”[60]。历次产业革命证明,“面向国家重大需求”对生产力发展的导向作用还体现在能够左右经济结构和发展方式的调整,推动产业变革。由此,习近平指明,“当前,我国科技创新已步入以跟踪为主转向跟踪和并跑、领跑并存的新阶段,急需以国家目标和战略需求为导向”[61]。比如,“要从国家急迫需要和长远需求出发,在石油天然气、基础原材料、高端芯片、工业软件、农作物种子、科学试验用仪器设备、化学制剂等方面关键核心技术上全力攻坚,加快突破一批药品、医疗器械、医用设备、疫苗等领域关键核心技术”[62]。
这一指向紧紧抓住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原理。恩格斯指出,“政治、法、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等的发展是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的。但是,它们又都互相作用并对经济基础发生作用”[63]。习近平结合我国科技发展新阶段,提供了关于上层建筑如何反作用于经济基础的具体解答。“从我国现实需求、发展需求出发”,坚持战略性需求导向,能够“有选择、有重点地参加国际大科学装置和科研基地及其中心建设和利用”,“选准关系全局和长远发展的战略必争领域和优先方向”[64]。
这样,高效合理的配置将深入推进协同创新和开放创新。国家目标和战略需求的明确,能够完善上层建筑。政治上层建筑的完善,能够引导发挥举国体制的优势,促进科技创新资源配置方式的调整。思想上层建筑的完善,能够引导广大科技工作者把自身的科学追求融入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伟业中,使我国在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领域中由“跟跑者”“并行者”转变为“领跑者”。
习近平指出,“科技是国之利器,国家赖之以强,企业赖之以赢,人民生活赖之以好。中国要强,中国人民生活要好,必须有强大科技。新时期、新形势、新任务,要求我们在科技创新方面有新理念、新设计、新战略”[65]。这说明,强大科技的发展,既要以顺应民心、关注民情、致力于民生健康为原动力,把保障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位置,又要从满足人民对健康生活的需求中汲取前进动力,探寻新理念、新设计、新战略,让良好生态环境成为人民生活的增长点,崭新发展健康产业。
习近平明确指出,“健康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必然要求,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条件,是民族昌盛和国家富强的重要标志”[66]。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实践证明,正是由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取得了疫情防控的重大战略成果,我国才能在全球主要经济体中率先实现经济正增长。其中,药物、疫苗、检测等领域的科技创新,是疫情防控的锐利武器。
对此,习近平指明,“科学技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影响着国家前途命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影响着人民生活福祉”[67]。因此,“为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必须推出更多涉及民生的科技创新成果”[68]。健康就是最大的民生,保障人民健康就是科技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因此,习近平强调,“没有全民健康,就没有全面小康。要把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以普及健康生活、优化健康服务、完善健康保障、建设健康环境、发展健康产业为重点,加快推进健康中国建设,努力全方位、全周期保障人民健康”[69]。这体现了习近平对卫生健康领域科技投入的高度重视。这是中国共产党把群众路线运用于卫生防病工作的优良传统,致力于将健康融入所有政策,把人民至上的全生命周期健康管理理念贯穿于国家规划、建设、管理的全过程、各环节,在保障人民健康中维护经济社会稳定。
习近平指出,“良好的生态环境是人类生存与健康的基础”[70],“让良好生态环境成为人民生活质量的增长点,成为展现我国良好形象的发力点”[71]。这是因为,“如果经济发展了,但生态破坏了、环境恶化了,大家整天生活在雾霾中,吃不到安全的食品,喝不到洁净的水,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居住不到宜居的环境,那样的小康、那样的现代化不是人民希望的”[72]。因此,习近平在全国科技创新大会上指明,“生态文明发展面临日益严峻的环境污染,需要依靠更多更好的科技创新建设天蓝、地绿、水清的美丽中国”[73],“依靠科技创新破解绿色发展难题,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发展新格局”[74]。值得注意的是,习近平对科技创新的前沿方向作出了前瞻性判断。他认为,“绿色发展是生态文明建设的必然要求,代表了当今科技和产业变革方向,是最有前途的发展领域”[75]。
可见,“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的绿色技术发展导向内在地蕴含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生产力与自然关系的思想。自然不仅是人的无机身体,还是人的生产资料来源。若生产活动罔顾维系人类生命健康的自然界,就会导致生态失衡,最终影响生产活动的循环。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指明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用急功近利的方法攫取剩余价值,导致人们粗放地利用资源和能源,生产过度,生产出的生活资料、享受资料和发展资料没有被消耗掉。习近平十分重视生态环境保护问题,将生态环境问题与生产发展方式统筹起来考察,提出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揭示了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的道理,指明了实现发展和保护协同共生的新路径”[76]。
针对“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的绿色技术发展导向,“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大力发展绿色经济,推动绿色转型实现积极发展,“壮大节能环保、清洁生产、清洁能源、生态环境、基础设施绿色升级、绿色服务等产业”,“推动煤炭等化石能源清洁高效利用,推进钢铁、石化、建材等行业绿色化改造”,“构建市场导向的绿色技术创新体系,实施绿色技术创新攻关行动,开展重点行业和重点产品资源效率对标提升行动”,深入开展绿色生活创建行动[77]。
习近平指出,“要把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科技创新的落脚点,把惠民、利民、富民、改善民生作为科技创新的重要方向”[78]。针对重大疾病防控、食品药品安全、人口老龄化等人民健康问题,习近平将这一重要方向具体明确为“加强普惠和公共科技供给,发展低成本疾病防控和远程医疗技术,实现优质医疗卫生资源普惠共享”[79]。
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期间,远程医疗技术的发展,催生了“非接触经济”,提供了经济发展的新路径。实践证明,“面向人民生命健康”发展科技成果是推动科技创新既能惠民又能富民的重要途径。因此,“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深入实施健康中国行动,将“推动养老事业和养老产业协同发展”作为新发展阶段的重要目标[80]。这体现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马克思关于生产和消费关系的原理的睿智运用。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指出,消费“生产着生产”[81]。消费在满足人的需求的同时,能够推动人们追求新的需要,塑造再生产的方向和动力。人口老龄化趋势,形成了市场对生物技术进步的巨大需求。针对养老事业而研发的技术在应用的过程中,催生了养老产业链。“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的“发展银发经济”[82],鲜明地揭示了“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的科技发展成果兼具惠及人民健康生活的社会功能和发展健康产业的经济功能。
习近平指出,“探索建立高效协同的创新体系”,要求“解决好‘由谁来创新’、‘动力哪里来’、‘成果如何用’的三个基本问题”[83]。“四个面向”阐明了推动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路径取向、传动机制、价值根基、动力源泉,整体解答了这些具有内在联系的基本问题。这是习近平运用系统思维的思想结晶,兼具全面细致性和总体关联性。每个“面向”的具体内涵全面细致地分析了科研要务、市场需求、国家需要和人民要求各自与生产力发展的辩证关系,全方位透视着推动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各个环节。进一步看,每个“面向”之间更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合四为一体,明晰了促成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合力系统。
上述分析表明,习近平从“面向世界科技前沿”的视角研判了科技革命“面向经济主战场”的产业化趋势,又从产业化趋势中考量世界科技前沿的方向。“面向世界科技前沿”与“面向经济主战场”是相互作用的,科技利用速率与技术替代周期需要协同配合,方能有效推动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习近平指出,“当今世界科学进步日新月异,技术更替周期越来越短。今天是先进技术,不久就可能不先进了”[84]。从现实趋向来看,“当今世界,新一轮科技革命蓄势待发,物质结构、宇宙演化、生命起源、意识本质等一些重大科学问题的原创性突破正在开辟新前沿新方向,一些重大颠覆性技术创新正在创造新产业新业态”[85];从历史经验来看,“那些抓住科技革命机遇走向现代化的国家,都是科学基础雄厚的国家;那些抓住科技革命机遇成为世界强国的国家,都是在重要科技领域处于领先行列的国家”[86]。习近平结合历史与现实,创造性地判断了关于科技创新与生产方式转变关系的“历史性交汇期”。“现在,我们迎来了世界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同我国转变发展方式的历史性交汇期”[87]。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必须同时面向科技前沿与经济主战场,才有助于抓住历史性交汇期的机遇,使“科技创新链条更加灵巧,技术更新和成果转化更加快捷,产业更新换代不断加快,使社会生产和消费从工业化向自动化、智能化转变,社会生产力将再次大提高,劳动生产率将再次大飞跃”[88]。
习近平指出,“要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通过市场需求引导创新资源有效配置,形成推进科技创新的强大合力”[89]。“面向经济主战场”与“面向国家重大需求”相结合的导向,为处理好政府和市场在科技创新领域中的关系,让机构、人才、装置、资金、项目都充分活跃起来,形成推动科技创新强大合力指引了科学的方向。这展现出习近平对科技创新规律的敏锐洞察。一方面,“在供求关系日益复杂、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背景下,涌现出很多新技术、新产业、新产品,往往不是政府发现和培育出来的,而是‘放’出来的,是市场竞争的结果。技术是难点,但更难的是对市场需求的理解,这是一个需要探索和试错的过程”[90]。另一方面,“随着科学技术不断发展,多学科专业交叉群集、多领域技术融合集成的特征日益凸显,靠单打独斗很难有大的作为,必须紧紧依靠团队力量集智攻关”[91]。政府要在关系国计民生和产业命脉的领域积极作为,加强支持和协调,总体确定技术方向和路线,用好国家科技重大专项和重大工程等抓手,集中力量抢占制高点。因此,习近平提出,“要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新型举国体制,充分发挥国家作为重大科技创新组织者的作用,支持周期长、风险大、难度高、前景好的战略性科学计划和科学工程,抓系统布局、系统组织、跨界集成,把政府、市场、社会等各方面力量拧成一股绳,形成未来的整体优势”[92]。
习近平指出,为避免创新中的“孤岛现象”,打破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屏障,就要“加快建立健全各主体、各方面、各环节有机互动、协同高效的国家创新体系”[93]。“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本质上都是以实现人民高品质生活为根本依归的,与“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相互贯通。科研要务、市场需求、国家需要与人民要求四者相辅相成,能够形成助推科技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强大合力,带动高质量发展。四者的贯通性表现在:其一,“在重要科技领域成为领跑者,在新兴前沿交叉领域成为开拓者”[94],为经济社会发展、保障和改善民生、保障国防安全提供有力科技支撑。其二,“围绕产业链部署创新链、围绕创新链完善资金链”[95]的思路理念有利于聚焦国家战略目标,集中资源,形成合力,打通国计民生的循环。其三,工程技术这类战略高技术研究“是产业革命、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的有力杠杆”[96]。其四,“把保障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位置”与“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并行不悖,协同高效地激发全体科技创新主体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
习近平指出,“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共产党人接力探索、着力解决的重大问题”[97]。科技自立自强的“四个面向”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理论的接力探索成果,着力解答了新发展阶段生产力发展的方向、方案和方法等系列问题。这种接力探索性表现在崭新表达了马克思关于生产力五个影响因素的思想,深湛详述了“最大限度解放和激发科技作为第一生产力所蕴藏的巨大潜能”,创造形成了统筹推动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系统观念。
马克思指出,“劳动生产力是由多种情况决定的,其中包括:工人的平均熟练程度,科学的发展水平和它在工艺上应用的程度,生产过程的社会结合,生产资料的规模和效能,以及自然条件”[98]。马克思点明了促进生产力发展的五大着力方向:其一,建设高素质劳动大军;其二,同步提升科学的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人的劳动素质归根到底靠产业前沿知识和技能水平予以提高;其三,面向社会,通过观照和调整社会生产关系,激发社会生产过程发展活力;其四,提高科技成果的利用率及其对经济的贡献率;其五,重视生态环境质量对保护经济社会发展潜力和后劲的作用。“四个面向”对这五大方面给予了准确的凝练盘点,并以富有创见的话语表达出来,丰富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话语体系。这为整体推进产品创新、品牌创新、产业组织创新、商业模式创新指明了以技术为支撑、以经济为中心、以国家为主导、以人民为主体的科学路径。
习近平提出了“最大限度解放和激发科技作为第一生产力所蕴藏的巨大潜能”的创见。科技自立自强的“四个面向”既深湛详述了“巨大潜能”的具体内涵,又明确了“解放和激发”的路向。这种“巨大潜能”在于“四个面向”能够实现我国发展建设的“四大需要”。习近平指出,“加快科技创新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需要”,“是实现人民高品质生活的需要”,“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需要”,“是顺利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需要”[99]。“面向世界科技前沿”的科技成果能够更好地吸引全球资源要素,既满足国内需求,又可以提升我国产业技术发展水平,形成参与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面向经济主战场”的科技供给能够适应高质量发展的生产要求,因为“当今时代,社会化大生产的突出特点,就是供给侧一旦实现了成功的颠覆性创新,市场就会以波澜壮阔的交易生成进行回应”[100]。“面向国家重大需求”的导向能够引领“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坚决破除影响和制约科技核心竞争力提升的体制机制障碍,加快攻克重要领域‘卡脖子’技术,有效突破产业瓶颈”[101]。“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的导向能够推动民生事业和民生产业同步提升,加快发展健康产业。
系统观念是具有基础性的思想和工作方法。科技自立自强的“四个面向”把推动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当作一个系统工程,将系统观念深化到对生产力发展的统筹谋划之中。习近平指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是一个系统工程。科技成果只有同国家需要、人民要求、市场需求相结合,完成从科学研究、实验开发、推广应用的三级跳,才能真正实现创新价值、实现创新驱动发展”[102]。科技自立自强的“四个面向”对生产力发展规律问题的研究,不是在生产力自身绕圈子,而是将生产力置于生产关系之中,并进一步把两者的矛盾运动与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贯通起来考量,将科技成果、经济关系、政治上层建筑、人民向往作为一个整体来进行探讨。这样,习近平运用系统方法论,将经济利益、国家利益、人民利益统筹起来考察,提出了新发展阶段生产力发展的整体方案。
综上,习近平关于科技自立自强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的论述,是科学研判新发展阶段生产力发展规律的思想结晶。习近平综观科技发展规律、科技创新的“孤岛现象”与科技革命史,富有创见地洞明了推动科技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路径取向、传动机制、价值根基、动力源泉。这四大方面相互关联,提炼了促成科技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合力要素,包括科技利用速率与前沿技术替代周期协同配合,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科研要务、市场需求、国家需要与人民要求相辅相成。科技自立自强“四个面向”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思想对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理论的创新贡献,崭新表达了马克思关于生产力五个影响因素的思想,深湛详述了“最大限度解放和激发科技作为第一生产力所蕴藏的巨大潜能”,创造形成了在新发展阶段统筹推动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系统观念。